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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沒有人生來便該去死


曲舟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白冬陽臉上笑意更濃,默默退到了一旁。

        曲舟的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并非嗜殺之人。只想做個快意恩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正如曲良恭說的那般,年輕人如若不氣盛,不輕狂,還算什么年輕人?

        今夜,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一度受到了隱藏于體內的三尸神的影響。她越是憤怒,殺意越濃,那家伙越是活躍,越是興奮,越是能獲得肥沃的養料,得以恢復。

        看吧,別裝了,你也是嗜血的!不過是一個歌姬罷了,你為何要揪住不放?你整天說不想涉入此間太多,卻為何要多管閑事呢?衛玨的聲音曲舟聽到了,金海辰的聲音曲舟也聽到了。

        所有人都在警告她如此做會招致什么樣的后果,是如何的意氣用事,不顧大局,天真幼稚,不切實際。那些聲音在嘲笑她不成熟,挖苦她年輕氣盛,諷刺她不知天高地厚。

        “城中權貴哪個手上沒幾條賤民的性命?若要皇族為賤民抵命,那咱們呢?難道也要為打死幾個下人償命?”

        “這是什么歪道理?身為主子,打殺幾個家養奴才算什么大事?”

        “我那回是在長樂街上被賤民沖撞了,才下手失了分寸,又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他是真宗和尚,可人家不都說了要賠償的么?何必揪住不放?”

        “雖說修仙之人看不上世俗規矩,可國師此舉多少有些目中無人,張狂無禮了!”

        “我看是虛偽做作!”有人壓低了聲音道。

        只有白冬陽,他直接走了過來,握住了她顫抖的手,然后替她刺出那一劍。

        對于殺人這件事,她內心深處是排斥的,是抗拒的。她有很多顧慮,擔心自己的舉動會影響到很多人很多事。她也想要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可她做不到。

        正因為她敬畏生命,她才更覺得生命不該被如此漠視。

        那種彷徨與猶豫只有一瞬,看起來很輕松地便被她戰勝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沒有白冬陽的幫助,在分不清是本能意志還是被三尸影響的時候出劍,她的道心便要蒙塵,從此化為心結。有朝一日反噬出來,才是更為可怕的事情。

        白冬陽簡單的幾句話,便將她從自我懷疑的泥潭里拎了出來。

        簡單的事情為何要想得那么復雜?錯了便是錯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世間最簡單的道理。

        至少白冬陽是懂她的,還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

        一個無辜的女子和一群衷心護主的家丁護衛被殺害了。即便不摻雜個人情感因素,身為國師,她都要了結了行兇的歹人才行。

        又有個聲音道:“國師與這女子頗有些淵源,此舉不過是假公濟私!

        曲舟冷笑,她可不是個會被“假公濟私”這種虛名給綁架的人。

        一來,她跟死去的女人實在算不上熟識。二來,如果死去的人真的是她的紅顏知己摯愛親朋,難道她就要顧慮身份,思前想后,最后為了顯示公平,避嫌不理?那更應該手刃仇人,以消心頭之恨了!

        又有個聲音說,“身為國師,當慈悲為懷,怎可動輒喊打喊殺,哪有半分國師的氣度?”

        “哎,到底是年輕啊!”

        曲舟不屑挑眉,她更不是個會被‘慈悲為懷’這四個字給綁架的人。

        難道做了國師就不能生氣了?

        宗山那廝倒是會演了,私底下何其齷齪!

        她不是圣人,更不想做個偽君子。

        所謂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行路遇到霸道的大樹,打到了她的腦袋,那便掏出剪刀來,修剪一下枝椏。就是這么簡單。

        沒有人料到有人竟會橫插一杠子,更沒有人知道剛才這人為什么要代替國師大人動手。確切地說,那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執行命令殺人。

        那個挺拔的白衣人步履緩慢,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才極為艱難地靠近了盛怒的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初時很是憤怒,可最后卻不知為何,將手里的佩劍交給了他。兩個人在臺階上拉拉扯扯,舉止甚為親密。

        那白衣人非但自身后環著國師大人,還捂住了國師大人的眼睛,不時耳語。看起來更像是在教國師大人殺人一般。

        可國師大人境界高深何須旁人來教?更別提教的內容還是殺人!國師大人不是已經殺過很多人了么?

