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弗蘭克兩天后出發回德國,兩天的等待,對他來說也是折磨,除了三番兩次的打電話給他前妻,問詢孩子目前的狀況,沒有任何辦法,他寢食不安。
李梅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
弗蘭克跟她說:他回德國首先是要確認孩子病情、其次要聽醫生推薦最有效的治療方案,他不能確定什么時候再回到中國,但是如果孩子進入治療階段,且病情穩定,他很快就會回來。
李梅不知道他所謂的很快回來是十天半月、還是一年半載。她與他共同生活了五年,不是夫妻,甚似夫妻,
......
有一對夫婦,丈夫是德國人、妻子是捷克人,得知弗蘭克孩子生病了,馬上要回德國,便一定要請他們去家里一聚。
弗蘭克和李梅真的沒有心情去參加任何聚會,但是這對夫婦非常誠摯,就想在弗蘭克離開中國前請他們聚一聚,因為不知道以后什么時候再見。
得知他們還邀請了漢克和艾琳、米歇爾和伊蓮娜,弗蘭克和李梅最終決定接受邀請。
第二天傍晚,漢克結束工作后,驅車先回家接了艾琳,又順路接了弗蘭克和李梅,一起赴約。
他們到小區樓下的時候,伊蓮娜和米歇爾也剛到,弗蘭克心不在焉、神情頹廢,李梅與大家一一擁抱問好,伊蓮娜依然美艷豐腴,挽著米歇爾的胳膊,笑意盈盈。
一行人確認再三樓號,便進去了。
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女主人,來自捷克的艾米麗,湖藍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清瘦白皙、金發披肩,臉龐精致,略施粉黛,年輕、時尚。
男主人,羅伊,從廚房匆匆走出來,舉著占滿了面粉的雙手,哈哈地笑著跟大家打招呼,結實、高大,笑聲爽朗明快。米歇爾躲著他的手,故作嫌棄地說:“別碰我。”
羅伊又故意要來抱弗蘭克和漢克。
艾米麗笑著推著他去洗手,羅伊這才走開。
大家互相擁抱問好,客人把帶來的禮物給女主人,漢克和艾琳帶了一瓶紅酒,弗蘭克和李梅帶來了一袋咖啡豆,伊蓮娜和米歇爾買了一小束鮮花。
艾米麗一一道謝,其他人之前都見過面,唯獨艾琳是第一次來,漢克向艾米麗和羅伊介紹了艾琳,艾米麗上下打量著艾琳,笑著跟漢克說:“漢克,品味不錯,祝你幸福哦。”藍眼睛沖著漢克眨了一下。
艾米麗和羅伊的女兒,伊麗莎白,躲在艾米麗的身后,探著腦袋向大家說哈羅,粉嫩的笑臉,金黃色的卷發,藍藍的眼睛里滿是好奇,穿著一條粉色的小緊腿褲,一件白色的小T恤,非常可愛。
晚餐還沒準備好,羅伊忙的無暇顧及客人,艾米麗詢問客人喝什么,讓李梅幫著她一起為大家拿飲料、斟酒。
客人們在沙發上坐下,男人們喝酒、談他們的事,女人們互相問候彼此近況。
艾米麗走過來非常關切地問弗蘭克:“弗蘭克,聽到你女兒生病的事,我很難過,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我也是剛剛得知,我現在恨不得馬上飛回去,目前據醫生的描述,情況還是比較樂觀的,只要找到合適的配型,才能進行骨髓移植......,所一我必須馬上回去,但是最早的機票是后天早上......,“弗蘭克沮喪地說。
“這么小的孩子,上帝真的不公平,哎,好可憐......”伊蓮娜雙目泛淚。
“是啊,我真的很難過,弗蘭克,如果需要我們為你做些什么,盡管說。”艾米麗緊摟著伊麗莎白,紅著雙眼說。
伊麗莎白安靜地聽著大人們說話,她睜著大大的眼睛,聽不懂,但看到媽媽難過的神情,就開始盯著媽媽問:“媽媽,為什么難過?”
“這位叔叔的女兒生病了,他必須馬上回德國去看她。”艾米麗跟女兒解釋。
“啊,叔叔的女兒生病了,是不是很難受啊,但是沒有關系的,叔叔,我也經常生病,有時會發燒,但是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難過。”說著走到弗蘭克身邊拉起他的大手。弗蘭克摟過她抱在膝蓋上,強忍著眼淚。
大家寬慰著弗蘭克,李梅輕撫著他的背。
“羅伊看來可夠忙的,呆在廚房不出來了,羅伊,你今天給我們做什么好吃的啊?”漢克沖著廚房嚷,他是想轉移一下話題。
羅伊聽到漢克嚷,又從廚房里出來了,這一次他不是滿手面粉,而是滿手油,臉上也是油光滿面。
”不要催我,我馬上就好,等下陪你們喝酒。”男人下廚真夠嗆。
“我來幫你,否則我們要到半夜才有晚餐吃。”伊蓮娜打趣,起身去廚房。
不一會兒,她從廚房走出來,興高采烈地說:“今天晚上你們都有口福了!”
