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救
“你妹妹究竟去哪了?”溫獻嚴厲責問。
“孩兒不知。孩兒今日一直在書房看書,不曾見過妹妹。”二郎君溫博彥答道。
今日的溫府,大門緊閉,連一只鳥都飛不出去,素日的講學也停了。大堂內,溫氏族長溫獻神色凝重;嫡夫人王氏神色凄然,兩位公子更是跪在高堂前,不知觸犯了什么,已經跪了一個時辰。
“三郎,你素日總慣著你妹妹瞎胡鬧,這次她出門,你肯定脫不了干系!快說!”
“回父親,小妹說她今日要去明秀寺上香。”老三溫宜都說。
“孽障,孽障!今日我明令禁止任何人出門,尤其是你妹妹。不是讓你們將她牢牢看著嗎?得全兒,小環小鳳,你們都過來!今日午時之前找不到她,我們溫氏就要斷送在她手里了!”說完,侍候溫宜讓的丫鬟小廝慌忙跑來跪下。
“回老爺,明秀寺已經被翻了個底兒朝天,西、中、東市也全部找了個遍,都沒見到小姐。”一個小廝跑得氣喘吁吁,慌忙來報。
“天要亡我溫氏啊!你們還不說實話?!”溫獻氣急,朝溫宜都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嫡夫人王氏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兒啊……”大家知道她哭的并不是宜讓。
“回父親,小妹說今日不必尋她,事成之后自會回來。若是事敗,她也棄了溫姓,絕不連累溫氏一族。”
聽到這里,溫獻一陣眩暈昏了過去。郎中狠勁掐人中,他才稍稍醒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立刻明白女兒去了哪里,于是極機密地安排了自己最親信的人:
“馬上派人,在晉陽地牢通往午門的路上盯緊,萬毋暴露身份,一遇到小姐馬上綁回來!要快!”
“來人吶,把這個孽障拖下去,給我關到祠堂罰跪,不許給飯給水!”溫宗主氣急下令,一眾小廝嚇得趕緊動手。
“孩兒現在就去祠堂,還請父親千萬保重身體。”溫宜都配合地大踏步走出廳堂,頭也不回地去了祠堂。
“賣糖人兒勒,活蹦亂跳,甜到心窩喲~”聽這叫賣聲就讓人舒坦得很。
“貴客來看看我這熊皮,可以做一件黑亮大氅,摸一摸,披上試一試哎~”這是鮮卑客商操著一口南腔北調的中原話在招攬生意。最近,鮮卑客商魚貫涌入晉陽城,白日里在西市開鋪子、支攤子,晚上也都混跡于各大酒樓,賣藝賣唱,在當地掀起了一陣鮮卑風。
這里就是晉陽城最繁華的西市,最近來了許多鮮卑客商,帶了鹿角、熊皮、寶石、刀劍在展示。從市中心遠遠望去,府司馬的三列縱隊一左一中一右,蜿蜒了100多米像根黑壓壓的大長蟲,已在不遠處,說著道著就來跟前了,因為去大丞相府,軍隊定要從西市過午門。
好巧不巧,押送犯人赴刑場的囚車也正發著沉悶的低吼緩緩推出來。
溫府派出來的私兵都尋常裝扮,異常警覺地守在西市通往午門的路上。
在極隱蔽處,還埋伏著幾十個蒙面人,個個是身手非凡,飄水落瓦你一定看不到也聽不到,著實一頂一的高手。
而在晉陽宮的最高處,有一雙眼睛正密切注視著一干人等的動向。
一只鴿子從頭頂簌簌掠過,緊接著一聲馬嘶,一個蒙面人一騎絕塵,朝府司馬的軍隊沖將而來。“擒賊先擒王”,她奔著騎高頭大馬的少年背影而去。軍隊哪有準備,登時亂作一團。
溫府私兵見是“獵物”,道路以目發現目標,但生怕打草驚蛇,還不敢明目張膽擒拿。
蒙面人察覺到了私兵,又見囚車重兵把守,而這軍隊不多時又恢復了秩序,知道要走一步險棋了。
她將自己的馬屁股狠命一扎,馬頓時疼痛狂奔;又抽出三米長馬鞭空中打旋,受驚的戰馬毫無準備,給嚇得嘶鳴一大片,四下狂奔,踩得周圍的小攤子滿地的雞零狗碎兒。塵土飛楊間,“大長蟲”從七寸處脫了節,府司馬的軍隊徹底亂套了。
這一亂不打緊,囚車被軍隊擠到了邊上,差點翻倒;私兵開始動作,府司馬的副將也狂怒不已。蒙面人因馬受驚,頭冠竟被掀翻,露出女子的長發。
她大叫一聲“不好”!便警覺地趕緊往臉上摸,萬幸面紗還在。
“誰家虎女,如此跋扈,竟敢在鬧市騎馬,沖撞我們將軍?!”將軍的副將呵斥道。
“怎么,謝道韞騎得,姑奶奶為何不能?”那女子不甘示弱。
“喲,脾氣還不小。你小小年紀,做我姑奶奶,不怕折了你的壽!騎馬是可以,刀劍可不長眼睛!
你沖進府司馬的軍隊里來,把你捅幾個窟窿,這嬌滴滴的可人兒,要怎么辦?”