        衛玨很憤怒。他憤怒的不是曲舟要為了區區一個歌女討回公道,他憤怒的是曲舟的視皇權如無物。

        不管是西蜀皇族還是大周皇族,終歸是皇族。不管是皇族嫡系還是皇族旁支,終歸是皇族。

        因為他也是皇族。

        “在我的眼中,你們又算些什么東西?”這句話何其刺耳!

        阿舟,在你眼中,又是如何看我的?也是個可以隨意打殺的螻蟻么?

        所以他憤怒地質問白冬陽:“適才你是在做什么?為何不阻止,反倒助其行事?”

        白冬陽極坦然道:“我瞧國師大人似是舊傷發作,助他穩了穩心神而已!”

        衛玨晃了晃神,“他舊傷復發了?即便如此,怎可真的將那人殺了,他畢竟是皇族!”

        白冬陽聲音平平道:“還沒死呢!”

        金海辰皺著眉,語氣十分嚴厲,“你為何執意要插手此事?”曲舟畢竟是堂堂國師,當著眾人的面,他也不好說出太多教訓的話來,已經極力控制了自己的語氣。

        曲舟笑了,不解地盯著金海辰,大聲道:“您沒認出來?她是我在路上救過的那個姑娘!既叫我救了回來,旁人又怎能當著我的面讓她死?”

        衛玨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原來如此,地上那女人竟是那夜服藥滑胎險些死去的圣女?

        當時阿舟便為了她與真宗僧人起了沖突,還挨了軍棍,又將她接回帳篷照顧了一夜。難怪到了此地后,又要給她贖身。他們竟真的頗有淵源。

        那便有些道理了。打狗也要看主人。那和尚此舉分明就是沖著阿舟去的。若是本王遇到了此等事,怕也是要追究到底的。但殺人的是始終皇族啊!

        金海辰的面上也訕訕的。他真的沒有認出來。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在意過那夜的女子長什么樣子。

        旁觀眾人原以為國師只是喜歡聽瑯嬅唱曲兒,不曾想二人間竟還有救命之恩這段故事。于是人群又吵了起來。他們開始試著去理解國師大人今夜的非常舉動。

        金海辰嚴肅道:“或許,這便是她的命。就算你插手了,也還是無法改變結局。原本那夜她就該死去,如今也只不過是多活了幾個月而已!

        這番宿命論很快被圍觀之人接受。

        “當真是人各有命!”

        “是啊,有些人生來就是賤命短命,便是遇上了國師幫扶也無法更改!”

        “可不是嘛!”

        “誰讓她命賤呢!”

        金海辰看了看瑯嬅那依舊無法成形的靈魂碎片,給了曲舟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她自己都認命了,你又何須如此憤憤不平?”

        “您覺得我小題大做了?”

        金海辰很堅持,“難道不是么?”

        想起之前對老頭兒白發人送黑發人所生出的憐憫,曲舟不免覺得諷刺,她眼中含淚,冷笑著道:“諸位覺得我小題大作,不過是因為此處沒有對著尸體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苦主。若有苦主在,你們便會記起,她也是某人的女兒和姐妹,某人的妻子和母親。你們才會覺得,這是殺人,是一件天大的慘事!你們感動于裴大人父女的劫后重逢,卻可以坐視十幾條人命的死亡。今夜若無人敢替他們出頭,這些人便該悄無聲息的死去么?”

        人群被問得啞口無言,頓時安靜無匹。

        “沒有人生來便該去死的!”曲舟轉身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法因,“滋味如何?我還道身為皇族,你的血會是金色的呢?”

        在生死關頭,法因拼死調動了體內少量的真元流動,將動脈傷口進行了緊急的修復。這才沒有血盡而亡。

        他渾身又是血又是土,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看著狼狽又可憐。感受到曲舟漸漸靠近,他突然睜大了眼睛,顫抖著聲音哭道:“你別過來!”

        “哦,原來法因大神官也怕死?”不深不淺地割了一劍后,曲舟在他身側蹲下,繼續道:“知道錯了么?”

        “我知錯了!我不該明知道她是您的人還動手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過我,求求您,饒了我吧!”

        對這個答案,曲舟很不滿意。于是,又劃出一道不淺不深的傷口。“錯哪了?”

        “我不該對瑯嬅姑娘出手!我錯了,求您饒了我吧!救命!”

        法因的求饒聲雖不大,卻響徹整個院落。哪里還有半分皇家威儀在?

