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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平民王妃


曲舟覺得,白冬陽實則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因為,她幾乎沒費什么口舌,就把烏圓又給借了出來。還沒跟小家伙親熱夠呢,富貴傳話說,晉王殿下有請。

        大概是要找她清算城墻之上的不當言辭,曲舟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衛玨所住的院落。院子里靜悄悄的,屋門口連個侍衛都沒有。推門而入,會客廳一覽無余,絲毫沒有衛玨的蹤跡。

        “殿下?”無人應答。若說被誆騙了,陷阱也不該設在皇子的房內。難道衛玨出事了?

        曲舟兩三步便跨進了里間臥房,焦急地出聲尋找,“衛玨!”

        啪嗒,身后響起關門聲。下一刻,曲舟整個人就被圈入一個結實的懷抱里。男人滿足地嘆息一聲,緊了緊圈著曲舟的雙臂。“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是衛玨!

        曲舟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掙脫開。

        耳邊卻響起男人誘惑的嗓音,衛玨用近乎撒嬌的語氣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曲舟就真的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任由他抱著。

        衛玨又道:“想你了!”

        曲舟臉皮極薄,很不擅長說甜言蜜語。身體立刻繃得像一根鋼條,耳朵卻已經紅透了。衛玨原本將臉埋在曲舟的肩窩處,閉眼深嗅了好一會兒。等看到她紅紅的耳尖,滿意地發出悶悶的笑聲。

        他將曲舟掰轉過來,牢牢抓住她略帶寒意的手,眼角帶笑繼續逼問:“阿舟,你想我了么?”

        聽他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喊出阿舟兩個字,曲舟心里一陣酥麻,直如淌過連綿不斷的電流,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死過去,身體一下子便燥熱起來。

        “我”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清楚自己對衛玨的心思有多臟。

        她知道這不對。沒有結果的事便不該繼續。所以,她紅著臉,強抑住心中的思念與渴望,無助地看著他。

        衛玨也看著曲星凝。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總是閃著純潔的光彩。此刻,那雙星星一樣的眸子里卻多了絲水光,多了絲溫柔,多了絲羞怯,多了絲嫵媚,多了絲不甘,也多了絲壓抑的□□。

        沒等曲舟回答出口,衛玨已忘情地含住了那雙他渴望了許久的唇瓣。他不是毛頭小子,不是沒嘗過女人,也不是沒親吻過這個男人。可不知為何,到如今,與他相處得越久,就越想占有他。每次看到他眼中閃過或是鄙夷或是狡黠的目光,他都想狠狠地將她擁在懷里,直吻到她酥軟在自己懷里,眼神迷離。

        他要宣誓所有權。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他的。

        曲舟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雙腿無力,全靠衛玨撐著才勉強沒有癱軟到地上去。她努力恢復了一絲神智,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稍稍分開些距離,讓炙熱的呼吸平復下去。她窘迫極了,事情怎么就又發展到這個走向了?她自制力一向極好的,難道是體內的三尸神在作祟?

        “我們沒不應該的我怕”

        衛玨抵著她的額頭,意亂情迷地抓起她略帶顫抖的手,輕吻了一下又按壓到自己的胸膛上,性感低沉的嗓音里充滿誘惑,“你聽,這個地方都是你!”

        聞言,曲舟的一顆心也差點從腔子里蹦出來。這個男人,真是要人命啊!

        “我還以為你沒生我的氣么?我不是故意要與萊陽王為敵的,只是看不過去,一時沒忍住”

        衛玨自然知道她在城墻之上那番言論實屬聞所未聞。但他聽過更加驚世駭俗的剖白,那天晚上她向自己坦誠的東西可比城墻之上更加勁爆。公主繼承帝位算什么,她描述的可是一個沒有皇族的國度。

        所以,他并沒有因為她說那些話而生氣。他當時只是有些擔心,這些荒唐事與他說說也就罷了,她怎么敢在大庭廣眾的場合說將出去?好在最后,她用玄乎其玄的幾重天做幌子給敷衍了過去。

        “我是個女人,我們現在這樣不”盡管衛玨的親吻帶來極致美妙的愉悅體驗,可曲舟仍萬分糾結。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那個在廣場之上光芒萬丈的曲星凝,在他眼中,才與旁人眼中截然不同,才更加令人著迷,心動,發狂。衛玨呢喃道,“你在那柳月樓里調戲花魁倒調戲得快活,可曾想過本王心中是什么滋味?我不喜歡,很不喜歡!你這個小騙子!不是說最喜歡我,只喜歡我么?”

