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  怎么會有皺紋。”太后幾乎是撲倒在鏡前的，眼尾細細的褶皺更加明顯了起來。

        “假的，都是假的,  我沒老，沒老。”她抓起手邊的胭脂盒，狠狠砸到了鏡子上。

        鏡面碎裂，碎片劃過她的手背,  鮮血霎時便滲了出來。

        見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笑著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沒老，沒老,  還是與夫君初見時的模樣。”

        丞相剛進門便看到了她這副癲狂的模樣，不由腳步一滯。

        感覺到有人進來，太后的身子立馬端正了起來,  看了過去,  “是丞相啊。”

        說著，她姿態高傲地坐了回去,  手放到了茶盞上,  冰涼的觸感讓她的眉頭一下子便皺了起來,  “右陵,  茶都冷了，換茶。”

        好半晌,  都沒有人應答。

        她面上的慈和立馬便維持不下去了，肉眼可見的燥意在她眸中出現,  “右陵呢？右陵。”

        該死的賤婢，他也向著那個逆子對不對，賤婢,  賤婢。

        丞相不再遲疑，上前重新倒了一杯熱茶，呈給她，“娘娘請用茶。”

        慈安宮伺候的人都已經下了大獄，哪里能叫的來人。不過這茶壺還是熱的，說明除了沒人伺候，陛下也沒在別的地方虧待太后。

        想到這里，他心中便嘆了一口氣。

        太后的情緒平和了下來，接過茶水，輕抿了一口。

        口舌被滋潤，她才用閑話家常的語氣道：“是那個逆子叫你來的吧，來讓你殺了哀家。”

        說著，她便譏諷一笑，“怎么，殺他父皇能下得了手，卻下不了手來親自殺哀家嗎？”

        丞相見她誤解至此，默然不語。

        說著，太后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殺了哀家又如何，他遲早也要來陪哀家的。”

        已臨近死亡，她已經沒有任何顧忌，神神秘秘地看了四周一眼后，她悄聲道：“丞相，哀家告訴你一個秘密。”

        她不等丞相回答，便自顧自道：“風昀小時候，哀家便讓人在他的飲食中下了藥，你們只當他體弱多病，但這都是哀家干的，還有，他生病后喝的藥，都被哀家動了手腳呢。”

        丞相沒想到會聽到這些東西，滿臉震驚看向她。

        看著他的神情，太后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然后繼續道：“啊，對了，還有呢，你們當他貪玩，三天兩頭掉到池中，其實不是的，都是哀家推他下去的。”

        “明明我才是夫君的妻子，可他總是不來看我，只有孩子生病了才會來。”上一刻還滿是得意的太后突然便低落了下來，“沒關系的，我知道，都是那些賤人勾引他，還妄想生下子嗣，她們都該死，誰也不能跟我奪走夫君。”

        丞相突然想起了先皇讓他看顧好太后時的復雜神情，那時他還不太懂，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所以并不是先皇身體有恙才子嗣單薄，那些尚未出世的孩子，還有那些莫名暴斃的嬪妃，都是你殺的。”

        太后捂唇一笑，“呀，這都被你猜到了。”

        看著她絲毫不知悔改的模樣，丞相心中再無憐憫，“可是你知道嗎？先皇早就知曉你干的事，他還幫你隱瞞了下來。”

        或許早在查到先皇之死的真相時，他就該告訴太后，不然她怎么會做越來越多的錯事，連謀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嗯？”太后疑惑地眨了下眼，但很快，她便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夫君還是最愛我的，他說過的，他最愛我了。”

        看著她一臉幸福的模樣，丞相十分冷漠，“那你知道他是如何死的嗎？”

        ---------

        又到了換藥的時候，九凰正要開溜，衣袖就被揪住了，她下意識低眸望去。

        風昀收回了受傷的那只手，眸中霧氣彌漫，嗓音低啞，“疼。”

        九凰：“……”

        〔我特么，又學爺的招數，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嗎？〕

        風昀又去偷偷摸摸抓她的衣袖。

        已經預感到他接下來又要裝可憐，九凰立馬退后兩步，拿起了藥瓶，“我給你換藥，行了吧。”

        〔看來爺以后得去開個班兒，這能賺多少學費啊。〕

        等換完藥，天色都暗了下來。

        風昀換了一身衣袍，沒再逗她，輕揉了一下她的耳垂后，輕聲道：“你早些睡，我還有事。”

        九凰把他的手拍了下來，“有事就趕緊走，亂捏什么。”

        看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風昀勾唇一笑，轉身便離去了。

        系統突然出聲提醒，[宿主，跟上去，反派boss往慈安宮去了，主角還關在那里，若是他要殺主角，我們可能趕不及。]

        九凰翻了一個白眼，“你命令誰呢，我又不是救世主，主角的死活與我何干。”

        見她又開始叛逆了，系統連忙放緩了語氣，想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們的任務是打壓反派boss，本質就是讓主角順利成長，若是主角死了，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個世界也會因為主角的死而產生錯亂，所以我們一定要讓主角好好活著，他活著，宿主才能活下來呀。]

        九凰不聽，還“哼”了一聲。

        見她這個態度，系統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態度立馬開始低三下四，[我錯了，我不該用命令的語氣跟你說話，宿主快跟上去吧，求你了。]