        面對此等場景,觀苦實在看不下去了。破空之聲響起,他將自己的法器扔了出去,想要給法因一個解脫。

        曲舟頭也沒回,狀似無意地在身側虛空一抓,左手中便多了一串佛珠。她看著那串佛珠笑了笑,然后用力一握,拳頭也隨之下壓。噗通一聲,觀苦便由空中狠狠摔到了地上。

        他還未來得及呼痛,曲舟的聲音已飄散開來,“怎么,觀苦大師也想跟著一起?”

        “求仙師饒我性命!”法因的眼中驚懼與絕望并存,聲音也陡然高了半分,“求瑯嬅姑娘寬!”

        “很好,你終于知道該向誰求饒了!”曲舟又劃出第三劍。

        “我不是答對了么?”法因崩潰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樣?”

        “你以為你是錯在得罪了我么?”曲舟劃出第四劍!澳沐e在,身為一個修行者,卻對生命毫無敬畏!”

        “說到對生命敬畏,星凝道長此舉又是在做什么?難道仗著本領高強,虐殺我真宗僧侶便是對生命的敬畏?”天上的真宗僧侶已結陣許久,真元交錯,映著冬天的夜空,就像一張金色的大網。隨著網格逐漸密集,觀生底氣也足了不少,終于出言譏諷。

        “虐殺?”曲舟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無視空中那張大網,無視網中真元線條交錯處越來越大的光點,半轉了身子,十分不解地望向觀生,仿佛老和尚提了個滑天下之大稽的蠢問題。

        “我是個修行者,他也是個修行者,可瑯嬅是么?一個修行者欺負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凡人,那才叫虐殺!若今夜我不只要行兇者抵命,還要遷怒于諸位,那才叫虐殺!”

        圍觀者大都是凡人,身為一個凡人,最怕的就是惹到修行者。和尚權勢大,道士活得久。打又打不過,哪里說理去。

        曲舟這話倒讓自詡高貴的他們終于對瑯嬅生出了一絲同命相憐之感。

        修行者不能對凡人出手雖沒明文規定,但卻是所有修行者默認的規則。觀生面色訕訕的,住了嘴。

        曲舟滿意地轉回身子,繼續盯著法因,冷冷道:“害怕么?痛苦么?此等滋味,若不叫你也經受一番,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靜心思過,謹言慎行,決不再對凡人出手!我保證,此生都不再殺一個凡人!”

        曲舟冷笑,“閣下莫非有活死人的大神通?”

        法因顫聲道:“自是沒有”

        “那她死了,你怎么能不死?”

        “終歸是皇族,他既已知錯,不如就”在圍觀眾人中,萊陽王站得離法因最近。不知是出于對皇族的不忍還是出于對曲舟的提醒,他開口勸道。

        今夜國師很給他面子,他的兒子還似乎與國師蠻投契的,他的女兒又踏上了修行之路。所以,今夜一聽到裴府出事,國師追了上去,他便帶了大批軍士過來給國師撐場子。不過似乎,眼下的局面,國師大人一個人就能應付過來。

        未等他將話說完,原機上人已接口道:“不如就給他個痛快,也算全了他的皇家體面!如他這般慘叫下去,實在令人厭煩!”

