凹凸《關于我被綁上羚角號后》24

        等我恍惚醒來時發現自己正泡在浴缸熱水中，身上白色連衣裙在水里飛揚，長發蜿蜒如絲在水面劃開，而一個人正坐在浴缸邊拖著我的左臂預防我下沈，我抬頭看清那個拖著我上臂的人

        雷獅正好也低頭與我相望，那個居高臨下的姿態在看見我醒來后就立馬松開了手轉身走出浴室，而走到浴室門口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側身靠著門框看向我彷佛只是隨口一問的說

        “妳，并不是她對吧？“亞絲娜””

        這已經是雷獅同一天對我拋下的第二顆震撼彈！

        他到底知道多少又發現了多少…

        我坐在浴缸內和看似只是在和我閑話家常的身影對望，這個問題在他如同問別人今晚吃什么一樣隨意，對我卻是驚天動地到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問題

        ““我不是亞絲娜。””這件事，雷獅是怎么知道的…

        即便雷獅姿態悠閑也依舊遮不住威風凜凜讓人下意識退避三舍的氣質

        飽受折磨的精神與疲憊的身體早不堪負荷，我下意識撇開審視的目光看著水面自己蜿蜒如絲的白發，出奇冷靜的回答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我聽見雷獅哼笑一聲，隨之抑揚頓挫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回答我

        “哥爾曼達肯，可是天真浪漫的音樂星球，從誕生就被諸位神使所眷顧，養尊處優的人，生在溫室里的花，怎么樣也養不出妳這種玩意兒。妳和那些嬌貴的人可不同，生為弱者卻桀驁不馴，但同時很準確的抓住求生浮板，鋌而走險，我可不認為這能在溫室里養出來。”

        生而為皇族的人的審視下，他的這番言論讓我瞬間明白，帕洛斯所謂覺得我和雷獅像的理由

        或許皇族與溫室真的養不出我們這種人

        就算生為皇族，名門小姐

        那些看似美好的頭銜下，就如有陽光的地方總伴隨陰影

        在名為貴族的溫室里，又與暗度陳倉的人們共存

        多么諷刺

        若不能學會裝瘋賣傻帶過世事，遲早有一天會被一同拖下腐爛泥沼不得翻身…

        皇座有多狹小，溫室有多擁擠

        不愿墮落，那就舍棄吧…

        我拋棄了音樂世家的頭銜去搞起樂團握上鼓棒

        雷獅拋棄響當當的皇族當起惡名昭彰的宇宙海盜

        我和他都是不甘命運，不易服輸之人，這點明確的展現在我們的性格上

        但有一點不同

        這些人的生活環境更加惡劣

        我叛逆不會死，但雷獅等人可說是玩命之徒…

        以命相搏的人生

        光差這點，就足夠促成兩人之間的橫溝

        “可妳還不成才，和生在溫室不同，妳也不過是頑強開在水泥地上的花，花成不了樹，無法吞噬土地的自然法則，只有淘汰的選擇。”

        “同樣，我對妳的過去不感興趣，我只在乎妳未來的價值，說出想同盟的是妳，不管妳過去所處的地方如何，在這里沒有一定的決心只有死路一條，妳還有點腦袋，應該不用我說的更仔細！”

        挑明要我拿出必死的覺悟來面對往后的日子，與海盜并肩的人是什么樣子我并不是沒有想像過，要么殺人不眨眼與他們同類型的存在，要么與他們旗鼓相當說出的話才會有重量，至于我呢？雷獅似乎一直在提醒著我方向，長久帶小弟的他，或許這只是他的一個壞習慣…

        “…看不出來，雷獅你還挺好心的。”

        “哼！在弱雞看來這是好心么？我不過提醒妳一句，到頭區區一條命，找點樂子也夠了，重點在于，記得我們的計劃，出了什么亂子我會讓妳成為太空垃圾！”

