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婷一把揪住漢子往芭蕉樹林深處拖，頭也不回道：

        “你別過來……你會不忍心……”

        方晟這才悟出她留一個活口并非心軟，而要從他嘴里盤問陳建冬隱匿的據(jù)點，打心底透出陣陣寒意！

        之前認為魚小婷身體涼絲絲很性感，不料她是真正冷血的女人，根本沒把生命當(dāng)回事兒。

        回想起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方晟不由覺得后怕：幸虧沒惹惱她，也幸虧自己讓她感覺不錯，否則也會毫不留情滅口吧？

        想到這里他覺得白翎盡管霸道蠻橫，那才是真實可親的女孩子，魚小婷……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女孩。

        坐在草叢間，守著三具血淋淋的尸體，耳邊隱隱傳來悲慘絕倫的叫聲，方晟仿佛在做一場噩夢。

        過了很久……也許十分鐘，也許沒那么長，但方晟每分鐘都覺得難熬和恐懼。魚小婷獨自從芭蕉樹間出來，淡淡地說：

        “你在前面轉(zhuǎn)會兒，我處理下現(xiàn)場。”

        方晟一言不吭向前走了二十多步，回頭看到月光下她矯健靈活的身影，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她在幫我杜絕后患啊！之前我不也動了殺機，一心想把知道范曉靈和魚小婷秘密的人全部滅口嗎？為什么魚小婷真正做的時候，我反而假惺惺起來？對付這幫人，除了以暴制暴哪有更好的辦法？

        正在患得患失之際，魚小婷已小跑過來道：“好了，趕緊回去。”

        方晟仍不放心回望一眼：“四具尸體都……”

        “別多問，我說好了就好了。”

        “回去干嘛？”

        她停下來道：“你直接回去睡覺，別管我。”

        方晟略一躇躊：“根據(jù)前期掌握的情況，陳建冬手下不止四個，你要注意安全！”

        “嗯……”

        兩人在西街十字路口分手，魚小婷輕握下他的手，很快消失在夜幕里。當(dāng)晚方晟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一會兒擔(dān)心她遭到意外，一會兒擔(dān)心鬧出大案要案，折騰到凌晨三四點才迷迷糊糊睡了會兒。

        第二天在辦公室同樣坐立不安，又不敢聯(lián)系魚小婷，捱到上午九點多鐘，賈復(fù)恩突然打來電話，語氣鄭重道：

        “方縣長，刑警隊正在處理一樁……案子，麻煩您來現(xiàn)場視察一下。”

        什么案子必須要縣長親臨現(xiàn)場？會不會昨晚魚小婷做的活兒不利落，讓警方懷疑到自己？不對啊，賈復(fù)恩是嚴華杰的嫡系，真牽連到自己肯定事先通氣，不可能當(dāng)眾為難。

        那么賈復(fù)恩到底什么意思？

        方晟忐忑不安趕到賈復(fù)恩所說的地點——東城老居民區(qū)一塊幾年前就應(yīng)該拆遷的危房區(qū)域，每堵墻上都寫著“拆”，由于居民漫天要價拒不配合，就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

        難怪一直找不到陳建冬的下落，誰想到昔日貪圖享受、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棲身于此？

        巷子外面停了四五輛警車，十多名刑警拉起數(shù)道警戒線嚴禁附近居民出入，賈復(fù)恩等人站在一個年代久遠、墻體破裂的小院子前，滿臉嚴峻。

        方晟一言不發(fā)走過去，賈復(fù)恩等局領(lǐng)導(dǎo)遠遠看到他紛紛迎上前，到身邊賈復(fù)恩悄悄道：

        “方縣長，找到陳建冬了……”

        “他死了？”

        “沒有，不過……”賈復(fù)恩欲言又止，似乎難以表達的模樣。

        方晟心一沉，暗想魚小婷果真干得不利索，怎么殺了那么多人，反而讓陳建冬活著？

        賈復(fù)恩在前面帶路進入小院子，院里到處堆著亂七八糟的舊家具、雜物，上面積滿了灰塵。掀開門簾走進東廂房，床上躺著一個人，方晟走到面前一瞧正是陳建冬！

        只見陳建冬滿臉痛苦，雙眼緊閉，眼眶周圍有淡淡的血痕，嘴巴張得大大的“呀呀”叫個不停，卻說不出一個字，雙手軟綿綿搭在胸前，說不出的詭異和驚悚。

        不等方晟詢問，賈復(fù)恩輕聲介紹發(fā)現(xiàn)陳建冬的來龍去脈：

        這個院子的主人就住在附近，幾個月前租給陳建冬一伙人，租金還算可以，約定每天早上送熱水，晚上取走要洗的衣服。據(jù)主人說共有六個人，陳建冬單獨住東廂房，其他人分住在西廂房和后院屋子里。陳建冬為人和善，另幾個漢子看似兇神惡煞，相處熟了覺得還可以，性子都蠻直爽。

        今天早上院主人象往常一樣拎著四瓶開水來到小院，一進去就覺得不對勁，這伙人平時警覺性蠻高，不管什么時候都反鎖著門，敲門后透過貓眼看清來人身份才開門，今早院門虛掩著一推便開。

