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臟事
京城劃分東西南北中五座城。
中城是皇城,里面居住的都是皇親國戚,皇城司中司和五城兵馬司中城司的官署都設立在這里面,另外還駐有三萬兵馬的中央御林軍,戒備森嚴,各個路口街道都有士兵把守,是五城中治安最好的一座城。
東城是達官顯貴們的聚集地, 大部分勛貴和朝廷重臣的府邸都在這里,頗受皇城司中司和五城兵馬司中城司的照拂,治安強度僅次于中城。
西城和北城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他們大多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少有惡劣案件發生, 當然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毆這種事是屢禁不絕的。
全京城一多半的勾欄瓦肆、歌館牙行都扎根在南城, 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形形色色, 各行各業的人匯聚于此,注定它是京城中最混亂的地帶。
下到小偷小摸、打架斗毆,上到強搶民女、殺人放火,每一天都在這里變著花樣的上演。
按照賈瑜設立的規定,抓到小偷盜賊,直接踢給五城兵馬司南城司官署,因為巡捕盜賊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打架斗毆和強搶民女的,則送至萬年縣縣衙去審問。
只有上升到殺人放火這一層面,南司才會受理,押到皇城司中司大牢去。
早上,一個人來到南司官署報案,說他昨天晚上在采紅閣里宿妓,凌晨去后院小解的時候, 偶然看見有幾個人在后院的樹下挖坑埋著什么東西, 他覺得是尸體, 所以過來報案。
李縱隨即打發一名校尉帶人去查看,一個時辰后,那名校尉急匆匆的回來稟報, 說是在采紅閣后院的大樹下發現好幾具尸體。
賈瑜和張平趕到的時候,采紅閣里的老鴇和所有的妓子、龜公以及打手都被趕在街上看管起來,看熱鬧的百姓們把整條街都堵上了。
見賈瑜和張平翻身下馬,負責維持現場秩序的校尉連忙走上前,抱拳道:“大人,卑職們在后院的樹下挖出八具尸體,李大人正在里面。”
諾大的后院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八具尸體擺成一排,上面蓋著草席,一股尸臭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賈瑜從懷里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走上前揭開一張草席,下面是一具小小的尸體。
這是一個約莫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女孩,她衣著單薄破舊,一名兵士剝開她的衣服,身體上滿是黑紫的傷疤。
賈瑜心中不忍,走到旁邊繼續看,發現剩余七具尸體全是同齡的小女孩, 腐爛程度不一, 顯然死期是不盡相同的。
“顯而易見,都是被虐打而死的, 把老鴇拖進來。”
兩個兵士走出去把癱軟在地上的老鴇拖了進來,她肥胖似豬,濃妝艷抹,衣著華麗,穿金戴銀,嘴里不停的求饒。
賈瑜喝問道:“她們是從哪來的?”
老鴇也不回答,嘴里直喊著冤枉,一個兵士用刀柄對著她肥碩的后背狠狠搗了一下,老鴇慘叫一聲,兵士冷聲道:“再不說就鉸了你的舌頭!”
老鴇顫聲道:“這都是我家主人從外面弄回來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求大人饒命啊!”
賈瑜喝問道:“你們家主人是哪個?在哪里?”
見老鴇猶豫,旁邊的兵士抽出短刀,捏開她的嘴,作勢把短刀往她嘴里塞,老鴇連忙說了。
“我們家主人叫張倫,他父親是吏部左侍郎,人是他從李麻子手里買來的。”
有交易十有八九就會有書契,有書契就會有買家的簽字和章印,這是最重要的物證。
“這李麻子現在何處?”
老鴇見旁邊的兵士兇神惡煞的看著自己,嚇得瑟瑟發抖,不敢隱瞞,全盤托出道:“李麻子就住在米市巷,從東邊數第三家,他一臉的麻子,個子又矮,很好認。”
賈瑜對張平下令道:“帶幾個兄弟去把這人抓回來,一定要把書契帶回來。”
隨后讓人叫來馬筆帖,讓他當場寫了花押印,并且讓老鴇簽字畫押。
半個時辰后,李麻子就被帶到賈瑜的面前,張平呈上來一紙書契,賈瑜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蓋著私人用的印章,印有“楊倫”二字。
“將她們都送到皇城司的大牢暫時關押。”
大梁的禮部尚書是正三品紫衣大員,當之無愧的朝廷重臣,茲事體大,賈瑜不敢專權,連忙進宮去請示。
賈瑜來到宮門口,對執勤的中央御林軍校尉說明來意,那校尉打發兵士進去傳達,半柱香后,一個大太監過來道:“奉圣上旨意,召三等宣威將軍賈瑜入御花園陛見。”
御花園。
今天休沐,景文帝難得沒有在上書房里批閱奏折,而是和許皇后游起了御花園,賈瑜進來的時候,她們正在一座方亭內說著話,戴權站在亭外,另有一個女史站在許皇后身后。
賈瑜跪下行禮,道:“臣賈瑜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什么事?”
賈瑜捧著花押印和書契,沉聲道:“事關重大,臣不敢專權,請陛下御覽決斷。”
戴權接過花押印和書契,呈給景文帝,景文帝接過來看了一遍,原本帶著笑意的臉慢慢變得嚴肅,下旨道:“將此人押至皇城司大牢,依法嚴懲。”
“是,陛下,臣回去后想對南城所有的青樓進行清查,臣相信這種臟事絕不止這一家有,請陛下準予。”
“可。”
賈瑜躬身告退,許皇后輕笑道:“你有一個親人在這,說兩句話再走。”
賈瑜早就注意到許皇后身后的女史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了,見她雙目含淚的看著自己,賈瑜輕聲道:“可是大姐姐當面?”