        “…我知道，最后讓我問一個問題。……事情結束后，你會殺了帕洛斯嗎？”

        “這不是妳該管的事。”

        “我認為我有權知道。”

        “妳？哼！妳有什么權利知道？區區弱雞別把自己太當一回事得寸進尺！”

        說完雷獅不屑的背過身走出去

        在浴缸內我看著背影坐直了身子，水花濺出浴缸外發出細碎的聲音，一時間一意孤行的背影聽見動靜停下了腳步，捕捉到那不明顯的動搖，我趁人不備把握住一點渺茫的機會繼續說

        “…我看見了帕洛斯的回憶，在他幫我開啟元力的時候……”停頓一會兒，看著雷獅的背影沒有反應我繼續說，“受人背叛、孤立無援，一心想著活下去，哪怕活的沒有節操，但帕洛斯內心始終相信……只要先活下去，那些他遺失的東西總有一天都能靠自己再拾回來，我想，如果是雷獅你會有辦法了解………請你，不要舍棄他。”

        雷獅再度轉過身來意味深長的盯著我許久后才開口

        “…居然為了別人對我低聲下氣嗎？多余的同情！想怎么做？別渴望著別人出手去替妳解決！弱雞就是弱雞！天真愚蠢的想法，想拯救一個人的黑暗有那么容易么？帕洛斯是什么樣的人，妳應該也親身體會過了，這樣妳也想幫他？亞絲娜，妳究竟是怎么想，妳應該要恨我們，畢竟是我們這些宇宙海盜讓妳過上這種鳥不生蛋的生活，這種恨意足夠讓妳成長茁壯，也是提供元力養分的一種方式…”

        我明白雷獅想說什么，借由對他們的恨讓自己成長，沒有什么比愛、恨更為扭曲強勁的養料，雷獅瘋狂到希望我用恨他來促成他的樂子

        他瞇了瞇眼睛打趣的彎起唇角又對我說

        “但妳似乎沒有這種天分，回歸我們的問題吧！亞絲娜，妳到底想要什么？”

        看著眼前瘋狂到難以琢磨的人，下墜的音調，宣示著沒有什么瞞得過他的法眼，泡在熱水中冷汗卻掃上鼻梁，我聽見自己不安卻意外坦誠的聲音回答他

        “……我不知道，我原本的世界不需要把自己放在刀尖上舔血，但是……我明白為逝去的生命悔恨的心情，如果真要說起來，自己正面臨非常不堪的事實，那就是我只有你們，對于目前唯一的“歸屬”做點什么也是必要的，盡管…你們真的一個比一個差勁…但我卻希望你們活著。”

        聽完雷獅微微瞪大了眼睛與我對望，下一秒聽見他瘋狂大笑的聲音，激動的笑出了眼淚，雷獅壓著自己笑過了的眼角緩口氣對我說

        “噗！哈哈哈哈———竟然把宇宙海盜當成自己的歸屬？該說妳天真的可愛嗎？弱雞！…那好吧！就當今天這些話姑且還算動聽，外加……妳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我可以考慮考慮妳的請求，下不為例。”

        尾音輕佻，他哼笑了聲明顯是在恥笑我，但從這聲恥笑能聽出他此刻的心情不壞

        雷獅順手從自己柜里拿出了大浴巾進來放上了浴室架上，在關門前還不忘高高在上的叮囑我一句

        “洗快點！空調冷死了！”

        我無奈的擺了個眼神…他無視的一把把門給關上，一切終于恢復了寧靜…

        我看著水面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整個人沉入水中反思…

        雷獅海盜團，我往后的“歸屬”？

        可能我連自己為何用“歸屬”這個詞都不明白…

        就算沈在水中隔絕世事的聲音也無法思考出個什么結果

        在原本的世界我也有歸屬嗎？

        回憶的畫面浮上腦海，“歸屬”毀于一旦時“我”也就消失了，在水中我嗤笑出來，泡沫冉冉而上，而我不斷的下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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