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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撞車”事件之后,漢克有了心理陰影,開車越發小心,看到騎電瓶車的人就盡可能躲遠點。
  他自詡為的”德國車、德國駕駛員、德國駕駛技術”,在中國不管用,路況不一樣,開車時的應對方式也有差別,尤其是發生碰撞后,處理方式也跟德國不一樣。
  另外,艾琳發現,漢克開車時,每次看到交警,都會不由自主坐直身體,向交警行注目禮,神情端莊嚴肅,就像白金漢宮的侍衛看到伊麗莎白女王。
  艾琳為他為什么要和交警對視?他說在德國見到交警時必須直視的,否則會被認為有問題。
  這真的是令艾琳匪夷所思!
  艾琳跟他說,在中國開車時看到交警,你緊盯著交警看,沒問題也會被認為有問題,那是在找茬!
  為這個問題,兩個人爭論不休。
  隨著時間的增長,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爭論也變得越來越多,這大概是正式進入了同居生活中的磨合期,彼此的脾性展露無遺,見解、觀點總是會有沖突。
  艾琳越來越發現,漢克紳士、嚴肅的表象下面,很多時候是讓她哭笑不得的幼稚和固執,很多時候是他對中國文化的認知欠缺和偏見導致的。而艾琳自己呢?有時也像是弱智一般。
  有一次兩人去一家景區游玩,整個景區觀賞下來,已經是過了正午,饑腸轆轆,倆人來到一家景區的快餐廳。
  餐廳點餐區域的墻壁上,掛著一些菜肴的圖片,有烤鴨飯、三黃雞蓋澆飯、牛肉飯等,品類不多,客人點餐,可以參考圖片。
  漢克看了一會兒,指著一張圖片上的烤鴨飯,咽著口水說:“琳,我點這個烤鴨飯。還要一罐啤酒”。
  “那我就三黃雞飯吧。“艾琳跟服務員說。
  “兩位抱歉啊,現在這個時間,我們只有三黃雞蓋澆飯了,其他都沒有了。”服務員說。
  “他們現在只有三黃雞飯了,要不我們倆都吃三黃雞飯。”艾琳征詢漢克。
  “為什么只有三黃雞飯?”漢克突然操著蹩腳的漢語問服務員。
  “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們的烤鴨飯賣的比較好,今天準備的都賣空了,所以只有三黃雞飯了。”服務員滿臉歉意地說。
  “那不行,我要烤鴨飯。“漢克又用中文說。
  他平常會說的中文就三句,“我要吃烤雞、烤鴨、牛肉、魚”,
  “我要一罐冰的啤酒”,
  “買單”。
  今天情急之下說了兩句中文,看來是真的餓了,也是急了,那股子孩子氣和倔勁又來了。
  “可是他們售完了啊,現在只能點三黃雞飯。”艾琳耐心地跟他說。又沖著服務員尷尬的笑笑。
  這么個高大的男人,很多時候需要她哄著。
  “可是,他們烤鴨飯的圖片掛在那里,為什么不賣烤鴨飯?為什么不給我烤鴨飯?我要吃烤鴨飯!”他跟艾琳抱怨著。
  他現在只有三歲!艾琳不跟他計較。
  “三黃雞飯也很好吃的。”服務員說
  “是啊,既然這么餓,我們就吃三黃雞飯吧。這個點,其他餐館也都不接待客人了。”艾琳拉著他的手哄著他說。
  “他們騙人,掛著烤鴨飯!卻沒有烤鴨飯!”漢克委屈地說,此刻沒人相信他是一家德國企業的高管。
  “下次我們來吃烤鴨飯,今天先把肚子解決了再說,否則等下三黃雞飯都沒有了呢。那你得餓到晚上,我才能做飯給你吃哦。”艾琳“恐嚇”他說。
  “三黃雞飯!好吧,那我只能吃三黃雞飯了!但是我要兩罐啤酒!”