        曲舟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結巴著道:“殿下,你是醋了么?”

        衛玨頓了頓,猛地在曲舟腰間擰了一把,氣道:“小騙子,難道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小騙子!我對你說的都是真話。”曲舟腦袋悶在衛玨的胸口,不安地道:“我只是想做點對的事。可又怕怕成為你的拖累,怕涉入朝局太多我怕會忘了從前的自己,最終害人害己!”

        衛玨柔聲道:“阿舟,你不是我的拖累,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講到動情處,又輕輕在曲舟唇上啄了一口。

        你不是我的拖累,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這句動聽迷人又酥軟至極的情話,卻猶如一桶冰水將曲舟澆了個透心涼。雖然她腦海中腦補的畫面,一直是身為女人的自己在跟衛玨纏綿。可她此刻用的終究是個男人的身體。而曲星凝的性取向,她并不確定。又怎能擅自使用他人身體和有情人做快樂事?

        這便是偷搶了旁人的幸福!

        曲舟一時慚愧無極,驚叫一聲,推開衛玨,沖出門去。奔回自己房中,抱起烏圓一通亂摸,心緒卻久久不能平靜。衣服上還殘留著衛玨身上的溫度。她既幸福又痛苦,既快樂又內疚。

        可是,愛一個人本不該帶著這份不安與歉疚的啊!

        正胡思亂想間,聽到陸勝男一聲驚呼。“師叔!”

        曲舟忙問:“怎么了?”

        陸勝男指著烏圓,顫聲道:“師叔,這小家伙它尿了,尿在你身上了!”

        “啊?”曲舟這才驚覺胸前一片濕熱,夾帶著一股刺鼻的尿騷味。烏圓從曲舟膝頭跳下,得意洋洋地跑掉了。

        曲舟終于將滿是欲念的思緒徹底拋開,急慌慌地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平安聽到喊聲也跑來查看,看著那被尿濕了一大片的道袍,奇道:“怪了,貓科動物發情時,為圈占領地宣示主權所尿的尿液才尤其腥臊。大冬天的,烏圓怎么好端端地發情了?”

        聽到發情二字,曲舟臊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心道,不是它發情,是老娘發情了。難不成就算用了別人的身體,動情時發散出來的信息素仍舊刺激到了烏圓?

        被尿滋一回,誰都怨不得!可‘你不是我的拖累,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這句話多么令人心醉!聽到心愛之人親口說出來,普天之下誰能遭得住?這怎么能怪她定力不足呢!

        即墨城已許多年沒鬧騰過。這幾日卻是奇事頻出,這些奇事還都與過路的國師大人有關。

        先是當街教訓了膠東侯家的小侯爺,又在柳月樓里贏了花魁的開-苞-夜。第二日,不但恕了本要火刑的裴小姐和一眾真宗僧人,還當眾挑選了新的教務管事,定了古怪的新拜禮。

        單說國師大人的風姿相貌,便足以讓城中女子如癡如狂。更令人心折的是,此人不僅能文能武,柳月樓里一出手便是兩首好詩。還親民心善,扶危濟困,搭救幾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又憐香惜玉,斯文謙和,護了挨打的楊媽媽,替柳江怡出頭,擺脫了仇家的騷擾。

        所謂風流公子俏佳人,前后兩位花魁清官人都與他有段故事。一時間,無論是尋常百姓家的閨女還是官眷貴女都被他撩得春心萌動。

        無論男女,人人以得見國師一面為榮。驛館門口有重兵守衛,貼子堆成了小山,也難見回應。這下國師大人微服私訪時到過的地方就成了香餑餑。無論是首飾鋪子還是匯泉樓,都聚滿了渴慕國師仙澤的人群。

