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沈家是長明城中的大戶,家大業(yè)大,人丁興旺,光族中的年輕弟子都足有上千人。
就像是一棵大樹,扎根在了長明城,枝葉繁茂,茁壯成長。
有道是:窮在鬧市無人知,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
每逢過年過節(jié),總有這么幾波窮親戚登門來打秋風(fēng)。
富貴人家,講究一個行善積德,一般面對這些窮親戚都是客客氣氣的,發(fā)糧分銀四處接濟(jì)。
所以,在鏢師帶著江離上門來的時候,管家倒是一點(diǎn)也沒懷疑。
鏢師:“這是剛喪了夫,家里沒有主心骨,過不下去了……”
管家正在忙著算賬,聞言抬頭看了一眼。
人要俏,一身孝。
少年一身白衣,未曾有過多的點(diǎn)綴,只以一條白緞帶束發(fā),更顯得臉頰纖瘦小巧。
管家的動作一頓:“是哪家的?”
江離垂著眼皮,細(xì)聲細(xì)氣地說:“先夫姓沈。”
管家:“什么名諱?哪一支的?”
說謊這件事,必須要三分真七分假,方才能夠讓人信服。
若是臨時杜撰一個假名字,等到要緊時分,或許會露出破綻。
所以江離并沒有無中生有一個“夫君”,而是在記憶力扒拉了一下,找出了一個沈姓的名字。
他不假思索,直接讓這人暫時“去世”一番,道:“沈霽云。”
管家皺起了眉頭,仔細(xì)思索:“霽字輩……似乎是有這么一個人,竟然這么年輕就去了……”
江離適時地哽咽了一下,眼尾通紅,看不出一點(diǎn)的破綻。
沈家上下這么多弟子,管家不可能記得所有人的名字,只是大概有個影響,江離如此哀慟模樣,看起來不似作假,肯定真的死了丈夫才會如此。
再說了,上門投奔的親戚海了去了,管家還在忙別的伙計,不欲在這點(diǎn)小事上浪費(fèi)時間,于是隨口道:“既然是沈家人,再怎么說,也不會少你一口飯的。”
說著又叫來一個小廝,吩咐他帶江離先去別院住下。
江離道了聲謝,跟在了小廝的身后。
他低垂著頭,在轉(zhuǎn)身的剎那,唇角勾了勾,狡黠而得意。
……
沿著垂花門出去。
青磚鋪成的小道幽長。
江離一路走去,隔著高墻,可以聽見另一側(cè)的動靜。他狀若不經(jīng)意地提起:“是有喜事要辦嗎?”
這也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事情,小廝一問就答:“是有件喜事。”
江離:“是什么喜事?我這樣的人……總是要避諱一二的。”
小廝瞥了一眼他頭頂?shù)陌撞迹擦似沧欤骸笆谴蠊右貋砹耍阕詈么谠鹤永飫e出來,省得沖撞到大公子。”
江離低垂著頭,拘束地應(yīng)了下來。
小廝見江離溫順懂事,也多說了兩句:“大公子前些年被仙師選中,拜入了仙門去求仙問道了,如今蒙受仙師大恩,回來為老太爺祝壽……”
江離唇角的笑意古怪:“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啊。”
小廝符合:“是啊。”
正說著,小廝停了下來,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到了,以后你就住在這里。”他叮囑,“這片住著的都是像你這樣的人,穿過這處花園,是主家的住處,千萬不要亂走。”
不要亂走嗎?
江離的舌尖一滾,吐出了一個字:“……好。”
小廝將人送到,很快就去忙別的事情了。
江離獨(dú)自一人,推門走了進(jìn)去。
這是一處一進(jìn)的院落,白墻紅瓦,桌椅床柜一應(yīng)俱全,地上也是干干凈凈,想來是時常打掃,以供窮親戚們居住的。
江離演了半天的戲,唇齒不免干澀,他坐到桌前,想要倒一壺水,一提茶壺,才發(fā)覺里面空空如也。
晃了晃茶壺,江離眉梢一挑。
他伸出手指,指腹輕點(diǎn)茶壺,一點(diǎn)靈氣凝結(jié)了出來。
一股泊泊清泉流動聲回響。
手中的茶壺一沉,水逐漸滿了上來。
就在即將裝滿的時候,江離的手一松,靈氣潰散,連帶著壺中無根水也消失得一干二凈。
放下茶壺,門扉隨風(fēng)晃動。
不知何時,一道修長的身影立于院落里,遠(yuǎn)遠(yuǎn)眺望過來。
江離一推開門,就對上了一道冷漠審視著的目光。
這人是誰?
看神情姿態(tài),不似普通人。
他心中警醒,面上還是靦腆柔弱的模樣,靠在門扉上,問:“請問您是……?”
沈霽云沉默不語。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似乎跨越了無盡的光陰。
時隔多年,少年竟然還是那副模樣,只是神情與當(dāng)年不同。
當(dāng)年的少年赤忱熱烈,滿腔真情。
而現(xiàn)在……不過一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之輩。想來,當(dāng)年種種,不過都是他裝來博取同情的。
沈霽云心間漣漪不止,連帶著靈氣涌動,吹散枝頭落葉。
這時,一道怯怯的聲音響起:“您是客居在此的親戚嗎?”