  艾琳無語。男人的本質大概都是小孩。
  兩個人從景區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艾琳因為“虧欠”他一頓烤鴨飯,遂拿冰箱里的冰鮮鴨腿給他做了一份鴨腿飯,漢克感激涕零。
  晚餐之后,兩人盤在沙發上看電視。
  家里裝的是衛星電視,兩人共同喜歡的頻道是探索和國家地理。
  漢克從沙發上起身去了書房,艾琳知道他要干什么,果不其然,漢克點了一支雪茄夾在指間,從書房出來,一副志滿意得的樣子,坐回沙發,深吸一口,吐出一股濃濃的煙味。
  艾琳輕聲咳了一聲,忍了他很久,今天忍無可忍了。
  遂說道:“親愛的,你能不能不在家里抽煙?這樣對居室環境不好,對我的身體也不好。”
  “我平時也抽一兩支,你并沒意見啊。”漢克說
  “平時我是容忍你,不好意思說,并不代表我沒意見。”艾琳回答。
  “可是,你說過你喜歡聞我身上的煙草味道啊。”漢克恬不知恥地說。
  “那是起初,現在我不喜歡了,家里到處都是煙味!你最好不要抽了。”艾琳有些生氣。
  “我已經把窗戶打開了啊,應該沒又太多煙味啊。”他繼續抽著,置若罔聞。
  “窗戶打開也不行啊,總之家里不能抽煙!”艾琳提高了嗓門。
  漢克疑惑地看了看艾琳:難道她今天對煙特別敏感?
  “那我去書房抽!”他起身去書房。
  “不行,家里不能抽煙!”艾琳沖著他嚷。
  “你怎么了,琳?我去書房還不行嗎?你今天有點不友好啊。”漢克說。
  “我不友好?你在家里抽煙,我天天容忍你,從客廳到臥室,到處都是煙味,每天開窗通風都難以消除,這樣的環境中,我每天吸入二手煙,你考慮過我的健康沒有?”艾琳忍無可忍。
  ”那等我把這支煙抽完行嗎?陽臺上實在太冷了。”漢克與艾琳商量。
  艾琳什么也不想說了,她從沙發上起身,拿了門口衣柜的衣服披上,腳上還穿著拖鞋,開門出去了。
  她站在樓道的窗戶前,開窗,深呼吸。
  漢克見她出去了,知道她生氣了,趕緊把煙掐滅了,開門探頭見艾琳怒氣沖沖地站在樓道窗前。
  ”come
down
,琳,進屋可以嗎?”漢克沖她說。
  艾琳頓時怒發沖冠,她回頭看了一眼漢克,把本來想叫囂的話咽了回去。她沒有移動,呆呆地看著窗外。
  七樓,窗外夜色如許,她起初并不太生氣,剛才漢克從家門口探腦到出來說讓她”come
down”讓她氣憤極了!
  生氣之余,她又為自己感到悲哀:與漢克在一起,自己處處體恤他、照顧他,兩個人的感情也是越來越深,可是很多時候她不明白:她比他小好幾歲,他為什么不能多體恤她一點,多照顧她一點,這不公平!
  “還有,他剛是說讓我去死么?讓我“come
down
“就是讓我跳下去?去死?怎么之前我沒有發現他這么惡毒呢?他怎么會對我講出這么無情的話?我真的是看錯他了!”
  “他不哄我就算了,讓我跳下去?”
  她感到傷心,眼淚已經涌了出來。
  漢克又開門:“come
down
,琳!”他只穿了一件T恤,下面穿著一條運動短褲。
  “你讓我跳,我就跳?我傻啊?”艾琳沖他叫。
  他太惡毒了!真的瞎了眼,找了一個這么心思惡毒的男人!
  艾琳憤怒的關上樓道里的窗,轉身往家里走,到門口把漢克往家里一推,砰的把門關上了。
  “虧我對你這么好,你居然叫我去死!漢克,你太壞了!”艾琳眼淚奪眶而出,沖著漢克嚷。
  “什么?我怎么了?我叫你去死?這是怎么了?”漢克手足無措。
  “你叫我come
down
,難道不是要我從窗戶跳下去嗎?”艾琳眼淚汪汪說。
  “我的天,我是讓你come
down
,不要為我抽煙而生氣,come
down是平息情緒的意思,我沒讓你jump
down!我的天!你要嚇死我了。”漢克把她抱在胸口。
  “come
down
?不是jump
down?不一樣?”艾琳思忖著。
  她疑惑地看了看漢克,破涕為笑了。
  漢克哈哈地狂笑起來,捧著她的臉,幫她抹干眼淚,親吻了她,溫柔地說:“琳,我寧可自己跳,也不會讓你跳啊。幸虧你沒有那么聽話!”
  又說:“我向你保證,以后我再也不在家里抽煙了,可以嗎?”
  艾琳點點頭,為自己的表現感到害羞。
  至此,漢克擁有了一張小板凳,晚餐過后,他便坐在陽臺那張小板凳上吞云吐霧,就像一只老鷹蹲在一棵小樹樁上,冬天瑟瑟發抖,夏天左右開弓,拍打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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