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崩塌
他的搭檔比他先邁出一步,走到右下角的位置,不動了。
除了南澤那種動動指頭,讓水氣靈獸自行運作的結陣方式外,行雨陣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利用法陣的金氣來催生水氣,達到降雨的目的,故而言之,先天金氣位置是關鍵位置。
長山讓張勝男站和行雨挨不上邊的四坤土位置,就是把她束之高閣,這樣就不用她出力,他一個人扛起所有職責。
她卻占據了六乾金的位置,還是全盤主人之位,她是連上下都分不清嗎?
幸好除了六乾金外,還有個七兌金的位置。
從未如此生氣的長山,見她呆呆的六神無主的樣子,也只是面無表情去到她旁邊位置。
她為什么要害他?
長山緩緩抬起頭,他如今身手都被冰雪縛住,那冰從腳底板起,像蠶繭把他裹住,讓他轉身都難。
為了保證公平,道場四周都是法界,除了靈獸,外部的法術很難突破進來。
只能是自己人干的。
為什么?他們不是搭檔嗎?
一幕幕記憶飛速從長山腦海閃過。
“你很想回家?”
——懸崖上,張勝男問他。
剛上懸崖來求教的那波人,熱烈地討論可以提早回家的消息,她全聽見了。
他又沒參與討論,她是怎么看出來的?長山沒多想。
不過,釋放那困住的雁子后,他就在夜里夢見過回家的情形。
醒來后,他在紙上一遍遍寫下“昨夜巫山下,雁聲夢里長”。
“有點想。”他回答。
“有多想?”
他決定不再隱瞞,“很想很想。”
他記得她聽到回答一瞬間的樣子,表情空洞,像個沒有七情六欲的木偶。
為什么?他又不是不再回來。
不過他知道,應該很多人回家后,會使出渾身解數留在爹娘身邊,不再回來。
特別是今日之后。
可是,這并不能成為她阻礙他的理由。
“張勝男,你放開我!”他低叫。
“張勝男,不要這樣。”他緩下語氣,要跟她好好談。
“拖下去沒有意義,兩個師父吵架,我們怎么都得站一邊,你這樣做是白費功夫。”
她還是沒有動靜。
這頭蠻牛!這次之后,他一定要跟她分道揚鑣,劃清界限,涇渭分明!
許久之后,她才慢慢轉頭,一臉困惑地冒出:“啊?”
“你少來,我告訴你”長山忽然停住。
不知是入侵法界的聲音在先,還是法界外的騷動在先,等到他察覺,鈴鐺聲和一股令人胸腹反胃上涌的臭味與他臉頰擦過,撩起額邊的頭發。
而他旁邊的張勝男,背朝他面朝動靜來處,正在發抖。
“趴下。”
長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
后面聽人說起,那頭猶如天上裂了個縫跳出來,幾乎可以說是憑空出現的怪物,直沖的法界,猶如法界里兩個人影是碩鼠,一聲拉得長長的,又像幼貓打滾撒歡的“喵——”,震得地面都在抖,很久一段時間,當時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都是嗡嗡的,聽不真切別的聲音。
長山腳下忽然騰起一陣白旋風,似要往外逃走,那怪物目標顯然是它,法界外的人看見怪物四處挪騰,白色飛得很快,怪物的身形更快,以至于眾人見到它的身形化作殘影,那樣子分明是貓撲蝴蝶。
長山當時手腳早已能行動,卻不敢動,他看見怪物自立起身,露出毛茸茸的肚子——那是比他身量還高大的肚腹,在他前后左右同時出現。
不,不是同時出現,是它太快了,無處不在,長山側臉被它帶起的風刮得生疼。
南澤的叫聲就在怪物用身體蓋住白色的時候,撕心裂肺地由遠及近。
“不要!放開放開!那是小白花,我的小白花啊!”
