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芒瞥見虞寧毫不遮掩地直勾勾地盯著霍見梟看，倒吸一口涼氣，真是出生茅廬不怕虎……坐時，她用眼神示意虞寧：“乖一點。”

        虞寧嗷了一聲，佯裝乖巧，扭開頭望遠看風景。

        霍見梟似笑非笑，說：“虞小姐，又見面了，真巧。”

        周芒半張開嘴，驚訝地看向虞寧。

        霍見梟眉梢輕挑，等她下文。

        原來今晚霍見梟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她是誰了。

        至于后面的陪她演戲，故意指一個錯誤的方向，單純是故意的。

        難怪他問了她兩次，知不知道他是誰。

        敢情是在不爽她竟不知道他這么一號大人物呢。

        這男人，心機好深！

        虞寧望見他那藏在玻璃鏡片后面狡黠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呵呵，是呀，好巧呢。”

        周芒狐疑：“霍總跟我們虞寧是怎么認識的？”

        霍見梟說：“這你就要問她了。”

        虞寧繼續假笑，說：“進門時碰到了。”

        周芒驚了一下，有些后怕，說：“看來兩位是真的投緣。”

        虞寧：“呵呵。”

        霍見梟沒揭穿她，而是展開了桌上文件夾，送至他們面前，溫聲道：“這是星耀方草擬的合同。”

        后面具體的商談內容，主要由周芒負責。虞寧聽不太懂，也不在乎。她對桌上糖果的興趣甚至比這份文件大。

        她一點都不怕霍見梟坑她，人類都好虛弱，他要是敢坑她，她簡簡單單一魚尾巴就可以把他拍死在海岸線上。

        她將橘子味的水果糖從里面挑了出來，剝開彩色玻璃紙，塞進嘴里，粉嫩飽滿的腮幫子立刻鼓起來一只可愛的小包。

        霍見梟并沒有直接把虞寧升至s+級，而是定為了a級。這個簽約級別其實是最符合虞寧目前狀態的。星耀內部龍蛇混雜，如果虞寧評級升得太快，反而會成眾矢之的。

        不過僅僅只是調一級，又何必需要讓霍見梟親自出面呢？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周芒還是沒想明白。

        談判回去之后，周芒還在研讀合同。

        這份合約只給了甲方義務，卻沒有給甲方權益，給了乙方權益，卻沒有給乙方義務。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虞寧毀約，一分錢不用賠，霍見梟毀約，賠死。

        周芒將合同合上又攤開，說：“真的是奇了怪了，怎么合同里一個坑都沒有？”

        虞寧給魚缸里的小金魚換飼料，小金魚簇擁過來，用只有虞寧聽得到的語言大聲吟唱：“啊！謝謝美麗的海洋公主！”

        “啊！尊貴的海洋公主，謝謝您的恩賜！”

        “啊！親愛的海洋公主，請讓我親吻您的手指……”

        下一秒，虞寧被小金魚咬了一口。

        虞寧：“……”

        小金魚們吃飽了散開。

        虞寧回頭，問周芒：“沒有坑難道不是好事嗎？”

        周芒翻了個白眼，說：“不要對資本有任何期待，資本家都是沒有良心的，我入行這么多年，就沒見過哪家經紀公司不坑藝人的，你以為霍見梟怎么有那么多錢的，真當他做慈善啊。”

        這份合同里竟然一個坑都沒給虞寧挖，簡直是奇跡了……

        雖然霍見梟是她老板，但虞寧是她的好朋友，她的心當然是站在虞寧這邊的。

        余寧之前吃過多少苦她都記得，她好不容易從霍之鶴帶來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她實在是怕這種事會再發生一遍。

        周芒合上合同，說：“虞寧，你跟我說實話，你跟這個霍見梟到底怎么認識的？”

        虞寧將飼料放回原處，拍掉手心里的碎屑，實話實說：“霍見梟是霍之鶴的表舅舅。”

        周芒：“……”

        她表情立刻變了。她將合同一扔，直截了當地說：“不簽了，說什么都不簽了，給一千萬都不簽。”

