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細(xì)密閃亮，似珍珠貝拼砌。
  他的尾巴在水中揮動，似波濤翻滾，映月光華。
  濺起層層碎花浪芙蓉，那沉寂與孤傲被堅固玻璃相隔禁錮。
  過了一會兒，他停止了劃圈游動。
  長發(fā)如云絮，在水中緩緩漫散，銀光碎閃。
  閉目之后，復(fù)又張開。
  嗓音幽幽傳來，宛若天籟，不可捉摸：
  “阿波羅希朵·拉斯特雷……芬格爾·諾納特……”
  這是人魚語言中極具迷惑性的勾魂曲。
  聲線旋轉(zhuǎn)飄渺，仿佛能鉤住聽者心底最柔軟的域線。
  門口值班的船員耳畔回蕩著這命令式的吟唱，不自覺地靠近玻璃壁。
  時間與職責(zé)被他遺忘，只剩探尋的渴望。
  星祉領(lǐng)奧斯汀進(jìn)艙，得意地介紹：
  “準(zhǔn)備好了嗎？你要見到的，可是傳說中最撩人也最致命的美人魚。”
  他們推開門。
  一瞬間懵住。
  美人魚已經(jīng)從水箱中跳出，在地板上撲騰，與守衛(wèi)生死搏斗。
  守衛(wèi)被魚尾纏得眼睛翻白，面部表情痛苦扭曲。
  “救——救我！”不住地掙扎呻吟。
  “快！用網(wǎng)！”星祉沖進(jìn)人群、指揮起來。
  數(shù)名壯碩男子緊急趕來。
  在混亂和尖叫中終于將這漂亮魚重新扔進(jìn)水籠囚禁。
  “看到?jīng)]有？”星祉戳了戳玻璃，“既迷人又致命。”
  盡管身上帶傷，美人魚依舊優(yōu)雅地漂浮在水中。
  “真是一幅難得一見的畫面啊。”奧斯汀不由自主地發(fā)出感嘆。
  換來美人魚深淵般的死亡凝視。
  隔著玻璃，獸醫(yī)仔細(xì)檢查。
  原本人魚脊背那珊瑚般紅腫撕裂的傷口竟開始愈合。
  “天哪……”
  獸醫(yī)震驚，“這愈合速度簡直超乎科學(xué)。”
  他咕噥，“像是某種神秘力量正在工作。”
  星祉蓋了一塊鋼板，把水箱封住。
  那人魚惡狠狠盯著他，全身鑲滿鉆石似的，貼著玻璃發(fā)光。
  星祉走近點，仔細(xì)瞅瞅這位海中美人。
  萊昂臉湊過來，幾乎觸在玻璃上。
  高挺的鼻凝脂般白皙，冷硬玻璃上暈一層霧氣。
  視線往下，俯視海盜，濃睫閃了閃。
  水色粼粼的眸，映出黑峻峻海盜臉。
  “哈。”野性的老臉，蕩漾邪肆張狂的笑。
  海盜覺得大白魚有點眼熟。
  情不自禁把話吐出，“你真好看。”語氣里沒有半分虛假。
  不可思議的是，人魚那張冰雕般的俊美臉龐，竟悄悄染上一抹極淺極淺的緋色。
  清透濕漉的碧眸，死死地盯著這個曾幫他射殺黑脊鯊的男子。
  太古怪了，這個丑男人怎么長了兩張臉？
  他天生能洞察人類的心念，看穿真實的面目，也能識破詭計。
  他一向?qū)θ祟惥炊�遠(yuǎn)之，可是這個人類有點奇特，又丑又好看。
  他當(dāng)然不知道這是海盜小星化妝的緣故。
  “等會兒，割塊肉嘗嘗，應(yīng)該挺香的。”
  星祉踉蹌著關(guān)閉了艙門，示意守門的海盜塞上耳塞。
  別讓人魚那縹緲的歌聲勾走了他們的魂。
  夜色濃時，船已靠岸。
  船上眾人都醉得東倒西歪。
  入睡前，小星決定再去瞄一眼那條漂亮的魚。
  頭腦有些發(fā)昏、思緒也不清楚了，“好大一條啊，我想咬一下？”
  他心里打著主意。
  人魚還在翻騰，見到丑海盜又來了，他腦袋挨近玻璃，“……蘇拉西達(dá)?”