艾米麗向客人們一一展示了她家的每一個房間,書房、洗手間、臥室,讓客人們熟悉一下環境。
這是歐州人的禮節:邀請了客人到家里坐客,有必要向客人展示一下自己的居所,以及每一個房間的功能。這一點艾琳覺得很合乎情理,因為中途有需要去洗手間就不必要在飯桌上再問主人洗手間在哪里,又避免了摸錯房間的尷尬。
艾米麗邀請大家入座,羅伊開始從廚房往餐桌上端食物:大盆德國香腸,熱氣騰騰;他親自烘焙的法式長棍,香氣四溢,切成片,盛放在面包框里;另有豐盛的起司拼盤和整盤的番茄羅勒起司沙拉,緊接著又陸陸續續又端出來一些食物:一大盆紅酒燴牛肉、灑滿芝士粒和脆面包丁的蔬菜色拉,黃油、色拉醬、黑醋橄欖油汁、芥末醬等一應佐料,都另外盛放,瓶瓶罐罐,琳瑯滿目。
弗蘭克胃口再不好,看到這一桌子美食,也頓時來了精神。
美食自帶治愈力,這大概也是羅伊的用心良苦,知道弗蘭克好酒、好肉,邀請他吃一頓飯,比安慰他一千句管用。
西式的家庭聚會,通常客人們也是圍坐在一張桌子上用餐,但也可以很隨意,自己取餐食,坐在沙發上或者戶外露臺上用餐。男人占據著大餐桌時,女人們就取了餐,圍坐在沙發茶幾邊,邊吃邊聊天。
大家稱贊羅伊的廚藝,又稱贊艾米麗有福,羅伊自是非常高興,兩杯酒下肚,聲音越發的爽朗洪亮。
聊著美食、吃著美食、還有那些關于美食的記憶和經歷,美妙的晚餐讓人心情愉悅。
大家吃罷晚餐,幫著羅伊一起收拾完桌子,男人們的牌局便開始了。
女人們在沙發上或躺或坐,看電視、聊天。伊麗莎白一改之前的安靜,竄上竄下,“人來瘋”發作,不一會兒又開始大哭大鬧,要她媽媽一著背著,不肯下來。
艾米麗背著孩子晃悠,眼里滿是倦意。廚房一片狼藉沒有人收拾,孩子纏著她,還要照顧在座的女客人們。請客吃飯,是熱情、也是耗精力的一件事。
“伊麗莎白大概是累了,我去哄她睡覺,你們先聊,梅,你幫我照顧下她們。”她抱歉的說。
“沒事,你先哄孩子睡覺。”艾琳說。
不一會兒,艾米麗輕手輕腳地從房間走出來。
“伊麗莎白睡了,終于可以輕松一下了,”她說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做母親的真的不易,我那三個孩子,幸虧當初都是由我父母幫我帶大的。”伊蓮娜怡然自得地說。
“是啊。”李梅淡淡地說,隨手把茶幾上的一包萬寶路拿過來,取了一支就點上了。
“孩子在家里,你還抽煙?”伊蓮娜驚訝地說。
艾米麗:“沒關系的。”自己隨手也點了一根,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煙圈,問伊蓮娜:“你怎么不抽了?”
伊蓮娜聳聳肩說:“我上次回家去醫院看我祖母,她得了肺癌,手術切開,肺部全部是黑的,所以我再也不敢抽煙了。”
艾米麗和李梅同時怔了一下,遺憾的聳聳肩繼續抽,玩牌玩的不亦樂乎的男人們,也同樣在吞云吐霧。
艾琳并不像她們那樣放松自如,初次去陌生人家里,她總是有些拘謹的,好在伊蓮娜和李梅都對她照顧有加。
她當天穿著中規中矩,而其他女人們都是很隨意的穿著牛仔褲和套頭T恤,她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加上自己的英文和她們還是有一定的差距,有的時候沒有辦法心領神會,傾聽為主,表達為輔,是最明智的。
抽煙的女人就像喝酒的男人,彼此之間仿佛很容易達到共識。
艾米麗向李梅訴苦:“這里小區里的中國人素質很差,每天大清早開始敲墻,我很崩潰,伊麗莎白要睡覺,一被鬧醒就哭,我去樓上給他們行中國禮、作揖,這樣、這樣.....“她順勢站起來作揖之態:“但那些制造噪音的人只會傻傻的沖著我笑,我真的受夠了!”
李梅吐了口煙,驚訝地說:”真的嗎?有這樣的事情?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跟他們說,實在不行要找物業反映情況,再不行就要報警“。
“那真是太好了”。艾米麗感激涕零。
據后來李梅說,第二天她還真的帶著艾米麗去找樓上裝修的那家協商,但是對方回復,是按正常的裝修時間作業的,兩人沒有任何辯駁的話語,憤憤然離去。
艾琳對于艾米麗來說就像隱形人一樣,她起初禮節性的問候、打招呼之后,幾乎沒有正眼多看一眼艾琳。
牌局到凌晨才結束,大家告別的時候,艾米麗急匆匆去廚房取了一盤剩下面包和香腸,又用錫紙封好,讓艾琳帶回去。艾琳不懂這是羞辱還是友好,一時不知道接還是不接,漢克示意她拿著,她才接了過來。
后來艾琳去其他朋友家做客,主人也會征求客人是否要把多余的餐食帶回去,他們只是不想浪費食物。
習俗不同,偶爾引起誤會,也是常態。
幾個月后,艾米麗、羅伊一家帶著孩子回了德國。
人們來去匆匆,友誼在時空中定格。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相遇,如海面飛濺的浪花,交匯時,相互并發出萬千水珠,之后又各自回落大海,再遇,是千萬分之一的緣分。
而那一時的歡樂,縱然短暫,卻也是值得感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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