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恐怖幻覺
眾人被遣至周圍搜查異常。
“這里原本是一座草房子,但后來不知怎的就被拆了。”元香小聲說道。
她原本躲在姜媃身后,眼下姜媃離開,她少了庇護,肩膀便因膽怯而不自覺地輕微顫抖。
姜媃拍了拍那顫抖的肩膀,仿佛是在給予安撫,隨后便轉身要走。
然而,姜媃的腳下忽然傳來抽痛,她還未低頭查看,耳間突然涌入震耳的哭啼聲,如同無數惡鬼索命般的尖叫,直叫她頭痛欲裂。
姜媃仿佛一下子置身黑夜。
黑暗中不斷涌出腐尸模樣的孩子,渾身都沾滿了尸蟲,散發著惡臭。軟小的蠕蟲從口鼻與眼中爬出,在他們的臉上蠻行。
被疼痛撕扯的視野中只有黑壓壓的人影在向姜媃涌去,他們接連發出嘶啞干枯的吼叫聲,不斷撕裂著人的耳膜與神經。
姜媃從未見過如此恐怖惡心的場景,她想拔劍護身,但劇烈抽搐的神經卻令她連劍也握不住。劍落地發出哐嗒的聲響,她不自覺地蹲下身,抱住劇痛欲裂的頭。
她的神識逐漸渙散,低頭所見的視野里突然滾入了半顆頭顱,她驚的向后癱倒,視野卻倏然明亮。
她重新回到了那片空地。
姜媃的視野不似方才那般模糊,她只覺得腦袋中被源源不斷地灌入涼意,那令人抓狂的抽痛正隨之漸漸減弱。
所見之處,元香的神情驚恐,而紀凌舜正將手覆在她的額間。
“師父……”
姜媃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借著他人的力才得以起身,腦海里忽閃方才滾進視野的腦袋。
一個嬰兒的頭顱,腦袋后面是空的,內部的組織被肌肉吊在外面,黏糊糊的臟發下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
姜媃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環看四周。
“怎么了?”
面對姜媃忽如其來的暈厥,紀凌舜的語氣中是掩蓋不住的緊張。
“我……”
姜媃接過紀凌舜遞來的劍,仿佛吃了顆定心丸,可一回想方才的情景,便覺得惡心反胃。她用力攥著劍身,手指發白了好一會兒,才將胃里的惡心給忍回去,沒有失禮于他人面前。
“一定、一定是這個。”
兩人身旁的元香渾身打顫,哆哆嗦嗦地指著法陣。
“一定是我們闖進山……我們都要被殺死了!”
正當姜媃面露疑惑時,元香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懇求兩人能夠帶她下山。
無奈,姜媃被安排帶她回陸家。
下山時,元香恐慌的神情緩了許多,但還是會時不時扭頭去看身后,生怕會有什么孤魂野鬼跟著她。
這山似乎有魔咒,不僅讓元香這個普通人感到害怕,連姜媃這個修煉之人也對其感到緊張。那群似孩童鬼魂一般的幻覺,實在是令她心有余悸。
“你既然這么怕,為什么還敢進山尋貓?”
是僥幸進山……因為從未有人敢進山,布陣的人放松了警惕,才讓她僥幸進了山。
元香的臉上盡是不安,她小聲說道,“我要是不找回那只貓,那離死也不遠了啊。”
“不過是一只貓,你們老爺竟要殺了你?”
姜媃略顯驚詫。
“不是老爺,是我家小姐,她回來要是發現貓不見了,一定會打死我的。”元香忽然頓住腳步,嘴里自言自語,“小姐要回來了,我又要回到從前的日子……不,百童才是最可憐的,被她一直帶在身邊。”
元香呢喃的聲音過于小,就連姜媃都沒聽清她在說什么,見她的神情越發驚慌,甚至眼眶濕潤,以為她還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便連忙安撫她。
她似乎看到了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在別人拒絕了陪同后,忍著心中的膽怯,獨自一人跑到山里尋貓的身影。
在偌大的山中,面對著死亡的恐懼,她只能在一處又一處角落里找,她不知道何時能找到貓,但她知道,找不到貓她就會被主子責罰,甚至被趕出陸家,而在這個對女子滿是歧視與偏見的世間,她會無地容身,甚至生不如死。
或許她在找到貓之后,大哭了一場,哭這世道的不公,哭她膽小,卻不得不去做這件沒人敢去做的事。
回到陸家時,元香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臉上不見一點淚跡。
姜媃與元香分離后,便去了偏院找宋嬈清,只是找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她,反而在走廊里撞見了一個抱著白貓的女子。
那女子長相標致,姜媃覺得她有幾分眼熟,身后忽然傳來了清脆歡悅的聲音。
“百童快來!”
