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7章 落實責任
湯安民來到現(xiàn)場時雙方已經偃旗息鼓,如果他機靈點掉頭就走,或者以和事佬姿態(tài)安撫一番,這場風波會化為無形。
然而湯安民真是在學校時間太久了,養(yǎng)成居高臨下說話的習慣,而且每句話都引經據(jù)典緊扣規(guī)章制度和政策法規(guī)。
他先劈頭把施工隊頭目、工人們訓斥了一頓,再批評社區(qū)工作人員、居民們不講正治、鼠目寸光,不服從市正大局云云。
工人們敢怒不敢言,居民當中卻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在體制里混,哪管你什么縣長局長科長,沖到湯安民面前理論,揮舞著拳頭唾沫都噴到他臉上了。
“把這幾個家伙抓起來!”湯安民抹了把臉,氣急敗壞喝道。
環(huán)顧四周圍困的上百名居民且近半手里都有家伙,干警們面面相覷畏縮著不敢動手,湯安民更是惱怒,順手搶過身邊干警拿的手銬就要往面前漢子手腕上銬!
那漢子迎面一腳將湯安民踹倒在地,罵道:“操你娘的,干部就能胡作非為么!”
這下子形勢大亂!
施工隊、社區(qū)工作人員一涌而上想救出湯安民,站在后排和外圍的居民們卻誤以工人們又想打架,紛紛抄起家伙加入戰(zhàn)團。
這一戰(zhàn)打得比剛才還激烈,因為社區(qū)工作人員自忖湯安民若有閃失恐怕飯碗都難保,而施工隊上下也惦出副縣長受傷的嚴重后果,全力以赴拚命搶奪。
混亂當中湯安民被居民們挾持抬進了小區(qū),六七道防線死死守住小區(qū)大門,任憑工人們輪番沖擊屹立不動。
外層則是居民小區(qū)廣場舞主力軍——中年大媽們組成的人墻,令得四面八方前來增援的干警們束手無策,這會兒施工隊的圍檔倒真的發(fā)揮了作用。
“叫俞書記過來!”
“叫白縣長過來!”
“不解決問題決不放人!”
素嶺小區(qū)居民們是豁出去了,不管干警們在外面舉著大喇叭如何威嚇依舊頑強守住防線。
白鈺在圍檔外二十多米處下車,沈主任滿頭大汗從人群里擠出來,匆匆道:
“白縣長,負責保護的四位便衣特警都安排到位,腰里藏了槍以備不測……”
“不必!”
白鈺道,“叫所有干警全部后退,我一個人進去!”
沈主任驚叫道:“那太危險了,里面不少亡命之徒的白縣長,您不能這么做!”
“老百姓都是講道理的,只要心平氣和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有啥危險?”白鈺不容置疑道,“不要耽擱時間了,快點!”
沈主任調度干警們后撤的同時,白鈺大步來到圍檔前,大聲道:
“我是白鈺,按大家的要求取消活動臨時趕過來的,請放我進去!”
里面竊竊私語會兒,終于將圍欄開了條縫,白鈺便側身進去,還沒站穩(wěn)就被五六位大媽團團圍住:
“你是不是帶警察抓我們?”
“身上帶槍沒?”
“會不會秋后算賬?”
“是工人先動的手,你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白鈺穩(wěn)當當說了六個字:“帶我見湯縣長!
一想也對,白鈺是牢牢抓住事態(tài)焦點即湯安民的安危,如果被打成重傷甚至致殘,性質就不一樣了。
反之都可以協(xié)商,所以白鈺不可能在沒了解真實情況的前提下貿然表態(tài)。
重重包圍下一路來到小區(qū)大門前,白鈺喝令仍在沖鋒不止的社區(qū)工作人員和工人們退后十米,然后在十多位大媽“護送”下進了大門。
有史以來,白鈺頭一次同時與這么多大媽近距離親密接觸,這等艷遇,此生此世不想再經歷第二回。
湯安民被扔在一簇冬青樹里,蓬發(fā)垢面,神色委靡,先前神氣活現(xiàn)的模樣早飛到九霄云外,四周站著七八位虎視眈眈的漢子,打量白鈺都是惡狠狠的兇光。
看到白鈺,湯安民簡直看到大救星,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還好身體并無大礙,就是剛開始那一腳踹得至今疼痛難忍,此外臉頰、手背手腕等有些擦傷。
沒受傷就好!
白鈺暗暗松了口氣,覺得小區(qū)居民手底下多少有些分寸,遂清咳一聲,高聲說:
“靜一靜!現(xiàn)在,我以縣長身份跟大家協(xié)商兩件事——第一,我留下,讓湯縣長去醫(yī)院接受治療;第二,就站在這里,我來主持三方會議,讓事情徹底有個說法。大家說怎么樣?”
小區(qū)廣場靜會兒,有人叫道:
“把警察撤了再談,不然我們害怕!”
“對,叫警察走開!”
“還有外面的工人,他們已經說了會報復。”
“換掉施工隊,這撥人太野蠻!”