元春連連點頭,喚了一聲“瑜弟”,賈瑜拱手道:“大姐姐,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擔心,弟身上還有皇命,不便逗留,先告辭了。”
以往她多次聽聞自己這個弟弟的大名,見他少年英才,又得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喜愛,只覺得家中出了一個扛鼎的人物,心中怎能不喜。
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了,哪怕賈瑜是東府的人,血緣關系淺薄,但他終究姓賈,仍然是一家人,一句“大姐姐”,把她心中無限的柔情和思念都給喚醒了。
賈瑜回到南司,點齊兵馬,直奔楊家而去。
吏部侍郎府門口站立的門子見狀,連忙跑進去匯報,不多時,一個和政老爹差不多年紀的中年男子,在一堆人的簇擁下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老夫楊溫,官拜吏部侍郎,汝是何人,為何兵圍我楊府?”
賈瑜淡淡道:“楊大人,本將皇城司南司都指揮使賈瑜,貴府楊倫涉嫌拐賣女童,逼其為娼,以此盈利,致八人身死,本將奉圣諭:帶楊倫回皇城司大牢審問,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楊溫一臉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一個青年,這青年正是他的嫡次子楊倫。
楊倫跳腳叫道:“賈瑜,你血口噴人!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賈瑜不答話,一揮手,兩名兵士走上前按住他,一名兵士打開書契和花押印,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楊倫臉色瞬間慘白,渾身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氣,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那名兵士又把書契和花押印給楊溫展示了一番,楊溫顫抖著嘴唇,指著楊倫痛斥道:“逆子,逆子啊,我楊家養望百年,何其的清貴,今天因為你一朝散盡!你這畜...畜牲...”
話還沒說完,楊溫仰頭倒去,其他人手忙腳亂的扶起他,這件事他雖然不知情,但當朝重臣之子殘害百姓,害死人命多達十二條,朝廷里那些御史言官能把他彈劾彈到吐血,亦會遭受天下百姓的唾罵。
那些御史言官雖然屬于文官陣營,但個個都是屬狗臉的,平常跟你“大人長,下官短”的,一到這種時候就會像是聞到腐肉氣息的蒼蠅,一哄而上,不把你彈到滿門抄斬誓不罷休。
對楊溫這種人來說,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身敗名裂。
皇城司大牢里,面對被折磨到不成人樣的老鴇和李麻子的指認,一時間人證物證俱在,楊倫再沒有任何斡旋狡辯的余地。
在大刑加身后,他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只求賈瑜代他上達天聽,請圣上看在他父親為國鞠躬盡瘁幾十載的份上,饒他一條命。
很快,彈劾吏部侍郎楊溫之嫡次子楊倫在外面殘害多達八條人命,以及他仗著楊溫和他嫡親兄長,戶部主事楊仿的名號在外面包攬訴訟,逼死人命三條的奏折就堆滿了景文帝的御桌。
再三確認無誤后,景文帝下旨將楊倫、李麻子和那個老鴇押往城外處刑臺即刻處死,以平民憤。
另外剝奪楊仿的功名和官位,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楊溫立刻上奏折請乞骸骨,求還鄉為民,他兒子做下這種驚天的惡事,他這個做父親哪怕是毫不知情,也無論如何都逃不了“管教不利”的和“可能存在包庇”的惡名,自此他在朝廷將不會再有一席之地。
請乞骸骨是保全一家老少身家性命最好的選擇,景文帝仁治天下,對犯事的官員勛貴往往處罰要比律法輕一些。
比如上次弒父的賈蓉,乃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依照大梁的律法,用什么樣的酷刑處死都不過分,但景文帝念其祖上恩德,只廢除了他的世子位,判了個流放十年的苦役,“仁君”之名,可見一斑。
只要不涉及造反,意欲顛覆他陳氏的江山,什么事都好說。
景文帝同意后,命賈瑜帶兵去抄家,結果抄了半天也沒抄出個所以然來,賈瑜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采紅閣那些被埋在后院的尸體,遂令兵士們也去楊家的后院往下挖。
兩三百名兵士擠在楊家不大的后院里,拿著鐵鍬,揮汗如雨的開挖,一個時辰后,終于在地下一丈處挖出兩個大箱子,打開其中一個一看,十二個金光閃閃的金冬瓜映入眼簾,打開另外一個,同樣如此,賈瑜抱一個金冬瓜掂了掂,讓人找來秤一稱,每一個金冬瓜都足有五十市斤重。
這二十四個金冬瓜加起來有一千兩百市斤重,大梁一市斤等于十六兩,也就是說所有的金冬瓜加起來近兩萬兩,按一兩金子換十兩銀子算,也有近二十萬兩銀子。
賈瑜隨后把這二十四個金冬瓜運到上書房,景文帝看的眼睛都直了,隨即大怒道:“上次朕籌措賑災的銀子,他們家還跟朕哭窮,到最后只拿出一萬兩來,說是他們全部的家當,還說文官甘于清貧,家無余資,沒想到背地里藏了這么多金子,又不說出來,是想事后找個機會再挖走嗎?這分明是欺君!”
隨即追加旨意,以鴆酒白綾將楊溫楊仿父子倆賜死。
這些金冬瓜加上其他資產以及田莊、商鋪在內,少說也有五十萬兩,景文帝又想起之前賈瑜挨的那一刀,意外的給自己帶來三百多萬兩銀子的收入,因此是是越看他越順眼。
這小子不僅是朕的一員福將,更是雪中送炭的送財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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