洶涌的靈氣消弭于無形。
沈霽云再度望去。
少年臉頰白凈,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充滿了茫然無知。
竟然……不認(rèn)得他了。
怎么會不認(rèn)得他?
沈霽云一時間心緒復(fù)雜,語氣生硬:“算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江離的眼睫輕輕扇動了一下:“您也住在這處?”
不知沈霽云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竟然真的頷首應(yīng)了下來。
江離垂下了眼瞼,眼波微動。
一個院落安排住兩個人?
這沈家未免也太小氣了。
再說了,有人住在邊上,他想要施展什么手段,都不方便。
得把這個人趕出去。
江離很快就想出了一個說辭:“我寡夫新喪,實(shí)在不祥,要是您介意,我可以搬去別處。”
沈霽云眉心一擰。
在葉景閑的面前還是一個四處游方的醫(yī)師。
不過數(shù)日,就搖身一變,成了新喪的寡夫?
沈霽云倒要看看,這少年還能說出什么胡話來,于是他緩聲重復(fù):“寡夫新喪?你夫家何處?”
江離低眉順眼:“自是沈家。”
沈霽云:“沈家何人?”
江離:“沈家霽字輩,雙字一個云。”
沈霽云:“……”
江離察覺到了一點(diǎn)不對勁的地方,試探道:“您是亡夫的故交好友?”
沈霽云:“…………”
江離給自己找補(bǔ):“我與亡夫一直居住在別處城鎮(zhèn),還未見過沈家的其他人,若有失禮,還請見諒。”
按道理來說,一般人也不會與未亡人多做計較。
可面前這人似乎不同尋常,聽到這一番話,目光越發(fā)地冷冽,似乎想要將江離的偽裝戳穿。
江離抿了抿唇角。
難道被看出破綻了?
還沒等他想出哪里出了問題,就聽見一聲冷哼,隨后那人就不見了蹤影。
院落空蕩蕩。
地上的落葉輕輕晃動,上面凝結(jié)出了一層碎霜。
江離目光一閃。
看來事情有變。
得快點(diǎn)把最后一塊鑰匙碎片拿到手。
……
深夜。
沈家主宅,密室。
兩人面對面而坐。
沈家老太爺已經(jīng)是耄耋之年,這般的年歲,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但奇怪的是,他只有頭發(fā)花白,皮膚卻光滑細(xì)膩,不見一絲老態(tài)。
鶴發(fā)童顏,仔細(xì)看去,竟有些可怖。
因?yàn)樯蚣依咸珷斶@模樣,不太輕易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就算是別人見了奇怪,也只會以為用了大公子送回來的仙丹,才能夠永葆青春。
現(xiàn)在,大公子就坐在老太爺?shù)膶γ妗?
一老一少。
但怪異的是,反倒是老的那個神情拘謹(jǐn),少的那個占據(jù)了主導(dǎo)地位。
老太爺問:“這次仙師……怎么說?”
沈家大公子沉聲說:“仙師對我們沈家很不滿意,這次要是再沒能達(dá)到要求,就斷了我們沈家的丹藥。”
老太爺激動了起來:“這怎么行!我們沈家都靠著這些丹藥才有了今天的光景,要是沒了……你得想想辦法!”
大公子打斷了他的話:“我也沒辦法,除非……沈家還能拿出讓仙師滿意的東西。”
老太爺神情變幻,猶豫了許久,這才下定了決心:“我們沈家的傳家寶。”
大公子老神老在:“一般的金銀珠寶可沒有用。”
老太爺放低了姿態(tài):“我知道,仙師不是凡塵中人,自然不敢拿這些俗物去打擾。”
一陣窸窣過后,一個青銅鑄成的盒子擺上了桌。
盒子打磨得光滑,上面紋路交纏,隱隱透著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
咔嚓。
老太爺打開了盒子:“沈家祖上也出過一位仙人,這是仙人留下來的寶物……”
盒子掀開。
半塊玉玨躺在其中,散發(fā)著瑩潤的光澤。
大公子打量片刻,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先收下了,等我拿去給仙師過目,看仙師定奪。”
……
直至漏盡更闌,大公子才從密室里走了出來,衣袖一抖,身上散發(fā)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明明已是深夜,大公子卻毫無睡意,反倒是精神奕奕。
他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還是難以平靜下來,于是準(zhǔn)備去發(fā)泄一番。
沿著蜿蜒的小路走去,行至半途,大公子突然看見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他質(zhì)問:“是誰?”
沒有回應(yīng)。
只有風(fēng)聲呼呼吹過。
大公子修了兩年的仙,自然不畏懼這種把戲,冷喝一聲:“裝神弄鬼!”
他追著人影而去,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另一處別院。
望著面前略顯簡陋的小院,大公子皺眉。
這里……好像是那些窮親戚們住的地方。
大公子掃了一眼,直徑走了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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