白鈺略加思索,果斷地說:“同意大家的請求,我會下令小區(qū)周邊只保留少數(shù)維持秩序的警察,其他全部收隊;工人也暫停施工全部下班;作為交換,請小區(qū)業(yè)主們各自回家,由業(yè)主委員會派兩位代表參加三方會議!
很公平的建議,而且消除了關于秋后算賬的后顧之憂,居民們商量一陣后表示同意,當即由兩個漢子攙扶著湯安民——他腿腳發(fā)軟都走不動了,出小區(qū)大門交給外面守候的干警。
之后110警車、各路增援和包圍小區(qū)的干警陸續(xù)離開;工人們也在“終于”趕到現(xiàn)場的市正公司領導勸說下收拾東西提前下班;居民們則三三兩兩回到家里站到陽臺或透過窗簾關注小區(qū)廣場三方會議。
白鈺獨自站在廣場中間,左邊是業(yè)主委員會兩位代表,右邊一位是市正公司常務副總沈飛,一位是工程隊長吳侗,還有一位是社區(qū)莊主任。
廣場邊茂密的樹叢里鬼鬼祟祟埋伏著兩名大漢,面色不善地盯著白鈺。
“好了,終于清靜下來了,我們可以心平氣和討論剛剛發(fā)生的事,”白鈺一指左側業(yè)主代表,“徐老師先說!
徐老師扶扶眼鏡,道:“我首先向白縣長保證,我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都經得起調查!整件事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到底是老師,全過程講得脈絡分明、有條不紊,深切痛訴了施工以來小區(qū)居民受到的困擾和麻煩,不僅交通出行,還有野蠻施工造成經常性的斷水、斷電、斷氣、斷網等等,雖說每次都及時搶修到位,但居民們成天提心吊膽,不曉得什么時候又斷什么。
聽完長達12分鐘的講述,白鈺不置可否道:“下面輪到吳隊長說!
吳侗承認徐老師說的除個別細節(jié)略有夸張之嫌外基本屬實,對小區(qū)居民正常生活受到施工影響感到歉意,但強調三點:
一是施工嚴格根據(jù)市正公司確認的工程方案,也嚴格遵守相關操作規(guī)程;
二是進場前市正公司說已與素嶺社區(qū)溝通過,可以全程配合并做好小區(qū)居民思想工作;
三是今天發(fā)生沖突雙方都有責任,也是這段時間相互謾罵、攻擊和摩擦的總爆發(fā),但工人沒有先動手,且現(xiàn)場統(tǒng)計下來受傷工人比居民多,可見在群毆時工人都保持克制。
接下來代表市正公司的沈飛和社區(qū)莊主任都從各自角度進行辯解——明知己方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此刻哪能松口?
等幾方面都說完,白鈺久久沉吟,然后沉聲道:
“我先從主管部門說起,老莊同志,素嶺社區(qū)在施工前沒履行應有職責,挨家挨戶做好小區(qū)居民工作;施工過程中與市正公司相互扯皮卻沒有具體明確行動;今天沖突爆發(fā)后只曉得拚命搶人,不站在主管部門角度通盤考慮,冷靜化解危機,說一句沒作為沒擔當不算過分吧?我建議素嶺社區(qū)做認真反思,深刻檢討,主動向上級部門自請?zhí)幏!?
莊主任面如土色,低頭不敢說話。
白鈺續(xù)道:“再說工程主辦方市正公司,修葺整治河堤美化城區(qū)環(huán)境是件好事,但好事也要辦好,今天出現(xiàn)這樣令人痛心的狀況,就是把好事辦砸了,我說得沒錯吧?”
“是,是的!鄙蝻w連聲應道。
“為什么辦砸?關鍵在于沒從內心把群眾切身利益放在心上!”白鈺道,“如果我開輛工程車堵到你家門口半個月,你怎么想?本身就應該把小區(qū)居民有可能遇到的困難考慮在內,集成到施工方案里嘛!修條臨時通道、定時開放汽車出入有多麻煩?增加多少成本?事情鬧這么大,回頭想想值得嗎?今天所有受傷人員的醫(yī)療費由市正公司領導班子自掏腰包負責!”
沈飛怔了怔,暗想放點血擺平事端也罷了,遂點頭道:“好的,白縣長!
“丑話說到前面,不準事后拿到公司費用里處理,也不準塞到公司下面的工程隊,若被我查到立即雙規(guī)決不姑息!”白鈺厲聲道。
不禁打了個寒噤,沈飛一縮脖子道:“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回去傳達我的意見——市正公司領導班子全體停職,三天后向湯縣長提交書面檢查,通過者方可恢復工作!”
由挨打的湯安民把關書面檢查,想必會很認真,很認真。沈飛被白鈺的妙招弄得心神皆裂,連說話的勇氣都沒了。
白鈺再轉向工程隊長吳侗,吳侗見這位年輕的縣長很顯然站在小區(qū)居民那邊,說話間差不多端掉兩個領導班子,出手凌厲無比,想必自己也沒好下場了。嘴上說個體戶天不怕地不怕,但縣長收拾小小的工程隊有一千種手段,每種都能將自己永遠逐出這個行業(yè)。
念及此不由嚇得雙腿瑟瑟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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