        鬼知道霍之鶴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她絕不會讓虞寧再跟霍之鶴沾上一丁點兒關系。

        “何必呢？”虞寧把合同撿了起來，抱在懷里，“霍之鶴是霍之鶴，霍見梟是霍見梟，我們討厭霍之鶴，又不是討厭他舅舅。更何況，有錢，它不香嗎？不香嗎？”

        這邏輯，周芒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反駁。

        周芒無語，說：“是挺香的……”

        簽約提檔后，虞寧就能有更好的推薦位，而曝光對一個上升期主播是至關重要的。周芒斟酌再三，最終決定抓住機會，將合同敲定了下來。

        送走周芒后，虞寧洗了個澡，剛上床準備睡覺，手機一震，收到了一條新好友申請。

        一個陌生人發來消息，“我是霍見梟。”

        虞寧本來不打算接受，但她點開了霍見梟的頭像。

        不像那些稍微對自己的顏值有自信的男性，霍見梟的頭像不是他本人，而是一片蔚藍的大海。

        那片大海上的盡頭是天色將明的晨曦微光，平靜如鏡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那里是她的故鄉，是她想回去的地方。

        虞寧心一酸，有些想家了。她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怎么才能回去……

        她按下了【接受】。

        另一頭，霍見梟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提示彈出窗口：“你已與【小美人虞】成為好友。”

        霍見梟單薄的嘴唇微微向上揚了起來。

        “叩叩。”送走周芒和虞寧后，秘書小哥回來向霍見梟匯報工作。

        包廂房門沒關緊，虛掩著。

        敲門前，他朝里瞟了一眼，這一眼，可把他嚇得夠嗆。

        他竟然看到霍見梟的臉上掛著……

        笑容……

        霍見梟還是保持她們離開時的姿勢，食指放在唇前，眼底一片笑意，那是淡淡的，溫情似海。因愛意太多，從眼底滲出來的笑。不管是誰看到了，都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可問題是，他老板一直是個面癱……

        霍見梟還有一個名字，這名字是他們下屬們偷偷在背后叫的—霍閻王，因為他從來不笑，他們犯的任何錯誤都逃不出他那雙鷹似的眼睛。

        一個月前，霍見梟死里逃生。似乎是經歷過生死，從醫院出來后，他性格比從前軟化許多，但還是怪瘆人的。

        小秘書發自內心地覺得，還是不要笑吧，怪嚇人的。

        見小秘書進來，霍見梟說：“資料收集好了嗎？”

        小秘書快步走近，將一份不算厚的文件夾放在了霍見梟面前，說：“這是我們找到的余寧小姐一個月前的行蹤。”

        “好。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霍見梟說。

        “好的。”ohyeah！小秘書跑得比兔子還快。

        “等一下……”

        就在小秘書要閃遠的前一秒，霍見梟又開口。

        “還有什么安排嗎？”小秘書怨念地問。

        霍見梟看起來有些發怔，他曲指在木桌上輕輕叩了兩下，又低下頭去，說：“沒什么。只是下次把我房間里的糖果全換成橘子糖。”

        “橘子糖？”

        小秘書疑惑地離開，將身后的門關死，徹底杜絕霍見梟再叫他的可能。

        為什么要全換成橘子糖呢？霍見梟似乎從來不碰那碗里的糖果，只是當裝飾而已。等坐進車里，小秘書才像被點化了一般突然想了起來，似乎……似乎今晚來過的那位虞小姐，就一直在吃橘子糖呢。

        包廂無人，只有檀香靜靜地在燃燒。

        霍見梟緩緩展開了文件。

        余寧一個月前的行蹤很簡單，基本上就是自己公寓、周邊商店、霍之鶴最愛去的會館，以及醫院。沒有任何痕跡說明她有去過海邊。

        霍見梟翻開夾子里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也是一張陌生的臉。只有仔細看才會發現，她們的五官其實是很相似的，皮膚都很白皙，眼睛微圓偏長，鼻梁很挺，鼻尖又小又翹，嘴唇是飽滿的玫瑰花的顏色。只是兩個人的眼神、神態完全不一樣，所以乍一眼看起來，才會覺得陌生。