        不光大姑娘小媳婦,就是漢子爺們也事無巨細地打聽起那日國師大人的一言一行。掌柜伙計們本就口才極佳,此時故作高深一番演繹,更是將曲星凝說得瀟灑不羈,神乎其神。

        曲舟在柳月樓里的騷操作,早隨著詩文一起傳遍全城。自國師亮過相后,短短半日,那間原本最便宜的丁字號房變成了最貴的,預約已排到了幾個月后。更奇的是,當天下午,萊陽王世子就派人將定了丁字號房的客人給打了出去。定錢也全都強逼著退了。一個人將那間房長包了三年。

        總之,人人都在議論新國師。

        原本根本沒人在意裴家小姐犯了什么罪過。隨著城中百姓對國師的崇敬與好奇越來越重,城墻之上究竟發生了何事也變得越來越引人關注。

        裴家小姐的確眾目睽睽下被接了上去,后來裴別駕也拖著老邁的身軀爬上了城墻。再后來,向來說一不二的羅英世家和萊陽王居然就妥協了。

        萊陽王與裴別駕一直就不對付。這段時日來,裴別駕如何狼狽不堪四處求告無門,人人都看在眼里。萊陽王好不容易才在朱鴻躍這廝的相助下找到了整垮裴別駕的機會,怎會輕易松口?

        裴大人最后當著萊陽王的面,帶了個囫圇的女兒回家。自然是因為有人撐腰。

        雖然這事有五分幾率是晉王殿下所為,可百姓們就是更愿意相信這腰是曲星凝撐的。

        百姓們自然不知道,一幫老爺們兒在那舔著臉爭論地方商賈兒女和離的財產官司來,也不過是為了將殺裴易安的屠刀磨快。至于挑動民亂,裴清遠連萬民書都拿出來了,還有什么可說的。

        羅英宮湦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尚未回到府中便派人去官署中將朱鴻躍拖出來打了一頓。朱錄事大人乍一看到萊陽王的親隨駕到,還以為大事已定,或有封賞,哪里料到竟是一頓胖揍。

        他委屈極了,抱著頭追問,“究竟發生何事?為何要打下官?莫不是下官昨日得罪了世子爺?那三人的贖身文書,下官適才已派人送至府中了”

        那軍官見流的血量差不多了才停手,彈了彈衣服,理了理袖口,才惡狠狠道,“朱錄事若是心有不甘,不如去問問你找來的那幾位師爺!我們王爺一生都沒受過此等屈辱,這幾下僅是個開頭,你的苦日子還在后頭呢!”

        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朱鴻躍的家奴拿了銀子卻滿即墨城都請不到一個大夫上門問診。最后只好抬著主子,挨家醫館求醫問藥。藥鋪醫館一見是朱鴻躍上門,個個避如蛇蝎,馬上關門歇業。家奴們只好又抬著嗷嗷叫的老爺回了府中。

        曲舟換好新衣衫沒多久,楊夢月與瑯嬅二女便被送了過來。曲舟沒想到從青樓里贖人效率如此之高,頗為驚喜地迎到院中。待看清來人,身形卻不由一滯。

        竟是羅英彥博親自將人送來。

        二女特意化了清淡的妝容,只做尋常婦人的打扮。一見曲舟出來,便跪了下去。

        “多謝世子爺出手相助!豈敢勞煩世子爺親自相送?”總歸是剛與人家老子明爭暗斗了一番,曲舟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態度更加誠懇了幾分。何況,她還搶了這位小世子的新歡,瑯嬅。

        羅英彥博看都沒看瑯嬅一眼,目光灼灼地盯著曲舟,姿態說不出得謙恭有禮。“昨日多有得罪,萬望國師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罪!”曲舟打著哈哈,“世子爺客氣了!”