  翻譯成人話：“你有配偶嗎？”
  小西以它不高的智慧理解：“主人啊，大白魚是問你能不能掀開蓋子呢？它感覺有點悶。”
  “哦。”星祉模模糊糊應(yīng)了一聲，走路扭來扭去。
  踩在凳子上，左右搖擺，雙手使力將鋼板推開。
  人魚頓時鉆出頭來。
  鼻尖微微動了動，嗅探著什么。
  “蘇列卡娜……”人魚低語。怎么不回答我？
  臉頰掛著水珠，一顆一顆順著緊繃的下頜淌落。
  濕閃的寶石眸，滿是期待。
  云團(tuán)及時翻譯道，“主人，它問你能不能給他喂食？”
  海盜輕倦地點了點頭，“可以。”
  人魚碧色的雙眸一剎灼亮。
  海盜打了個哈欠，卷起袖子，從口袋掏出一根小魚干。
  往人魚嘴邊放。
  但那好看的唇緊抿，不張口，似乎有點嫌棄這份禮物。
  海盜不甘心地哼了聲，“嬌氣！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上等貨！”
  說著再深入兜里找了找，拿出一枚裹糖紙的巧克力。
  本世界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他剝開紙，捏著醇香的黑色小塊，放在手心給魚看。
  萊昂疑惑地垂眼，眸光迷離，掠過海盜白軟細(xì)膩的掌心。
  粉舌輕輕舔過唇，勾起一角。
  低頭，神情訥訥的，薄唇含住巧克力。
  就在此刻，星祉伸回手，感到濕潤的舔了一下手掌。
  酥麻一燙，電流繞過心尖。
  纖長的手指顫了顫。
  萊昂細(xì)嚼著嘴里的小糖塊。
  那味道先是苦澀，隨后甜意溢出，軟軟地在口中化開。

  他挑眉，這東西真奇怪。
  不難吃，但沒有這個人類香，沁甜的花蜜味。
  一股暖流滑過喉嚨，咽了下去。
  接著舔了舔唇，繼續(xù)盯著海盜，眼神空靈無邪，彎成了月牙。
  “……有點可愛。”海盜伸爪。
  撓弄兩下萊昂潔白如雪的發(fā)絲。
  “誒，好滑……”真想剪一段收藏。
  萊昂微微瞇起眸子，水晶似的尖尖魚鰭，動了動。
  在這片食物稀缺的海域世界，分享是配偶間最珍貴也最私密的行為。
  每當(dāng)兩個靈魂選擇彼此時，便會共吮生命之果、交換氣息。
  對于人魚來說，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暗示。
  那意味著，該有一場表達(dá)情感的儀式。
  星祉覺得這魚好乖，又摸了摸兜里，把最后一塊巧克力拆開。
  萊昂張口，直接含住那白嫩指尖，嘬了嘬，碧眸瀲滟，依戀地瞥向海盜。
  海盜瞬間清醒，眼瞳突然瞪圓，“誒你……”
  人魚騰空而起！！！
  在星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一把擁住。
  將四肢撲騰的海盜無情地拖入水中。
  “……唔！”壞魚！
  冷水灌滿了口鼻，呼吸變得急促困難。
  水箱很大，星祉沒緩過勁就被拉到水下深處。
  白色長尾激起水花，潑灑開來，把一旁搖曳著的蠟燭撲滅了。
  周圍一片漆黑，星祉心中悚然。“嗚……”
  人魚強勁的臂彎死死捆著他。
  “寶貝……”清澈低啞的聲線在頭頂炸開！！
  不是嘴巴說出來的，是腦海中聽到的聲音。
  在靜謐中異常突兀，又極具誘惑。
  隱約的，那海草般的發(fā)絲湊近，在他耳畔輕輕摩挲、蹭撞。
  一串吟唱飄入耳膜深處。
  那聲調(diào)憂郁而哀婉，像烈酒灌腦，直沖心脾。
  讓人既醉又麻。
  星祉聽著，那股無力的失重感稍緩了一些，但心神愈發(fā)恍惚。
  身后是熾熱結(jié)實的胸膛。
  “放開……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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