        昔日為凡人時,他也嘗過被人隨意欺辱的苦。后來成為修行者,又因為相貌出身不被老祖看中。此刻見到一個皇族在曲舟劍下哀求乞憐,原機心中自是十分痛快。

        眼下邊疆戰事正濃,對修行者的需求驟增。云門一役后,玄天道門雖元氣大傷,離邊境近的道觀仍在混亂中抽調了大批精銳奔赴前線。

        在未發明旨前,僧道兩家便已勢成水火。

        真宗圣教自來霸道,一直以來就連同源的清教都沒什么好臉色,對玄天道更是一直刻意排擠。

        可以說,若不是老祖神通廣大,羅英世家在大周又根基深厚,衛博謇還大方地將整個大周軍府的大門向玄天道敞開,這些年玄天道門早就被那些禿驢擠壓的沒了生存空間。

        真宗圣教從來容不下異教徒,佛門、道門這一仗早晚都要打。從前還能靠邀請真宗圣主出任大周國師這一招來勉強維持表面的平衡。如今崇道抑佛的明旨既發,便是徹底撕破了臉。

        此戰只能勝,不能敗。

        可即便大周乃是諸國最強,多面受敵之下,形勢也不容樂觀。原機上人越來越佩服起皇宮里的那位貴人來。

        他居然能用這樣的方式令云門山上的道士下山。因為只要將云門拉到戰局中來,勝利的天平便必定會向己方傾斜。

        宮里的那位貴人不喜歡皇權被神權壓制。

        身為一個道士,他雖看不上皇權,卻貪戀神權。他要自己修成神仙,受世人供奉敬仰。對修仙者而言,若說世人真有什么區別,那也是能修行和不能修行的區別了吧。

        而這位年輕的師叔祖卻更是與眾不同。他既看不上神權,又看不上皇權。

        這些凡人真是愚蠢至極!師叔祖在鳳儀城敢跟真神拔劍動手,又怎會忌憚殺區區一個皇族?

        于是原機上人鼻子里冷哼一聲,自薦道:“便是那多管閑事的,也不勞師叔祖動手,弟子這便將他碎尸萬段!”他背上的重劍嗡鳴一聲飛出劍鞘,直指地上的觀苦狂奔而去。

        見此情景,曲舟松了左拳。觀苦的身體這才恢復自由,飛速逃回空中,鉆進了規模初現的真宗陣法中。他一點也沒有被人手下留情的自覺,回到陣中便立時譏諷道:“原來不止星凝道長喜歡恃強凌弱,玄天道的臭道士也都是目中無人蠻不講理之輩!

        “讀書少,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道理都不懂?”一個懶洋洋的男聲響起。曲舟猛地望向身后,眾人也全都望向聲音來處。

        從前白冬陽極少在這種人多的場合有存在感,可今日偏偏就又動手又動口了。

        “你是何人?竟如此無禮!”

        白冬陽向前踏出兩步,十分講究地施禮道:“不敢,在下白冬陽,只是比閣下多讀了點書,知道恃強凌弱和蠻不講理這兩個詞是什么意思,好心提醒罷了!”

        聽聞此言,曲舟輕笑出聲,那笑紋從心里漾出到臉上。雖然不知道這家伙今天晚上為何會這么活躍,但真是干得漂亮。

        “哪來的鼠輩,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觀苦厲聲道。

        白冬陽絲毫沒有要揭下臉上面紗的意思,彬彬有禮道:“難不成跟閣下說話,還講究排場出身?

        觀苦盯了白冬陽片刻,了然道:“竟也是個修行者,小小年紀,修為倒是不凡,莫非是雍州白家的?這是我圣教與青州云門的事,勸你還是少管為妙!”

        白冬陽氣定神閑,“失禮了!在下乃是大周軍士。萬沒有看到我大周子民慘死于外邦賊人之手而袖手旁觀的道理!”

        這話他運足了氣力說的,府內府外的軍士都聽了個清清楚楚,極為提振士氣。曲舟感激地看著白冬陽,心道,還是這家伙會抓重點。光講些空洞的大義,只會把仇恨全拉到了自己身上。

        陸勝男幫腔道:“白公子有所不知,這些雜碎慣會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的!”

        “你,你,你你一個小姑娘!怎能”

        不知為何,白冬陽簡單的幾句話像是帶著魔力,迅速地改變了場間局勢。觀死尚未結巴完,府內府外的即墨軍民已同仇敵愾叫罵起來。

        “正是如此,憑他是誰,萬沒有在我們大周的地界殺了周人還能逍遙離去的道理!”

        “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我大周子民無有貪生怕死之輩,今夜來的便是西蜀皇帝,也定要叫他血濺當場!”

        “他們這是欺上門來了,簡直豈有此理!”

        “又是殺人又是虜人的,行事何等乖張跋扈,是當我大周無人了么?”

        “國師大人胸寬似海,不跟他們計較,只抓了行兇的人回來,他們竟還出言威脅,真是好不要臉!”

        “給臉不要臉!咱們讓他們走吧,他們偏要把臉伸過來要咱們打!這叫什么?這就叫下賤!”

        “何止下賤?分明是他們先在咱們即墨城殺了人,國師要嚴懲兇手,還被他們扣了個恃強凌弱的屎盆子,簡直是無恥,無恥之尤!”

        “國師就是太過心善,跟他們客氣什么?合該把他們打下來,廢掉修為送去陣前祭旗,以慰我大周戰死將士的亡魂!”