        “那位花魁娘子已送到裴大人府中。不知國師大人為此二女贖身,是為了什么?”羅英彥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曲星凝的臉頰為何會帶著可疑的紅暈?難不成他真看上了楊管事?

        “有幾樁生意需要人幫忙打理”曲舟不做它想,心道,衛玨的奏折一上,為柳江怡贖身的目的就不再是秘密了。所以,他才只問剩下二人。

        “什么生意?”羅英彥博追問。

        唱片公司藝人,云門連鎖餐飲集團經理人?曲舟在心中憤憤道。這自然說不出口。

        頓了許久,她向著地上跪著的兩人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二位姑娘,快快請起!曲某已著人在城中太真宮分支附近辟了座院子出來。新買的八個丫頭,總不好帶進京去,往后還要勞煩二位姑娘幫忙照料教養。”

        聽到曲星凝對著楊夢月叫姑娘,羅英彥博止不住面皮抽了抽。在他的概念里,瑯嬅還勉強算得上是姑娘。楊夢月這種快四十歲的女人,無論如何跟姑娘都扯不上半分干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大驚失色道:“難不成你竟要開妓院?還要將妓院開到太真宮旁邊?”

        雖然這個想法太過荒唐。可聯系到一眾人物的身份和來歷,不由得他不這么想。

        “啊?”這回換曲舟大驚失色了,連忙擺手道,“世子爺想到哪里去了,曲某怎會做那等喪良心的生意?”

        且不說在道觀旁邊開妓院,簡直就是在對玄天道門騎臉輸出。要是曲星凝真拉起了皮條,云門歷代家主的棺材板可就壓不住了。雖然照推算來看,歷代家主其實都是曲函谷一人,只是換了不同的造型而已。

        曲舟止不住在心內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小子,滿腦子除了妓院就沒別的東西了么?背在身后的手揮了揮,陸勝男心領神會,趕忙將二女帶了下去。

        正尷尬間,羅英彥博掏出一張拜帖,小心翼翼遞給曲舟,紅著臉道:“今夜父親特在府中設宴,還請國師大人務必賞光前來!”

        “萊陽王要宴請我?”曲舟驚疑地問道。

        羅英彥博肯定點頭。“家母也十分仰慕國師的才華,盼望一見!”

        曲舟更加驚惶了。這是怎么回事?白日里才鬧得不歡而散,設的哪門子宴?

        “實在不好意思,今夜曲某還要為觀海和尚接風洗塵,就不去叨擾王爺跟王妃了。”

        不過,要是能見到傳說中的平民王妃倒是蠻有吸引力的。能讓萊陽王沖破階層門第,一定是個令人見之忘俗的大美人吧!

        羅英彥博被爽利拒絕,直恨得牙癢癢,“既如此,帶上那個觀海便是。這是早就安排好的宴會。爹爹原本就計劃火刑之后,邀請國師與表哥到府中宴飲一番,以示慶賀。都怪那朱錄事欺上瞞下,從中挑撥,這才出了變故。如今,倒成了給觀海那廝接風洗塵了。今夜王府遍請城中勛貴,大家都想一睹國師風采。”

        “啊?”曲舟再次噎住。這都什么跟什么?“令尊王爺同意了?不會是世子爺您跟我開玩笑吧?”

        “本就是父王為表哥和你準備的接風宴,本世子何必誆你?”羅英彥博抬高了聲量,不滿道。

        曲舟臉頰更紅了,剛剛在衛玨臥房,她差點就把持不住。“晉王殿下也去啊?”

        “這是自然,還有那個原機上人。啊,你這個混本世子剛幫了你這么大一個忙,你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被紅著臉的曲舟用懵懂的眼神看了一眼,羅英彥博馬上降低了音量。“你這是什么意思?去還是不去?”

        “去去去,我去還不行么?”曲舟放棄掙扎。

        心好累啊!為什么這鬼地方沒有雙休日?雖然成了大人物,可每天這么應酬,哪有時間做自己的事啊!

        羅英彥博滿意地點點頭,也不再多言,抬腿就往曲舟屋里走。

        “你等等!世子,你不回王府么?”