        院里隱隱有血腥味，但無論院主人還是警方都沒發(fā)現(xiàn)血漬。漢子們一個都沒出現(xiàn)，這也是怪事，平時漢子們經(jīng)常外出，但總留一兩個在家陪陳建冬。院主人叫了兩聲沒人答應(yīng)，心里猜到可能出狀況了，便把茶瓶擱到地上，小心翼翼走進堂屋，還是沒人。東廂、西廂門都虛掩著，院主人壯著膽子先推西廂門，里面沒人；再推東廂門——

        “見到的場面就是這樣了，”賈復(fù)恩輕聲道，“經(jīng)初步檢查，陳建冬雙目被尖銳物體刺瞎、舌根剪斷無法說話、手腳筋絡(luò)均斷……不能看不能說不能動，等于個廢人……”

        好狠毒的手段！方晟真是打心眼里生出寒意。不過又想考慮種種因素，大概只能如此。陳建冬與另五個漢子不同，屬于有頭有臉小有影響的人物，而且負案在身至今沒銷案，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即使瞞過一時，將來陳冒俊出獄以及陳建冬的狐朋狗黨肯定得查個究竟，讓他生不如死地活著是最好的結(jié)果。

        方晟終于開口道：“幾個同伙哪去了？”

        “警方已封鎖交通卡口逐一排查，目前還沒有消息，”賈復(fù)恩看看方晟，試探道，“這樁案子發(fā)生得蹊蹺，一點線索都沒有，是立案調(diào)查，還是把人移交給黃海警方？”

        “把這尊瘟神送走！”方晟自然明白賈復(fù)恩提供兩個選項的目的，毫不猶豫命令道，“當(dāng)前河道整治的維穩(wěn)壓力很大，還要確保五大重點工程穩(wěn)健推進，警方要分清輕重緩急，不必在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上牽涉精力。陳建冬案子是黃海警方負責(zé)的，江業(yè)重復(fù)立案也不妥，不如主要交由黃海調(diào)查，你們協(xié)助就可以了。”

        “是。”賈復(fù)恩道。

        陳建冬被人暗害至傷殘的消息傳到費約和蔡懷瑜耳里，均不約而同舒了口氣，上次捉奸失敗反被捉的事情搞得他們很不爽，一直擔(dān)心被陳建冬咬出來，如今有人代勞自然最好不過。

        黃海公安局自從嚴華杰上臺后一直暗中清洗陳冒俊等人的勢力，到如今干部已經(jīng)換了兩茬，陳冒俊的名字早被人們淡忘，更不知道還有個陳建冬。接手江業(yè)轉(zhuǎn)交的陳建冬后，在嚴華杰遙控下一拖再拖，最終作為懸案束之高閣，從此湮沒在塵堆里。

        大概為了避嫌，魚小婷過了一周才悄悄跟方晟幽會，當(dāng)夜連續(xù)歡好了兩次。方晟精疲力竭，她卻呼吸平緩，神情平靜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胴體依舊涼絲絲煞是絲滑。

        “這樣下去我早晚要死在你懷里。”方晟喘息道，愈發(fā)覺得魚小婷真是天生妖媚的尤物，床第間的極品。

        “不會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你太悲觀了。”

        她抬起俏臉認真地說：“如果我離開江業(yè)回京都，不會跟你有半點聯(lián)系，到時請忘了我。”

        方晟仔細撫摸她的臉龐，嘆道：“人是感情動物，感情豈是說忘就忘？”

        “我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幽幽說。

        解決掉陳建冬這個心頭大患，方晟心里終于踏實下來，準備收拾收拾歡度春節(jié)了。

        誰知離春節(jié)還有十多天時，方華又鬧出大蛾子！天大的蛾子！

        可笑的是這件事方家從方池宗到任樹紅都沒在方晟面前提過半句，反而是愛妮婭告訴他的。

        那天下午愛妮婭用辦公室電話打到他辦公室，悠悠道：“家里出了大事也不到省城看看？”

        “什么事？”方晟很奇怪，兩天剛和肖蘭通過電話似乎一切正常。

        “咦，沒人告訴你？”愛妮婭何等聰明，轉(zhuǎn)瞬就猜到其中關(guān)節(jié)，笑道，“可能在他們看來你沒資格過問，也幫不上忙。”

        “到底什么事？”

        “嘿嘿嘿，天底下男人常犯的毛病，沒管住下半身。”

        “啊！”方晟一直認為方華是少有的好男人，對任樹紅體貼入微、惟命是從，每隔兩三天就悄悄買個小甜點、零食什么的逗老婆開心。連方華都出軌，世上真沒有永恒的愛情了。

        “連我都蒙在鼓里，你怎么知道的？”他好奇地問。

        “他老婆鬧離婚，法院要求單位參與調(diào)解，你說這事兒怎么辦吧？”她話音帶著笑意，顯然對這樁八卦很感興趣。

        方晟略一沉吟，道：“明天周末，我回去了解下情況。”

        “好啊，調(diào)解這種事單位怎么管啊，人民內(nèi)部矛盾還得人民內(nèi)部處理，真鬧到單位出手的話影響就惡劣了，不利于方華日后進步，”愛妮婭說到最后輕飄飄來了一句，“明晚還睡我這兒吧，煮好咖啡等你。”

        這句話讓方晟心潮激蕩，不過想到在他帶有撩逗性質(zhì)的按摩下她居然沉沉入睡，又覺得是件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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