姜媃轉身,與說話之人相視。
那是陸家小姐,頭戴玉珠金飾,身著寶藍色錦衣,面容好似桃花覆凝脂,臉上笑意更是如春風拂皎月。她一雙杏眼因笑而微微彎起,眼中如有秋波蕩漾,明亮而清澈。
“欸……”陸小姐手中握著的逗貓棒因她的忽然止步而不停晃蕩,她注視著姜媃,雙眸下移,最后停在了姜媃手中握的劍上。
姜媃即刻恭敬行禮,一句陸小姐脫口而出,還未解釋自己的身份,對方便激動地打斷。
“我認得你!”
百童抱著貓去到陸小姐身旁,接住小姐遞去的逗貓棒,在小姐招手后便抱著貓離開。
“想必陸老爺已經將……”
姜媃話還未說完,那陸家小姐便毫不見外地上前去握她的手,她沒忍住退后了半步。
“你是前兩日那位穿藍衣的女子吧,我認得你。”陸小姐的眼神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姜媃,隨后說道,“你那身衣裙是何處定制的?我十分喜歡,也想買一件。”
姜媃并不喜歡被不熟之人緊握著手,對方似乎領悟到了,便將手松開,相握與身前,模樣從容自在。
“陸小姐,說的是炎湖鎮嗎?”
姜媃對她卻是沒什么印象。
“嗯!那時你在猜燈謎,我在隔壁的燈謎攤呢。”陸小姐轉動著她那雙靈動的眼睛,似乎在回憶,緩緩說道,“當時你不知怎的,見到長龍游街后就匆忙離開了。”
姜媃看著陸小姐那雙圓潤的杏眼,突然記起了什么。
這陸家小姐竟是那位蒙面女子。
難怪方才見到百童時覺得她十分面熟,原來是那夜陪在陸小姐身邊的玩伴。
“你是戴黑色面紗的女子?”
“你看到我啦?”陸小姐異常激動,仿佛姜媃與她是多年未見的朋友,“我們真是有緣分啊!我叫嬋娟,你叫什么名字呀?”
陸嬋娟似乎與姜媃一見如故,硬是拉著她去院子里的亭中同坐。兩人閑聊得和睦融洽,不一會兒陸嬋娟便敘述起了自己會在炎湖鎮的緣由。
四年前她剛滿十四歲。雖說魄童巫不傷害富人家的女童,但陸家老爺對女兒不放心得很,便讓她如普通人家孩子一般待在宅院中十四年。
十四年一過,陸嬋娟便不顧奴婢阻攔跑上街,卻沒想在日光照射下,小姐竟膚生黑紫,白皙的皮膚逐漸被黑紫色的斑記覆蓋,渾身疼痛,最后躲進了無光照的屋中,皮膚才慢慢恢復正常。
這是她生下便有的怪病,只是常年待在屋中,沒有發現罷了。后來她被送去了最大的藥宗——玉圣堂當中醫治,如今倒是醫治好了怪病。
前兩日恰逢上元節,聽說炎湖鎮有個習俗為長龍游街,能保人平安吉祥,便在那逗留了一夜。
姜媃因她這話而心生奇怪。
“炎湖鎮到這,哪怕快馬加鞭也需要七八日……”
“因為我爹爹太想我了,便讓天丘閣的人去把我接了回來。”陸嬋娟語氣興奮,“這是我第一次在天上飛!若是日后有機會,我也要去修煉,聽說修煉的人不會老呢!”