        “既然國師答應赴宴,本世子不介意一起走。再說了,本世子都到院子里了,都不請我進去坐坐,難道這就是國師的待客之道?”以曲舟如今的身份,再加上有皇子同行,世子引路自然不算逾矩。

        曲舟只好低頭跟著進屋。在屋里的時候還不覺得,從外面再進屋子,一股強烈的虎尿味撲面而來。羅英彥博強忍著刺鼻的味道,皺眉哼哼道,“什么味兒?”

        烏圓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十分警惕地護到曲舟身前,沖羅英彥博兇猛地喵嗚起來。

        “你這家伙,什么意思!”羅英彥博蹲下身,同樣惡狠狠地盯著烏圓。

        烏圓小鼻子動了動,似乎是聞了聞羅英彥博身上的味道,腦袋一撇,豎起尾巴,大搖大擺地走開了。曲舟很是受用,想來這段日子她的悉心喂養,讓這小家伙對自己頗有感情。

        “你給我回來!”羅英彥博暴怒。

        “世子爺,何必跟只小貓一般見識?”曲舟開心地摸了摸虎頭,全然忘了被尿一身時的氣憤。

        “臭老虎!別以為你主子是白冬陽,本世子就不敢打你!”繞是平安在用力阻攔著,烏圓那神氣活現的模樣仍讓羅英彥博氣不打一處來。

        這邊正鬧著,衛玨已笑吟吟地出現在院中。曲舟只看了他一眼,心臟就差點跳出胸腔。他還穿著抱她親她時的那身衣服。曲舟驚叫一聲,逃到屏風后,將換下來的臟衣服扔得更遠了一些,活像一只炸了毛的貓。

        衛玨笑得更開懷了。

        “出發吧!”他滿面春風,好整以暇地瞧著曲舟,絲毫不打算放過一絲她害羞的畫面。

        “殿下先走吧!”曲舟慌亂地將衣服按進了水盆里。

        “一起啊!”衛玨以拳掩唇,輕咳幾聲。

        “曲某我還有幾件衣服要洗”曲舟郁悶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

        “這種事,何必你親自來做?”聲音離得越來越近,衛玨已然進屋了。

        同行的白冬陽聞出了屋內的味道,歉然道:“可是烏圓又調皮了?給您添麻煩了!”

        曲舟被衛玨抓著手腕牽了出來,強擠出一絲淡然道:“無妨,無妨,不過一泡尿而已,烏圓還是很聽話的。”

        烏圓原本在白冬陽腿邊蹭著腦袋,不知為何,突然眼神銳利地沖著衛玨喵嗚起來。托烏圓的福,眾人的視線一下子集中過來。曲舟想將手抽出來,卻發現根本抽不動。衛玨牢牢抓著她,一路招搖,直接坐進了自己的馬車。

        “光天化日的”曲舟臉紅得像是馬上就要燃燒起來,小聲嘟囔著,“大家都看著呢!”

        進了馬車,衛玨才松開她的手腕。卻并未放她離開,而是直接握住她的手掌,與她十指緊扣。然后,一邊摩挲著她的手背,一邊柔聲道:“不生我的氣了吧?”

        “生氣有什么用?我以后可怎么跟小輩們解釋。”曲舟憂愁道。

        衛玨輕嘆一聲。沒聽懂就沒聽懂吧,雖然有些驢頭不對馬嘴。但自鳳儀城后,曲舟就一直冷著臉,眼下總算是要雨過天晴了。

        細究起來,這是曲舟去過的第三座王府。可莫結釗終究只是富商,龍山王設的也不過只是尋常家宴,并非嚴格按照宮廷禮儀招待。路上,兩人無暇繼續什么情愛糾葛。衛玨事無巨細地講解著晚宴時的注意事項。

        今夜赴宴的人一多半都是白日里見過的,逢場作戲很是傷神。要與這幫虛偽之徒其樂融融地歡歌宴飲,曲舟實在提不起興致,聽得并不專注。

        直到衛玨道,萊陽王府中蓄養了許多姬妾,有不少還是王妃親自讓兒子搜羅來送給萊陽王的。故此,除了嫡出的羅英彥博,萊陽王還有不少母家身份比王妃更為尊貴的庶子庶女。

        “舅舅子女眾多。一會兒若是見到伶俐可愛的,你可不能隨隨便便就從袖子里掏東西送人。要么全都給,要么一個都別給。否則,鬧將起來,又是一件麻煩事。”

        曲舟一下子醒過神來。“姬妾眾多?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么?”