戊修一直在觀察混亂中心那東西,究竟是什么,十釋山已經許多年沒出現新的靈獸。
許是不忍那還沒長成的小靈獸就此歸西,戊修身未動,身后的黃金蟒卻動了。
黃金蟒矯若游龍地竄過所有人頭頂,聲勢浩大,但也許是怪物相比較為嬌小的身形善于迷惑,英明如戊修,也沒想到貓與蛇之間的生克關系,等他發現失誤,那怪物已經瞪著一雙綠油油的大眼,猶如見到真正美味所在,“嗚喵——”大叫,身形暴漲,不僅不逃,反而后腿一蹬,撲向頭上懸浮的黃金蟒。
當日意外連連,一群半大弟子只有張大嘴巴干望的份。
大到遮天蔽日的怪物和黃金蟒在天上纏斗,越飛越高,怪物似乎正在被黃金蟒拖走,而下方使用召喚術主人戊修卻被自己的師妹絆住。
怪物的出現顯然給了女道人可趁之機,畢竟是親師兄,但海引下手完全沒有“親緣分寸”,一手捏訣,一手使劍,招招奔著戊修的致命部位而去。
戊修咬破手指,邊退邊揮動衣袍,面色鐵青,動作卻沉著有序,漫天符咒從他指尖飛出,一座金光閃閃大法界罩在九層塔前,將弟子們隔離在外。
兩位師父之間生了嫌隙,在場的弟子今日才知道,卻萬萬沒料到,今日二人就圖窮匕見,大動干戈。
一時間眾人眼前一片混亂,都不知道該看哪個方位,戰場遍布四面八方,目不暇接,但同樣的,他們都無法介入,人之戰都有法界隔離,而靈獸之戰,卻在遙不可及的天際,野獸血腥撕咬,輸贏即在扯開喉嚨的一瞬。
戊修突然一聲長嘯,海引的劍離了手,跪倒在地,滿臉不屈,卻如萬斤巨石壓頂,慢慢彎下了脊骨。
黃金蟒就在主人的長嘯聲中掉下來,連主人身邊都回不去,掉入怪物躍起的位置,連帶著天上下起紛紛血雨。
長山所在的法界成了怪物的臨時窩點,怪物從那處被拖走,轉頭卻將獵手拖回。
它要大快朵頤了,嗚喵之聲全是歡喜,俯沖到半路,好像感受到了危險,抖動耳朵,警覺四看,隨之戰利品也不要了,大尾巴在天上一扭,憑空而來,憑空消失。
長山終于看到了黃金蟒的原形。
一條小小的金蛇,漸漸在長山腳邊蜷縮,頭和尾勾在一起,脖子上巨大的撕裂口變成了一點,像一枚小小的珠子,進入了夢鄉,就再也不動了。
原來,靈獸也是這般弱小。
長山凝視著腳下,周圍的聲音消失,在他要為之付出的代價到來之前,悲傷占據了他整副身軀。
“長山——”矮小道人腳踩女人香脊,發出碎人心神的怒吼。
正彎腰捧起金蛇的長山渾身一抖,還是堅定地將蛇尸護入懷中。
“小辰,不疼了回家了。”
長山其實并不是非常好學的人。
他讀書也會偷懶,為此從小都被他當夫子的爹嚴加管教,而他娘親,卻在背后溫柔地給予縱容。
在喜歡的事情上,他被養育出一股純粹的勁,耐心又洞察細微。
修行也算是喜歡吧。
直到他出了從未有過的差錯,受到前所未有的責難,突然就不想修行了。
結陣考試后,他和南澤一起被關禁閉。
在此之前,沒人知道十釋山有專門關禁閉的地方,那兒就在戊修靜室的后面,誰人要去探望,就得過大師父那道關。
如今所有弟子怕戊修怕得要死,對這位掌門大師父,除了日間辰課無法避開,其余都跟老鼠見了貓,能避則避,自然無人敢去探望被關禁閉的長山。
誰叫那只貓殺死了大師父的黃金蟒,差點吞了南澤的小白花,唯獨沒傷他半根毫毛?
十釋山是靈山,靈獸就在這山上,而長山找到了它,驅使它,但又未完全駕馭它。
他為了在師父面前表現,拿第一名,隱瞞了這個事實,才釀成大錯。
要說站在大師父靜室門前等候處置時,長山不感到害怕那是假的。
大師父問他:“你可知那只貓的來歷?”
長山搖搖頭。
“拿來吧。”戊修臉色慘白,似乎在制住海引師父時受到重創,說話的聲音里有中氣不足的顫抖,卻平靜如死水,仿佛見慣了這樣的慘痛。
而這樣的慘痛對于小弟子來說,可能會令他很久都回不過神。
長山趕忙捧出黃金蟒的尸體。
小蛇尸體落入戊修掌中,消失不見,戊修衣著單薄,所有的法器必定收納在一個法寶之中,黃金蟒會被永遠珍藏在那兒吧?
“你的法陣原本是什么陣?”戊修問。
長山很驚訝大師父會問,老實答了:“陣名叫‘道元濟真’,可以使人駕云騰飛,不過飛不了多遠后山到前山那么遠。”
戊修眼睛一亮。
隨后將他投入禁閉室。
長山飛快退后,眼前晃過無數道墻,無數道門楣,最后退入黑暗深處。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以及他懷里的一本書冊,想必是打入禁閉室時大師父給的。
禁閉室并不是完全的實體,四周有法術的屏蔽,長山就聽不到聒噪的南澤的聲音,但他知道南澤就在附近。
也許還有海引師父。
說起海引師父她和周石意師父更像是他們的師哥和師姐,而大師父才是他們唯一的師父,結陣考試那日尤為像,無論是年齡和實力,他們和大師父之間的差距,讓所有的無理取鬧又或者是反抗,就像遇上一只巨大的手,輕輕地就給鎮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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