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出了城，走在了蒼茫的田野上。常亦卿快活得快要飛起來，她策馬飛奔，將賀雙卿與常少游甩在了后面。

        賀雙卿頭一次和常少游單獨相處，她有點緊張：身邊這個人太特殊了，她生怕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冒犯他。

        他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僵持了一會兒，賀雙卿覺得自己應該找點話題打破一下冷場。她鼓起勇氣開了口：“爵爺……”

        “賀姑娘……”

        兩人同時開了口，又同時停住了，二人面面相覷，場面更尷尬了。

        賀雙卿忙說道：“您先說�！�

        常少游笑了：“那就卻之不恭了！賀姑娘，你的醫術這么高明，是和誰學的？”

        “這個……我是和一個行腳郎中學的。只不過那個人是誰，我已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是��！”賀雙卿一本正經地圓著謊，“我的腦袋受過重創，忘了自己的身世�！�

        常少游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憐憫，望著這個鮮艷明媚的女子，常少游不由得生出一股保護欲。

        “后來你怎么進的王府？”

        賀雙卿笑道：“被賣進去的唄！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怎么就被賣了�！�

        常少游歉意道：“抱歉，說到你傷心事了�！�

        賀雙卿嘆道：“其實也還好啦！殿下待我著實不錯，我還挺喜歡那的�！�

        常少游忙問道：“你在王府該不會是個郎中吧？”

        “不算，我是殿下的丫頭。”

        聞言，常少游沉默了一下，方才笑道：“是了，似你這般品性，殿下自然要放在身邊的�！�

        賀雙卿笑了笑，沒有作答。常少游覺察出她的不開心，他換了話題。

        “醫館的事兒可能應付得過來？”

        “開始還有點累，現在限定了人數，倒覺得好多了�！�

        常少游看了看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泊：“別太勉強自己。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府里也養得起你�！�

        “多謝爵爺體諒。”賀雙卿笑道，“不過我是真心喜歡這一行。給人瞧病挺有意思的。”

        常少游扭頭看向她，只見她一手抓著韁繩，另一只手正掖著被風拂亂的鬢角。她真的很美，美得無法形容。只看她一眼，都覺得世間美好。

        常少游的目光變得更溫柔了，他開口道：“賀姑娘心地純良，只是我得給你提個醒：現在你的名氣很大，最好避避風頭。那一條街都是同行。沒準誰壞了心思�！�

        “應該不至于吧……”賀雙卿仔細想了想，“我初來乍到，從不與人糾葛，應該不會……”

        “你來了定會搶了不少人的生意�！背Ｉ儆握f道，“這一片藥鋪醫館或多或少都有點根基，今兒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很多病患下意識地就會把你和其他郎中做對比�！�

        賀雙卿猛然想起：是哈，她開始沒怎么注意到。

        “這話可能你一聽一過也就是了，若是落在同行耳中，會如何呢？”

        賀雙卿微微蹙眉：“大概會不服氣吧？”

        常少游點了點頭：“我想告訴你，如果有人來搗亂，記得別和他們硬碰硬，趕緊差人來找我。我自會幫你解決�！�

        “謝謝爵爺，我記住了�！�

        二人慢慢地走著，已經溜達一圈的常亦卿又折了回來，她拿著一束花對他們喊道：“你們好慢��！走啊，那邊有一大片野花！”

        說完，她又跑開了。常少游與賀雙卿相視一笑。

        “咱們也走吧！”

        賀雙卿沒想到，常少游的這番話，精準地預言了三天后的事兒。

        三日后，賀雙卿照例在醫館坐堂，一個病患走了過來，他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紀，精瘦精瘦的身子骨，一臉的怪相，活像臉譜化的哈迷蚩。

        “哈迷蚩”一見賀雙卿就露出一臉的猥瑣，他嘻嘻一笑，擼起了袖拐子，露出白花花的胳膊：“賀先生……”

        賀雙卿有點不舒服，出于職業素養，還是問了句：“哪里不舒服？”

        哈迷蚩故意拉了個長聲：“這話，不好說啊……”

        “病不忌醫，你說吧�！�

        “那您可得讓我湊近點說。”哈迷蚩說著就要湊上來，旁邊的小伙計立刻站了過來：“你要干什么？！”

        哈迷蚩忙退回到椅子上，他對伙計笑道：“這位小哥別急嘛！都說了，這病不好開口�！�

        賀雙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說，那我可就叫下一位了。”

        “別別別別呀！”哈迷蚩忙勸住了她，“那個說起來不好意思，最近逛的有點多，□□有點不舒服，想讓賀先生看看是不是得了花柳……”

        周圍的伙計一聽就要送客，賀雙卿使了個眼色，伙計們壓住了火氣。賀雙卿緩緩說道：“我不擅長男科，你若真是得了那個病，去杏林院找董先生吧�！�

        “我就是從那過來的！”哈迷蚩一臉的委屈，“可董先生說他治不了，我就過來了。都說賀先生醫術高超，妙手回春，您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確實不擅長男科。”賀雙卿又重復了一遍，“我也不想耽誤你的事兒，還是那句話，董先生都醫不了的病，我更醫不了。”

        “可你連看都沒看呢！”哈迷蚩找起茬來，他指著人家送的“醫者仁心”的匾，口中冷哼道：“你都說了醫者仁心，該不會還挑病號吧？”

        賀雙卿皺起了眉頭，小伙計急了，他操起門栓道：“出去！”

        “嘿！”哈迷蚩一下子就得了理，“好啊，不僅不看病還攆人！你們益榮堂好大的架子！大伙快來看看啊，益榮堂店大欺客，屋里的匾都是他們自己打的，毫無醫德啊！”

        周圍一下子就湊過來不少人，他們對著堂內指指點點。哈迷蚩更得意了：“大伙來評評理哈！我來瞧病，她不醫我，還要打我！就沖這，就該摘了她的匾！”

        眼見人越來越多，伙計們這有點傻眼，小樂子低聲問道：“先生，要不去叫爵爺來吧？”

        “不用�！辟R雙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走到哈迷蚩身后，沖他喂了一聲。

        “坐下吧，你這病我瞧了�！�

        哈迷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賀雙卿坐回了椅子上，朝著旁邊的座位努力努嘴。哈迷蚩喜不自勝，他立刻屁顛屁顛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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