        衛玨笑著擦了一下她的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堂堂萊陽王,怎可能只有一個女人?舅舅年輕時不懂事,又是年少襲爵,上頭并無長輩干涉。這才娶了個出身不高的女子做正妻。后來,就算舅舅自己后悔了,也不會另立他人,否則,豈不是自認做了蠢事,更成為天下笑柄?”

        “王侯世家子愛上平民女子,游龍戲鳳,千古美談,為何會成為天下笑柄?”

        衛玨輕笑道:“游龍戲鳳,千古美談?阿舟,你還是少看些話本子吧!就算他們相識時,舅舅還不是異姓王。可王妃出身市井,哪受過什么禮儀教化?雖然貴為王妃,但不識禮儀,嗓門粗大,言行無狀,鬧過不少笑話,跟城中貴眷根本無法相融。舅舅這才又從世家女子中擇選了些品貌端莊的立為側妃,既能管家理事,應酬交際,又可延綿子嗣,以保血統尊貴。”

        “血統尊貴?”曲舟抽了抽嘴角,差點輕嗤出聲。“既然血統尊貴,又怎會為了我送的一兩樣物件鬧翻?”

        “這便是舅舅娶妻未娶賢的惡果。為了分寵,王妃搜羅來的女子美則美矣,出身都不甚高貴。嫡母學識修養都欠奉,管教庶子女無方,王府后院自然一塌糊涂。”

        曲舟不以為然,這事擺明了是世家貴族合起伙來擠兌這個平民王妃。

        “禮法森嚴,若萊陽王真能做到持身中正,庶子女又怎敢不聽嫡母教誨?怕是一個個仗著生母出身世家,自覺出身比嫡子嫡女還要尊貴,根本未將嫡母放在眼中,才招致此等局面。若嚴守禮教,嫡庶有別,此等正宴又怎會讓側妃庶子庶女登堂入室拋頭露面?”

        她不支持嫡出的隨意欺壓庶出的,同樣不接受好好一個王妃被一幫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吸血蟲瞧不起。難怪重大場合都不帶王妃出席,原來是嫌棄妻子上不得臺面。

        衛玨感慨道:“你說的不無道理。舅舅是一步錯,步步錯。若要娶平民王妃,為著正妻與嫡子女的體面,便不該再納世族女子。怪只怪,他當時少不更事,想不到如此長遠。姻親關系向來是朝堂上的一大助力,既用得著側室們母家的支持,自然不好太過苛責。世子與王妃這些年少不了要受些委屈。久而久之,夫妻間也漸生隔閡。濃情蜜意的少年夫妻,這才只得了一子一女。”

        曲舟本想趁著這個話題,順道問一句,那你呢?看得如此通透,又是怎樣利用姻親關系拉攏人脈的?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口。

        到達目的地后,衛玨當先下車,曲舟隨后出了車廂。白冬陽與陸勝男早已站定,警戒四周。王府門前門庭若市,停滿了各色車輛。栓馬石上也都栓滿了馬匹。雖已提前做了疏散,衛玨等人的車架仍迅速將騰出的空間占滿。衛玨并未急著進門,一面客套著承受官員們的拜禮,一面瀟灑轉身,微笑著沖曲舟伸出手。

        曲舟心里甜絲絲的,胸中郁悶稍減。趕緊踩著馬凳下車,不料腳下那物事往下沉了沉,似是個溫軟活物。她咦了一聲,急忙收力,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斜斜往地面倒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了。危急時刻,她右掌打出一道氣流緩住身形,又倚仗靈活的步伐調整平衡,落地時身姿尚算得上飄逸。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立時收了低頭哈腰的嘴臉,沖上來一腳將那“馬凳”踢倒在地,罵道:“沒用的東西,竟敢驚了國師大人法駕!”