副將這架勢不似相勸,倒似挑釁了。正中那人狠狠瞪了副將一眼。
溫宜讓生怕事兒鬧不大,這話正中她下懷。
“呵呵,豎子出言不遜,就別怪姑奶奶我不客氣了!”說罷,她拔出長劍,砍將過去。其實她功力稀松平常,只是為了救兄長,顧不了那么多,鋌而走險了。
副將護主心切,拔刀應戰。現在,局面總算遂了她的心愿,各路人馬陷入混戰:馬隊擠翻了囚車,兩名黑衣人施展輕功跳上囚車砍開車門,其他黑衣人與押送的士兵打成一片,最后將其中一名死囚救下。
溫宜讓根本不敵這個副將,過了幾招便節節敗退。
當她看到黑衣人得手,也沒有了戀戰的理由,就想趁亂逃走。
那名副將也看出這丫頭要逃,不慎用力過猛,一記排山倒海掌往她后心猛地拍過去,覆水難收,只聽得“哎呀”一聲驚呼。眼看這女子的小命就要沒了,溫府家兵叫苦不迭,要上前施救已經來不及
。
說時遲那時快,正中那少年騰空而起,一手接了副將的一掌,另一只手接住了差一秒落地的溫宜讓。
她臉色嚇得煞白,也知道自己是從鬼門關前瞇眼瞧了個門縫兒,卻不料穩穩落在一人懷中。
她膽怯地睜開眼睛,望著眼前這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眉眼修長,有中原男子的雋秀;鼻梁高挑,從眉心到鼻尖勾勒出一筆凹凸有致的線條,又有著胡人男子的剛健;唇紅潤而略薄,嘴角清揚而常帶淺笑。瘦削的臉上棱角分明,雖是久經沙場,但毫無風霜之色;眼神明亮而溫柔,縱然征戰無數,卻哪有一絲殺伐之氣?
而少年的眼中,也全是她如黃頰蝶一樣撲扇的睫毛,杏眼修眉,眸子黑亮閃光。
他們就這樣相互注視著,足足有1分鐘,連那個副將都看不下去了。
“司馬大人,司馬大人?宇文泰!”副將急吼吼地叫道。
“李虎,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太性急,這次要不是我出手,你這辣手摧花的能耐是又要闖禍了。”那少年不緊不慢地回復,卻仍直直盯著宜讓,并沒有將她放下。
不同于中原世家女子的柔弱,溫宜讓也毫不示弱地應和著如此美目流光的注視,似乎在這一刻才發現生命的真義。曾經像洪水一樣無法平抑的悸動、莫名的感傷、無緣由襲來的落寞,頓時都有了因果。
見小姐無恙,溫家私兵慢慢退下來,這發生的一切,心腹已經火速報告了溫獻。
“大人,這分明是來者不善。我也只是想好好教訓一下,沒想力道大了些,險些闖出大禍,給你賠個不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啊!”
“說得輕巧,你看這姑娘都被你嚇傻了,不會說話了,也不知傷著了沒有。”少年將軍打趣起來。
“那也是被你這活閻王嚇的吧?”
雖然從小到大都在哥哥們的寵愛下,第一次被陌生男子這么抱著,溫宜讓的臉還是“唰”一下紅了。
“你,你放開我……”
“不放。”那眼睛流露出挑釁和撩人的光。
“你放肆!”她有些生氣,臉漲得通紅。
“哦,你叫肆?‘肆’娘小心,我現在放手了啊,”一絲淺笑又浮上嘴角。
果真,沒有了支撐的力氣,那股生疼又劇烈襲來,她意識到自己傷到了哪里。她立即順勢攀住了少年的手臂:“借你手臂一用”,同樣桀驁的表情、撩人和熱烈的眼神。
這一回合下來,竟激起了少年的求勝心。他將另一只手環住溫宜讓的腰,抱起便大步向前走。
“你放我下來……你是何方登徒子,膽敢對溫……對我不恭?我,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我要你……放我下來!!”
少年并不答話,只顧往前走。走到馬隊后面一個老者面前:“還要勞煩軍醫給她醫治。”
軍醫微笑著點點頭。
原來,她的小腿被刀隔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浸透了單褲,血肉和褲子黏在了一起。她這才感受到了疼,只是面紗遮住了齜牙咧嘴的表情。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軍醫包扎完畢。她的疼痛減輕了一些。想起之前的那番話,她有點后悔,便悄悄打量著少年的神情。卻看他并沒有在意。
“如花美眷,卻為何女扮男裝?撞誰不好,單撞上他,”他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副將。“你怎么這么不惜命吶?你這番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說吧,那囚車里是你什么人?”
一連串的詰問,意圖被拆穿,宜讓有些心虛:“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但本小姐今日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不小心沖撞了你的馬隊。你要怎么樣才肯罷休?”
他將臉慢慢湊近宜讓,眼看就要貼上了:“也沒什么。可否讓我見一見姑娘的廬山真面目?”
“我是麻子臉,香腸嘴,戴面紗是為遮丑。為了不嚇到你,還是別看了。”
“那在下可要驗證一下姑娘的話,”他正要上前揭面紗,那黑衣人又現身了。他們撒了一些迷粉,救走了她。
這一切,也被晉陽宮最高處的那一雙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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