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早聽那東陵太子是個頗有心機之人,不成想居然有謀略到如此程度。親自送公主到竟勝國,必然不止和親那樣簡單,他有預感,這人各國轉這么一圈,最后的目的一定是北齊。
手落在粗糙的酒杯上,謝相迎心下對此番竟勝之旅頗為沒底兒。單單是竟勝王也就罷了,居然還牽扯到東陵國。若是沒有卓螢,他是斷斷不敢貿然前來的。
幾人談話間耗去不少酒水。
謝相迎不會喝酒,一杯酒斟滿一直糊弄到最后一刻,待面前的兩人昏昏睡去,把人安置好才回房歇息。
原以為北齊國朝堂上的事就夠他忙上許久,不成想還有這個黎昀。東陵王十幾個兒子,黎昀能做太子這么些年,必定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有這么些個年少老城的豺狼虎豹盤算著,凌瑯這皇位坐的當真是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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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聲呼嘯,夾雜著枯枝被折斷的聲音,一整夜人都睡得不安生。
翌日一早,謝相迎穿戴齊整,還未出門,便聽到外頭有人稟報說是今早凌瑯的馬車出了問題,兩只輪子出現幾條裂痕,不能再繼續使用。
欲渡黃河冰塞川。
跟著一隊的馬車裝滿了送往軍營的米粟,大抵是騰不出空隙。趙王又是騎馬趕路帶不了旁人,這小孩兒該不會要跟自己坐一輛馬車吧。
面具后雙眉微蹙,這思量著,那頭孫良玉已經在門外開始通稟。
果然要乘他的馬車。
眼下深秋時節,除了攝政王和凌瑯的馬車,其余幾個可以說是四面漏風,制得十分簡陋。他若是拒絕,傳到旁人耳中不免覺得自己小氣。
謝相迎勉強答應,先收拾了東西鉆進馬車。
等了一刻鐘,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
謝相迎睜眼去看,小孩兒如喪考妣的神情,讓他覺得凌瑯與他同乘是萬分無奈之舉。這小東西不會覺得是他派人把馬車弄壞的吧。謝相迎心下嘟囔了一句,繼續閉目養神。
凌瑯坐在一側的位置上,孫良玉把凌瑯平日用的小柜子抬上來安放好,便又下去。
兩人坐在馬車上,一個閉目養神,一個離得謝相迎遠遠的,手時刻落在袖中的匕首上。凌傾允不是善類,此人在奪嫡之爭可以手刃親兄,未必今日不可以手刃了他。
小皇帝心中不安,謝相迎也不大自在,架子端久了是會累的,身上厚厚的衣裳裹得難受,這會兒他只想躺在馬車上好好睡一覺。
謝相迎不動聲色地往凌瑯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小孩兒似是坐著發呆,便動手解了外袍。
凌瑯如同受驚的兔子直接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謝相迎。仿佛下一刻就要和他拼命。
“本王乏了,小憩片刻,皇侄自便罷。”
謝相迎心道這孩子驚弓之鳥似的,怎么就這么怕凌傾允,也不知這人從前到底做過什么罪大惡極之事。
厚重的錦衣半披著,謝相迎靠在小柜上,用手抵著腦袋閉上眼睛。
凌瑯靜靜看著藏有匕首的袖子,一路上沉默的很。
越往北,天氣越冷。
馬車一去數日,晚間歇在驛站,白天快馬加鞭地趕路。
除了呼嘯的北風,凌瑯對東北之地最深的印象便是層層高起的梯田雛形。這個時代能把石頭土壤運送到山上,實在是不小的工程。
謝相迎問過下人才知,這填土造田的法子,居然是年少的謝恒云提議前任司農院使所修。兩人有抱負的人一同來到東北,就是為了做一番大事。后來前任司農院使重病身亡,謝恒云便一直帶著將士們修筑梯田,幾年下來,雖依舊得靠天吃飯,但也能收不少糧食。
也是此刻謝相迎才真正明白,為何一個謝恒云對北齊如此重要。
馬車到邊防時,守城的將領認出趙王,很快放幾人過去。
一同駐守東北營地的,還有有一位薛祺將軍。這位將軍是北齊第一位女將軍,平日里一襲紅衣,雙刀金甲,十分英氣。
謝相迎下馬時,薛祺正筆直地站在帳外恭候。
第一眼看到的是獵獵紅衣,領口處的兔毛在寒風中跳動,整個人為蕭瑟的邊防重地添了些許生機。
“臣薛祺,參見陛下,參見涇王殿下。”
薛祺拱手,背后的雙刀微動,人的目光落在謝相迎的身上。
與凌傾允親近些的人,都喜歡稱呼他從前的封號以示多年情誼。謝相迎聽薛祺這么稱呼,也知道今后該如何對她。