        那馬凳急急從地上爬起來,哐哐磕頭告饒,“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求國師大人饒命!”

        那管家身后還跟著幾個跟班。其中一個解下腰間皮鞭,上去就結結實實抽了馬凳一鞭子。在場貴人們似是見怪不怪,如常客套見禮,眼皮都沒眨一下。

        曲舟的確受到了驚嚇,但驚的不是摔跤而是腳底下居然是活人。她只顧著看衛玨,并沒有看清地上趴伏著好多個人力馬凳。其余下車的貴人們并無一人踩空,就連觀海都穩穩當當踩著人力馬凳下來的。

        這些仆人常年做馬凳,姿勢已練得足夠穩當,接住貴人后,身體再慢慢伏低,讓貴人們省卻下臺階的力氣。的確比木制的馬凳更便利好用。

        可以說,這件事倒霉的不是曲舟,而是那個趴伏在地偏偏讓曲舟踩到的人。他可能是萊陽王府最穩當的一張“馬凳”,否則也不會安排他來接應晉王和國師大駕。

        電光火石間,曲舟想,不知道那位平民王妃初次踩著人力馬凳下轎時,作何反應?是否也如自己一般驚慌失措?若說入戲,還是金海辰強,同一個地方來的,你看人家怎么就能腳踩真人面不改色?

        她身法迅捷,如風般護到那倒霉的馬凳身前,抬手抓住第二道落下的鞭子。“是我自己踩空了,不關他的事!”

        她還沒天真到在這樣的時代冒失地來一場關于奴隸解放的演講。做馬凳是這個人活命的工作。或許他還要靠這個工作來養活一家人。

        曲舟彎下身,將人扶起來。‘馬凳’是個黝黑結實的中年男子,他緊張地站起身,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面前的貴人。曲舟的聲音比平時聽起來更和煦了些,“沒傷到哪里吧?”‘馬凳’老實地搖了搖頭。

        曲舟摸了摸腰間,本想送他一粒傷藥,卻驚覺自己換衣服時忘記掛上乾坤袋。好在陸勝男眼明手快,遞給那‘馬凳’二兩碎銀子。

        曲舟道:“適才連累你挨打,回去買些傷藥補品好好補一補。”

        男仆開心地跪倒在地,連聲稱謝。

        羅英彥博催促道:“可不就是你的錯!本世子每日來來回回多少次,也沒見摔過。”

        許是羅英世家累積數百年,萊陽王府的院落比之莫宅還要恢宏堂皇許多。但曲舟已以主人身份在一比一復刻皇宮的云門曲家生活一月有余,自然不會再像個土包子,見什么都乍舌。

        行過重重院落,終于到達宴會廳門口。高大威武的龍山王身旁站著位白胖圓潤就像米其林輪胎的婦人,衣著華貴,滿頭珠翠,瞧著不過四十歲。大冷天的,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似乎只是站著便已讓她十分受罪。

        羅英彥博躬身行禮,“父親,母親!”又專門向著那婦人介紹道,“母親,這位便是新任國師,曲星凝道長。”

        衛玨也道:“見過舅舅,舅母。”

        曲舟心中最后一絲參見絕世美人的夢幻泡泡破滅。她看了看一旁的羅英彥博,又看了看胖得出奇的萊陽王妃。其實除了發福外,面前女子的皮膚白嫩細膩,五官也還算得上好看。只是已經無法想象她年輕時的相貌了。若她不做養尊處優的王妃,經常勞動身體,大概也不會胖成如今這般。看樣子,高血壓、高血脂、心臟病啥的,應該少不了。

        “化外之人,見過王爺王妃!”

        是啊,我竟忘了,那美人已經生養了一個快二十歲的好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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