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西索
舒適的氣溫，柔軟的床墊，身上的毛毯恰到好處的重量。
蘭希難得做了一個安穩(wěn)的夢。
夢中她坐在餐桌前，自顧自的用勺子將番茄牛腩搗的軟爛，接著被母親教訓(xùn)要乖乖吃飯。
餐具上熟悉的復(fù)雜花紋，每一根線條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抬起頭，母親的面容卻無比模糊。
安格爾·克萊因。薩黑爾塔合眾國參議院中最年輕的女性議員，當(dāng)?shù)赜忻恼渭遥惺吕讌栵L(fēng)行，手段干凈利落。
對蘭希來說，母親就是她最好的老師。她健全的三觀，正常的生活，和腦子里那一點點藝術(shù)天賦，都與母親安格爾·克萊因離不開關(guān)系。
在夢里再次見到逝去已久的母親，她的心里沒有任何奇怪的情緒——可能在夢里蘭希還只是個小孩，只是努力地想拿起餐具盛起碗中的食物，卻怎么也無法成功。
人在做夢的時候就會有這種事情，越努力想干點什么，身體卻愈加沉重，蘭希現(xiàn)在就是這種狀態(tài)。
看著一碗滿滿的番茄牛腩飯被她攪和得稀爛，母親只是嘆了口氣，覺得她只是暫時沒胃口罷了：“現(xiàn)在還不想吃嗎？那等餓了再吃吧。”
努力與飯菜斗爭的蘭希眼睜睜地看著一碗美味的，熱騰騰的，好久沒嘗過的番茄牛腩被端走。
不是的媽媽，我超想吃的啊！快半個月沒吃過熱乎好吃的飯了嗚嗚嗚……
半個月沒吃了……？我最近……在干什么來著？
在夢里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蘭希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嘴里嘟囔著：“番茄牛腩……”
陽光已經(jīng)灑進(jìn)廳堂許久了，蘭希對面的沙發(fā)上躺著的早已不是小孩，換成了一位七旬老人坐著吃著手里的面包，希斯自然是沒聽懂她剛剛半夢半醒間用母語喃喃的字句：“瞎嘟囔什么呢？”
睡在廳堂就是這點不好，隱私性非常一般，尤其是她這種一般睡到中午的，基本上醒來就跟其他人打照面的狀況是免不了的。
嘛，不過她選擇睡廳堂早就有這種覺悟，不然她在二樓的客房里冷死估計都沒人發(fā)現(xiàn)。
剛睡醒她還有點迷糊，默默坐起身，然后拉緊身上的毯子。轉(zhuǎn)頭看了眼希斯手里的面包，又轉(zhuǎn)過來望向吧臺：派克諾妲在吧臺座位上吃著罐頭，瑪奇和庫洛洛正坐著喝啤酒，小男孩站在派克諾塔旁邊，手里拿著一個面包默默地啃。
看著眼前的景象，蘭希心里不由得生出一點憐憫，深吸一口氣再長嘆，突然想起剛剛夢里沒吃上的熱騰騰的番茄牛腩：
“這日子過的……”
“你是第一天在這？”希斯不知道這孩子突然抽什么風(fēng)。
蘭希突然覺得自己能在這呆這么多天非常不容易，如果不是夢里那頓番茄牛腩，她也不會覺得這幾天天天吃的東西差到哪里去。
說白了就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想吃點熱乎的，口味不奇怪的，正宗華夏飯。
不過估計在場所有人都不太能理解她這點小追求。
簡單吃過已經(jīng)不算是早飯的早飯，蘭希打算再去一趟集市，為了她那點可憐的食欲，她打算自力更生。
小男孩托付給了希斯，老人雖然表示自己不擅長照顧小孩，但蘭希大手一揮說反正保證他死不了就行，畢竟現(xiàn)在的狀況再苦也不會比他一個人在街上流浪時候更苦。
這兩天溫度更冷了，但好在風(fēng)比前兩天更小，所以體感上沒有很大區(qū)別。再加上正午的陽光驅(qū)散了一部分寒意，蘭希難得有興致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
本來只想買番茄和牛腩，她在經(jīng)過一些賣衣物飾品的小攤前停下了腳步。
想起來小男孩破破爛爛的著裝，蘭希想著要不多買兩件衣服好了。
只是本來想隨便挑兩身能穿的就行，可能是作為美院學(xué)生的審美作祟，愣是在這種鄉(xiāng)下小城的樸素手制品店里搭配了兩身套裝出來。
蘭希很滿意，付了錢往肉鋪去。
售賣食物的區(qū)域總是最為喧鬧和嘈雜，攤販的叫賣和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但今天人稍微少點，比起以往安靜了許多。大概是這座小城因為鐵路的問題造成了一些供應(yīng)短缺。
快速買完需要的東西，蘭希準(zhǔn)備打道回府。
市集貼著這座小城最為密集的居民區(qū)建成，許多建筑的老式的墻體經(jīng)過了太久時間的洗禮，大部分隔音效果都不盡人意。
堅硬物體碰撞發(fā)出悶響，隱約透露出男聲的叫罵和女聲的哭泣。
蘭希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穿過人群，路過巷口，隨即停下腳步，站了五秒，轉(zhuǎn)身往回走，拐進(jìn)巷口深處的建筑。
陽光灑在建筑死角，連角落的臟污都照亮。
時間緩慢流動，不一會淺發(fā)色的少女再次出現(xiàn)再巷口，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手里依舊抱著那些買來的食物和衣物。
蘭希走了兩步，還沒走出這片市集，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熟悉的扎起來的發(fā)型，面無表情的面容，她回想了一下這位女士的名字：“瑪奇小姐……？”