        “白公子說得對!番邦之人怕是缺識少教,沒讀過幾本書。論禮儀體統,哪能跟咱們大周比?”

        是啊,這可不止是皇族給賤民賠命的事,不止是青州云門與真宗圣教的國師之爭,更是佛門與道門之爭,是大周與以真宗為國教的諸國之戰的外延。

        “胡說八道什么?那女子乃是我大蜀子民,怎么就成了你們大周的人了?”法因的那個小跟班大聲對沸騰的人群疾呼。

        楊夢月舉著張蓋著大紅印章的文書道:“你才是胡說八道,梅兒與我都是即墨城正正經經的良民。這便是憑證!她如今是我大周子民。難道你們連這也要賴掉么?”

        真宗信徒遍布天下,倒也不是全無好處。無戰事之時,諸國間商貿往來頻繁,國民流通他國定居倒也不是稀罕事。無論是征稅還是服役,皆以戶籍和官憑為準。新國民中,雖也常有他國探子奸細混在其中,但瑯嬅慘死于他們之手,自然不是敵國探子。

        從前她是樓子里的歌姬,如今卻是正兒八經的良民。哪怕只持有大周戶籍一天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周子民。

        柳江怡指著院中剩下的紅衣神官道:“不止梅兒,他們還殺了裴伯伯府上的家丁、護院、老仆,共計一十四人。這筆帳也該算個清楚!戰事既起,陣前自有軍人拼殺?晒艁韮绍娊粦鸩粩貋硎梗螞r我們即墨城深處腹地,他們竟闖到裴府里面來行兇。今日若不給個交代,那我們是否也可派遣修行者到他們的后方去,殺了他們的父母親眷?”

        “不可救藥,罪無可!”觀生怒道,“爾等如此放肆,那便休怪本座今日大開殺戒,護我光明殿威嚴了!”

        空中呼喝之聲驟起,由真元編織而成的金色大網瞬間膨大張開,交接處那些金色的光點漸漸化為人形,竟是些盤腿打坐的和尚模樣。他們如煙花般一個個炸開,堪堪竟有百人之眾。即墨城的半邊天空被照亮,佛光輝煌閃耀,整個裴府院落亮如白晝。

        那些人形光點的真身雖還在永明城光明殿中,他們口中所念經文卻已清晰地傳遞了過來。大網后面隱隱現出一尊寶相莊嚴的佛像,一時間眾人仿佛置身于空曠森嚴的恢宏廟宇中。

        “喚請光明殿百人境,助我滌蕩污濁!”觀生觀死觀苦三人齊聲道。

        “恭迎光明殿諸位供奉,斬妖除魔,再造凈土!”余下的紅衣神官恭敬伏身,虔誠肅穆。

        地上的人早已忘記了先前的咒罵與不忿,一個個被眼前恢宏莊嚴的景象震懾得說不出話來。清教僧人們也虔誠地對著百人境后面的佛像行了禮。

        “打不過我就搖人?”曲舟冷哼一聲,御劍飛起。對方如此大的陣仗,非但沒有威懾她半分,反倒激起了她心中的無限戰意。

        原機上人跟了上來,提醒道:“師叔祖,此陣不可小覷,切莫等他們施法完畢,需得速戰速決!”

        “無妨!”曲舟盯著大陣,冷冷道:“難道我就不會搖人了?”

        “何為搖人?”原機上人早就滿腦子疑惑,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

        “就是喊幫手!”曲舟難得解釋了一句。

        原機上人聞言大喜,“是了,此陣再強也隔著遙遙數千里地,說到底還是咱們云門離的更近。”他信心大增,雙手翻飛結印,出言譏諷真宗和尚們道,“萊州乃是我玄天道門總壇,諸位如此做派,真當我玄天道無人了么?”

        話音剛落,破空之聲簌簌響起,陸續有十幾位身著黑色道袍的青年修士施展遁術現于空中。一水的三品,境界修為雖及不上云門小輩,但比太玄宮那幾個生瓜蛋子可不知強了多少倍。

        眾道人看了看最前方的曲舟,又向著原機上人行禮,然后齊齊結印,撐起一張巨大的結界,將裴府完全罩住。他們都是太真宮的道士,有幾個還是原機上人的得意弟子。

        云門小輩們也早已撐起護身結界,在各自的戰斗位置站定,只等著曲舟一聲令下便要動手。平安傳音道:“師叔,這借力的陣法,看著雖簡單卻剛猛強勁滴水不漏,弟子實在尋不出弱點來!