正要開口回應,身后卓螢失手將手中的包袱滾落。
薛祺繞過眾人,上前一步將那東西攬進懷中。
“多謝將軍。”卓螢笑著道了一句。
薛祺沒有說話,只是把東西塞進卓螢懷中,又退回來。
幾人往軍帳中去。
謝相迎又一次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派人往幾十里之外的竟勝軍營下了帖子。
第三日,竟勝軍營便派來了便派使者回消息,說是竟勝國王有請北齊使者前往蒹葭城的行宮。
這竟勝國之前口口聲聲說要小皇帝親自過去,這會兒又用“使者”這樣籠統的字眼,謝相迎著實有些猜不透。
使者的人選是誰,謝相迎心中早有數。小皇帝邀攝政王同行,必然不是只打算放在眼前讓他心里不痛快的。
果不其然,前腳卓螢剛說收到帖子,后腳孫良玉就過來宣旨讓他去竟勝國。
謝相迎面上欣然接旨,心下卻對那些支持凌瑯的人十分寒心。
凌傾允此人雖是亂臣賊子那一掛的,但好歹也幫凌瑯登上了帝位,又在先帝面前起過誓絕不反叛。如今北齊才安穩了幾年,那些個老臣居然如此急于鏟除他,可知唇亡齒寒,有朝一日凌瑯成了氣候,這些曾經支持他的臣子,不少人都有這變成眼中釘肉中刺的一天。
眾人對攝政王出使竟勝國沒有異議,有卓螢這么個殺人利器在,即便是重重阻截,也能殺出重圍。唯有一人,在得知消息后始終愁眉不展。
“薛將軍說那竟勝人屢次三番言行不一,讓攝政王還是不要只身犯險的好。”
軍帳中,阿召將在帳外攬到的鴿子遞給謝相迎。這鴿子正是謝相迎在臨行當日贈予凌瑯的那只。
謝相迎從鴿子腿上拆下裝著書信的小竹筒,展開字條,頗為豁然道:“謝恒云在竟勝國內不知生死,總歸要有人去一趟,與其凌瑯這么個小娃娃去,不如讓本王去。對了,今日怎么是你把鴿子撿回來了,你螢姐姐呢。”
“薛將軍有話要交代,奴才聽不懂,便讓螢姐姐去了。”
“她確實也懂些……”
謝相迎把字條展開,信中凌瑯將自己對竟勝國此番的用意揣測一一寫下,另將自己對帝師境況的擔憂寫了幾筆。
鴿子是從凌瑯帳中放出來的,前往軍營的途中,小皇帝時有書信寄給帝師。那鴿子經過訓練,認得出謝相迎,總是飛出不到五里路便又折返回來,落在謝相迎能看到的地方。每次謝相迎回好了信,就會把鴿子放在身側悄悄喂幾日,再派人給凌瑯放回去,就算這鴿子是從洛林和盛京之間飛了個來回。
謝相迎看著小小字條上密密密麻麻的內容,心下起了不小的落差。這孩子還不知道,他已經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帝師派去那狼潭虎穴了呢。
正打算提筆回信,卓螢提著彎刀走了進來。
“主人,方才薛將軍對我說,那伙之前被扣押的藥草販子身上有練武的痕跡。估摸著就是那竟勝國派來的奸細,來故意引誘趙王殿下,咱們要不要再等幾日,看看能不能從那伙人身上審出點什么來。”
“不必了,那些人被扣下起碼兩月有余,要是能審出來,早就往出吐東西了。若他們真是細作,只怕審死了,都不會吐露半個字。此事本就是趙王的人先動手,倒時候出了人命,謝恒云又如何可能活著回來。”
手里的鴿子蹭了蹭謝相迎的指頭,阿召見狀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碾碎的糧食碎。
卓螢聽謝相迎這么說,蹙眉道:“盛京那些人盼著您替陛下過去呢,要是您死在竟勝國,豈不是合了他們的心意。”
“你咒我?”謝相迎的眼眸微彎,帶著點點笑意。
卓螢急忙擺手:“我沒有,我可是希望主人長命百歲呢。”
卓螢的目光十分誠懇,只有謝相迎活著,她才有繼續活下去的機會。這句話,當真是發自內心。
這世上她誰也不在乎,唯有謝相迎,她拼死也會護著。
“知道了,下去收拾罷。”
“是。”
卓螢說罷,將阿召也帶了出去。
謝相迎把寫好的字條裝回小竹筒中,從錦囊中撒了些糧食碎來喂,往日給東西就吃的鴿子,在案上跳了幾下沒有吃一粒米,又回到謝相迎的手邊。
謝相迎摸著手中的鴿子,心道也不知凌瑯那邊給這小東西喂的什么吃食,居然都被養刁了。
秋風肅殺,深秋時節已是百草盡枯,見不到一枝艷麗的花。
算起來,謝恒云已經在異國足足有三月的時間,這期間竟勝國人斷斷續續送來過謝恒云的親筆書信。
“愿兄長安好。”
每一封信除了報平安,便是問候謝相迎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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