瑪奇直視著她，完全沒有碰巧遇到的驚訝，不如說她就是專門為了找蘭希過來的。
“團長說你出去太久了。”
雖然沒有說后半句，蘭希也能大概猜到，對方應(yīng)該是怕她跑路。不過應(yīng)該不是‘怕’，只是經(jīng)過幾天下來的相處，她推測庫洛洛應(yīng)該是傾向于習(xí)慣把事情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那種人。
蘭希給她看了自己手里拿著的一堆東西，表示自己絕無二心：“可能是剛剛給小孩挑衣服費了點時間……不過還好你來了，能幫我拿一部分嗎？”
瑪奇掃視了一下她，看起來她一個人的確有點吃力，思考了一下，還是默默伸出手。
將買來的肉和菜遞給她，蘭希知道這點重量對念力充盈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將最重的部分交給了瑪奇。
“謝啦。瑪奇小姐有什么要買的東西嗎？我已經(jīng)買完了。”蘭希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沒什么。”
看來是專門出來找她的。
兩人并排走著，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不過瑪奇的性格好像就是不多話的類型，蘭希默默忍受著只有她一個人覺得的尷尬。
“你剛剛說的‘團長’，指的是庫洛洛嗎？”蘭希想了個話題。
“嗯。”
好簡短的回應(yīng)。
感覺沒辦法繼續(xù)下去啊……蘭希回想跟人社交的開啟基本上就是圍繞對方的背景展開你來我往的溝通，問女孩子年齡好像不太合適，問工作人家是盜賊有什么好說的。
蘭希眼珠子一轉(zhuǎn)：“我昨天跟庫洛洛聊天，他是流星街出身，你也是嗎？”
說完她就后悔了，好像流星街是什么普通街道一樣。
瑪奇斜著眼看了她一眼：“是。”
意想不到的正面回應(yīng)，蘭希猜測瑪奇應(yīng)該沒有生氣，不如說她面對瑪奇這種表面上冷酷的性格比庫洛洛那種深不可測的性子要來的輕松些。
感覺是個展開話題的突破口，蘭希接著說：“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也在流星街，受了立佐爾神父的照顧，你認(rèn)識嗎？就是有點胖胖的那個，他最近還好嗎？”
“死好幾年了。”瑪奇說。
蘭希沉默，不過這在流星街的確不是什么稀奇事。她本來想破冰，但是對方好像根本沒有想深入交流的意思。
“我說啊。”這次輪到瑪奇首先開口：“你跟庫洛洛交談的時候也這么多話嗎？”
“還好？基本上是他問什么我說什么。”蘭希說。
“嗯，那在我問你話之前你也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好冷漠……！
蘭希也不是沒由來的對她熱情，只是有些細(xì)節(jié)落進(jìn)了她的眼里——昨天小男孩的衣物破的不成樣子，在她去盥洗室的間隙回來時發(fā)現(xiàn)外套奇跡般的復(fù)原了。早上起來時小男孩站在派克諾妲身邊啃的面包，大概率也是派克給的。
這群盜賊可能在沒有利益沖突時對小孩格外寬容。
再加上天生更傾向與女□□往，蘭希覺得在剩下幾天時間里大家盡可能關(guān)系不要太僵。
沒有再固執(zhí)地找話題，蘭希只是默默跟著身邊人的腳步，穿過市集的人群，瑪奇突然停住腳步。
“？”蘭希疑惑。
“有人跟蹤。”瑪奇說著，藍(lán)色的眼眸透露出冰冷的氣息。
蘭希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回頭望去都是一群穿梭在市集里的普通人……不對。
一抹明顯的藍(lán)色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這個發(fā)色就算是放在他們美院也是非常顯眼的存在。一頭藍(lán)發(fā)的男人慢慢走近，黃色細(xì)長的狐貍眼睛和臉上的水滴和星星裝飾與這座小城格格不入，他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蘭希也能感受到強大的念力。
“西索。”旁邊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快：“你怎么會在這？”
被稱為西索的男人臉上帶著笑容：“哎呀，真是奇遇。☆”
蘭希能感受到對方是個危險分子，大概跟庫洛洛不相上下的那種，只是從沒見過瑪奇如此戒備的樣子。
“人家只是想來找團長玩……沒想到遇見了有趣的事情。☆”西索的眼光從瑪奇轉(zhuǎn)移到蘭希身上，上下打量著。
她本人完全沒有接收到這份目光帶來的危險信息，蘭希的眼神在瑪奇和西索身上來回打轉(zhuǎn)，腦子不停地思考。
他也叫庫洛洛團長，那按理來說這群人應(yīng)該是同伴才對。不過為什么兩個人之間氣氛這么緊張，還有點奇怪……
蘭希瞬間感知到什么，她轉(zhuǎn)頭看著瑪奇，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
“這你前男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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