        那大海中從浪花里躍出來的小美人和剛剛坐在她面前的女孩重合了。

        他閉了閉眼睛，她似乎還扭著腰坐在那兒，白皙的手指像撥翡翠珠子似的將糖果撥得亂跳，黑色短裙下是兩條長而直的腿，左腿撐在右腿上，纖細的腳踝在桌下輕輕的晃動，那兩根黑色的系帶徒增了幾分妖嬈。

        “她不認識我了。”霍見梟捏了捏眉心，將文件放進了抽屜的最深處。

        白茶婉到銹色會館時，霍之鶴已經喝空了一桌酒瓶，神志不清。

        她將霍之鶴從沙發上翻了過來，問：“這是怎么了？”

        其他人支支吾吾，都不知道怎么跟白茶婉說。

        白茶婉一直都是霍之鶴的白月光。她出生書香門第，家里人一心將她往名媛的方向培養，希望她能當個官太太或者嫁入豪門。霍之鶴這種暴發戶二代，她并不怎么看得上。所以她對霍之鶴的示好一直都是不接受，但也絕不拒絕。

        其中一位跟白茶婉簡單地說了一下：“那個，霍少是跟余寧吵架了。”

        白茶婉抬了抬眉。他知道霍之鶴跟余寧的關系。她也是稀有血型，如果有一天，她出了什么事，也需要余寧獻血。她相信余寧脾氣那么好，霍之鶴只要哄一哄她，她會愿意的。

        所以她就睜只眼閉只眼，她甚至把余寧當成她的情敵或者對手，她不屑于跟余寧斗，段位太低了，入不了眼。

        “為什么吵架，喝成了這樣？”白茶婉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和和氣氣地問道。

        這下他們也愿意說真話，“好像是余寧跟霍總好上了，讓霍少臉上難堪。”

        “霍總？”白茶婉微愣。會被稱呼成霍總的，除了霍見梟，還有誰？

        “霍見梟。”對方回答道，再次證實了她的想法。

        “是么……”白茶婉低下頭，精心打理的卷發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臉，讓其他人誰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看見那小小一節尖而短的下顎。

        “知道了。”白茶婉站了起來，看了看爛醉如泥的霍之鶴，說：“把霍少送回去吧。”

        “好。”

        他們將霍之鶴抬上了白茶婉的車，就連上車時，霍之鶴還不忘緊緊握著他的手機。

        他知道他的通訊錄里已經沒有了余寧的名字，他們打過那么多次電話，他曾通過電波訴說了那么多半真半假的愛意，可為什么那短短13個數字，他卻一個數字都不記得了呢。

        他的胸口好像堵著了一團淤氣，喊又喊不出來，叫又叫不大聲，只能如困獸般的不停地翻動著上身。

        霍之鶴在車上動來動去，最后頭突然倒在了白茶婉的肩膀上。白茶婉皺了皺眉，想把霍之鶴推開，卻聽見他靠著她，頭發摩擦著她的脖頸，低聲咆哮：“虞寧，你他媽給我回來！”

        第二天，小鹿呦呦呦照理直播。

        她也學虞寧穿了一條銀色亮片緊身裙，將領口拉得低低的，身體像扭麻花一樣別扭地坐在椅子上。

        但她的身材和虞寧不一樣，偏干癟了些。她其實更適合走她之前的風格，清純校花型，刻意的這么凹造型，反而畫虎不成反類犬。

        “謝謝大哥的火箭……”

        “給大家筆芯喲！”

        小鹿呦呦呦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大家互動。

        直播中，她一直盯直播間熱度榜排行——

        top10—小鹿呦呦呦。

        她不由揚眉吐氣，老娘還是top10。

        互聯網時代，誰都能風光10秒鐘，誰厲害就厲害在能一直風光。

        她接著往下看，top10熱榜之后就是飆升榜。

        只見top11—小美人虞。

        top10的熱度值9001點，而top11的熱度值9000點。

        什么？

        小鹿呦呦呦不敢相信，不過短短一周而已，這個虞寧的名字竟然就出現在了自己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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