聽見這話的姜媃卻心中不舒服。
心中無志,空有容貌不老之美夢,這樣的人不可能成為修煉之人。
相比起修煉之事,陸嬋娟更在意姜媃那件裙子,眼下已是第二次詢問。
“你那件衣裳是在哪家店鋪定制的啊?我真的很喜歡。”
陸嬋娟好聲好氣,姜媃不易拒絕。
“并非我不愿意,只是做那件衣裳的縫衣娘有個怪習慣,便是一件衣裳不會做兩遍。”
偏只有穆娘子的手藝才入得了富家子女的眼。
陸嬋娟的熱情降了降,但依舊扯著笑容詢問,“那你能將那裙子借我幾日嗎?我叫人仿制一套。”
這便叫姜媃為難了。她昨日還因私自返回炎湖鎮而鬧出了事,眼下不可能返回去拿。
姜媃組才剛休息了兩日,下一次輪到她們休息還不知是何時,只是她見陸嬋娟似乎真的很喜歡那衣裙,便說道,“如今我還抽不開身,過段時間再去拿吧。”
誰知陸小姐的表情忽然低沉,她從石凳上起身,仿佛換了一人,語氣高挑,“算了,想來姜姑娘也忙得很,不勞煩了。”
“那衣服我也不是很喜歡。”
陸小姐對那件藍裙的態度轉變得如此快,姜媃也不奇怪。這是陸家的掌上明珠,習慣了別人對她千依百順,自己的推脫讓她覺得冒犯,便來脾氣了。
可姜媃并不是奴婢,她不接受這種大小姐脾氣。
“陸小姐不喜歡便更好了,畢竟那衣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陸嬋娟離去的步子倏然停下,臉色因這話難看起來,她不滿地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姜媃站起身,順勢拿起桌上的長劍,禮貌地笑道,“小姐確實有張好面孔,但氣質卻不好。”
陸嬋娟顯然被氣到了,反駁道,“我可是陸家小姐,自幼訓練體態,你一個鄉鎮丫頭,憑什么說我氣質不好?”
姜媃突然將劍搭上陸嬋娟的腹部,這一舉令她驚慌失措,可面對姜媃的眼神威脅,她不敢大叫來人。
“小姐的腰部不過纖細,”姜媃轉而將劍拍到她的背上,含挑逗的語氣說道,“背也不夠挺直,恐怕不能將那衣裳穿的利落大方。”
言下之意不過是說陸嬋娟的腰背,還不如她口中鄉鎮丫頭的細挺。而同一件衣服,千金穿著還不如普通姑娘好看,于她這樣一個以自身外貌為傲的大小姐而言簡直是極大的侮辱。
不管姜媃說的是否為事實,她的目的達到了。她不管陸嬋娟平日如何的唯我獨尊,趁熱打鐵地說道,“陸小姐既然已經醫治好了怪病,便要常出去走動,莫要像只圈中之物,眼里只有阿諛奉承的奴仆。”
平日只有別人看陸千金臉色的時候。即便是去了最大的藥宗,那的人也會因她爹每月給天丘閣進獻銀兩,怕得罪天丘閣而對她恭恭敬敬,不少弟子還會因她的容貌而格外看待,她從沒像現在這樣被人羞辱,甚至被比作圈中飼養的畜生!
陸嬋娟被氣的眼淚在眼中直打轉,像是金芙蓉被露水打濕了面容,我見猶憐,只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卻嬌生慣養,是朵溫室花苞。
有利之人好言相交,無用之人傲慢無禮,不知是誰叫她這般厚此薄彼。
陸嬋娟扭頭便走,卻遇見抱著鬧騰白貓去找她的百童。
百童不知發生了何事,毫無征兆地被打了一巴掌,手中的白貓趁機跳下地面跑走,她連忙跪下,“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沖撞小姐,對不住小姐!”
陸嬋娟知道姜媃為修煉之人她打不過,但百童卻是可以任她蹂躪的下人,她二話不說拔下發間金簪子朝百童的肩膀刺去。
地上跪著的人分明見到了即將要傷到她的簪子,卻沒有要躲開的意思,反而緊閉雙眼等待疼痛的到來。
但那支簪子終究沒能落在她的肩上。
姜媃的劍不知何時拔出了鞘,她未傷到陸嬋娟絲毫,卻擋住了她那將要揮下的手。
“刀劍無眼,我不敢保證這劍不會傷到陸小姐好看的玉手。”
“你等著!”陸嬋娟急忙將手縮回,瞪了姜媃一眼,心里大概想著一定要讓爹爹狠狠懲罰這人,只是眼下一肚子氣沒法撒,她便對地上跪著的人咬牙切齒地說道,“要是沒把貓找回來,你自己也別回來了!”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找!”
百童還在不停地向著陸嬋娟憤然離去的方向磕頭,仿佛那樣自家小姐的氣會消減一些。
“她已經走了。”
姜媃撫起百童,百童不停地向她致謝,但也勸她下次不要這般做,否則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奴婢要去找貓了,再次謝過姑娘。”
這便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不受魄童巫迫害的富家千金自幼錦衣玉食,每日需要關心的便是今日穿戴什么衣裳首飾能夠更美,怎樣才能保持自己的美貌。
反觀服侍她們的婢女,雖說能夠躲過魄童巫的殘害,卻反而令她們更加害怕失去現在的保護,以至于習慣了沒由來的打罵與下意識的認錯,她們變成了能夠讓人隨意玩弄的貓。
比貓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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