        曲舟看了眼劍氣縱橫的陸勝男,傳音道:“勝男,你回趟驛館,將我的幾個乾坤袋取來!

        陸勝男知道,眾弟子中今夜只有自己未曾用過遁術,雖滿腹狐疑,仍絲毫沒有耽擱結印遁走。

        最近的太真宮之后,再在空中不斷遁出的便是離即墨城稍遠些的玄天道人。他們沒有貿貿然殺入,似是早有默契般選擇了加固守護城中凡人的結界,將戰斗的場子讓給了云門諸人。

        原機上人眼巴巴等著云門山有人過來參戰,其余玄天道士更是滿懷期待地看著曲舟。這大概將是玄天道重新歸入云門序列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合作戰。據傳星凝道長精研陣法,誰都想親眼見識一番。

        曲舟卻默默看著百人境中和尚們的身形越來越牢固厚實,一直沒什么大動作。眾人屏息間,曲舟從袖中掏出面鏡子,然后朝鏡面輕輕一點。那鏡面上泛起圈圈漣漪,接著慢慢變大,待到那鏡子的尺寸漲到臉盆那般大小時便停了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曲舟將手伸了進去。然后胳膊發力,面目輕微扭曲,似是在湖里摸魚,又似是在酒館里跟人猜拳。

        幾個呼吸后,曲舟終于將手從鏡中抽了出來。玄天道眾人全神貫注盯著曲舟的手,卻發現那只白凈修長的手中什么都沒有。他們更加不解了,在此等對陣的關鍵時刻,這位國師大人究竟在搞什么啊!

        曲舟的手指甫一脫離鏡面便結了個稀奇古怪的手印,也沒說出啥深奧精妙的口訣。而是簡單的兩個字:“召來!”

        砰的一聲,一個身材曼妙的美貌女子陡然出現在曲舟身側。她肌膚勝雪,閃著晶瑩的月色光芒。一出現,方圓幾里的空氣里便都漂蕩起香氣。那女子將手臂搭到曲舟肩上,身子輕輕伏了過去,揉揉道:“小道長,你將奴家叫出來是要做什么?”

        “你自己看看!”曲舟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一幫臭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要你看這幾個和尚!鼻凵焓种噶酥傅孛,“那有個小姑娘剛死沒多久,魂魄破碎難以成形。此等事,還是你更擅長。你且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將這樁公案審一審,斷一斷。事成之后,我可以給你造個更大的幻境!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那美貌女子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干嘛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咱們之間就沒有半分情意么?”說罷,她跺了跺腳,自空中輕輕飄落到院中。蓮步輕移,來到瑯嬅的尸體旁。

        安靜多時的人群中猛地爆出一個女子激動的叫聲,“是柳姑!柳仙姑!”隨行而來看熱鬧的幾名官眷紛紛拜伏在地,閉目虔誠地祈禱著,“信女拜見柳仙姑!”

        衛玨看著柳浥,皺了皺眉,這柳姑不是被阿舟強行收走的么?他此時將她放出來作甚?不過短短時日,她為何如此聽話?他可真能掌控得了?

        柳姑將那些靈魂碎片融在掌中片刻,便知曉了來龍去脈,仰頭對著曲舟喊道:“果真任我處置么?”

        曲舟道:“你既享此間香火供奉,便該為此地百姓主持公道!

        柳浥又道:“我殺起人來,你可別插手!”

        “隨你!”曲舟聲音平平道。

        柳浥臉上掛著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似是用心想了想,“也對,上次你也沒阻撓我收拾那幾個畜牲!”

        玄天道眾人早就對柳仙姑的大名如雷貫耳,此時得見本尊,又見她對曲舟舉止親昵言聽計從,哪里還有半分失望。

        交代完這些,陸勝男也趕了回來,曲舟接過沉甸甸的乾坤袋系在腰間,這才開口道:“咱們久居深山,實戰經驗不足,如今有光明殿諸位供奉陪著練手,機會難得。怎能不好好珍惜?小的們!”

        八名弟子齊聲道:“弟子在!”

        曲舟簡單粗暴道:“抽出劍來,砍他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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