        “原諒你了。”見它終于搞清了自己的定位，九凰滿足了，光明正大往慈安宮的方向走去。

        慈安宮內一片昏暗，滿室死寂。

        太后坐在地上，眼圈泛紅，頭發散亂，珠寶翠玉扔了一地。

        “吱呀”一聲，殿門被人推開了，月光撒了進來。

        禁衛將殿中的燭火一一點亮，然后便退出去了。

        眼前有了光亮，太后傻愣愣地抬頭，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的手一下子便攥了起來，可很快，便松開了。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所以來看哀家的笑話，對不對？”

        聽著她接連兩個問句，風昀勾唇淺笑，語氣卻帶著些許遺憾，“本以為能看到你的尸體，不想你竟還活著，你對父皇的愛，也不見得有多少嘛。”

        太后最受不了的便是別人質疑她對夫君的愛，瞬間便大吼了一句，“閉嘴，不許再說了，最愛夫君的人是我，是我。”

        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風昀面上的笑意加重了幾分，“可是最愛他的你，殺了他呢。”

        太后捂住了耳朵，“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想要殺他，我要殺的是那個賤人，不是他，不是他。”

        丞相講的故事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竄來竄去，也讓她的神情越發痛苦。

        三年前，皇帝出宮游玩，歸宮時，從民間帶了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回來，他對那位美人可謂是榮寵至極，不過幾日，便封了對方婕妤。

        當時的皇后體恤婕妤日日侍奉陛下勞累，便賞了一盅人參湯給她。湯送到婕妤宮殿時，恰好陛下宣召，婕妤便帶著湯去了，還謊稱湯是她熬的，與皇帝分食了那盅美味的養生湯。

        當晚，宮中便發生了動亂，太子逼宮，皇帝暴斃。

        世人皆傳，是太子狠心弒父，實為沒有人性的暴君。

        卻不知，皇帝的死因是那盅湯。

        是那盅湯。

        太后望著自己的手，眸中滿是恨意。

        就是它，就是它往湯里撒了致命之毒，是它害死了夫君，反正不是她，都怪它，都怪它。

        她的視線四處游移，終于看到了尖利之物，沒有任何猶豫，她一把抓住地上的發簪，狠狠地扎進了另一只手，鮮血如花一般綻放，疼痛讓她的身子都忍不住顫了起來，但她卻大笑出了聲。

        “哈哈哈，我報仇了，夫君，我報仇了。”

        看著太后瘋瘋癲癲的模樣，風昀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

        很小很小的時候，他記得太后還不是這個模樣，她很溫柔，臉上一絲陰霾都沒有。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她就變了，眸光不再單純，漸漸充滿了惡毒。

        可以說，這一切皆因情愛而起，是嫉妒仇恨改變了她。

        那有朝一日，自己是不是也會變成這副模樣，惹她厭煩。

        想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急躁便開始在他的內心蔓延，迫切地提醒著他要做些什么。

        她總是被那些閑雜人等吸引走注意力，為了那些人，她一而再再而三做違逆他的事情。如果那些人悄無聲息地死了呢，那她是不是只能看見自己，再也不會去關心其他人。

        肯定會的吧，礙眼的人都死了，她就只能看見自己了。

        慈安宮外，九凰聽系統轉述里面的情況，才知道先皇是死于太后之手。

        “嫉妒真可怕。”她感慨了一句。

        系統附和她，[是的宿主。]

        “不過先皇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她緊接著又道了一句。

        “諾言若只是耳鬢廝磨時隨口說出的情話，那它的分量也太輕了些。”

        先皇與太后少年夫妻，情至濃時，什么此生我只愛你，只愿與你誕下孩兒的話沒少說，可后面還不是納了不少的美人為妃，還讓她們懷上子嗣。如果不是郎心漸變，太后可能也不會走上歪路。

        不過也有可能情愛淡去，先皇感覺太后的愛太過窒息，所以才會去尋找新面孔。

        這其中的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

        系統想著曾經所見，回了一句，[諾言許下的時候，誰又能說自己不是真心，只是時光遷移，真心也逐漸被消耗殆盡了。]

        九凰翻白眼，“別給我整這話，完不成諾言一開始就別說，說了就必須得完成，真不真心那是感情問題，有沒有踐行許下的諾言那是人品問題。”

        系統忽然沉默了一瞬，[宿主你這個想法你知道像什么嗎？]

        九凰覺得它接下來不會有好話，只是還沒出口拒絕，便聽到了后面的話。

        [就一聽就知道是老孤狼了，感情的事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

        它怕說單身狗會被損，換了個聽起來很高大上的說法。

        九凰直接“呵呵”冷笑，“你一個系統，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嗎？就給我在這兒扯。”

        系統并不存在的膝蓋中了一箭，正要反駁一下時，它卻無法說話了，因為任務提示音響了起來。

        [叮，宿主接受任務，請立刻前往慈安宮拯救主角性命，任務成功，獎勵心愿神燈使用機會一次，任務失敗，扣光所擁有積分，并回收部分獎勵。]

        任務失敗的懲罰越來越過分，九凰都來不及吐槽，便看到此刻的慈安宮內已經是濃煙滾滾，周圍的溫度“噌”一下便升高了。

        她的瞳孔驟然一縮。

        遭了，風昀還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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