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梅開二度
天空又飄起了小雪,松茂堂內歡聲笑語,熱鬧非凡,長公主宋錦含笑與貴婦人們交談,此時進來一名容色姣好的婢女走上前來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
宋錦對貴客致歉,笑著站起身往窗邊走去,壓低了聲問:“魏云詰回國公府做什么?”
魏云詰是魏陵的字。
當年他打下第一場勝仗時,是靖王宋厲遠在戰場上為他取的。
那婢女回道:“桓王殿下回了青竹園,有一段時間沒有出來了!
這魏云詰一個月不回一次國公府,今日回來是想做什么?
宋錦的手輕輕扶著窗臺,明艷的眸望向簌簌飄落的雪花,半晌后,吩咐道:“不必盯著了,這府內指不定有他的眼線。”
昏暗的屋內,謝惜玉黛眉緊蹙,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看起來難受極了,唇角上還掛著血痕。
過了良久,寂靜無聲的屋內響起女子的嚶嚀聲,微弱不可聞,細細聽去仿若痛苦至極,嚶嚶帶泣,一點一點地往人心里鉆。
“綠珠……”
謝惜玉閉著眼睛囁嚅幾聲,卻不見有人回應,她緩緩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帳頂,鴉睫輕輕顫了下,這才記起自己身在魏國公府的秋苑。
她掀起溫暖的錦衾,慢悠悠艱難地坐起身,屋內漆黑一片,她趿上秀鞋,步履蹣跚往桌前行去。
室內昏暗的伸手不見五指,謝惜玉自幼因為一些事件導致極其怕黑,得上了夜盲之癥,綠珠不在身邊,又處于昏暗的環境,她迫不及待想要將燭火點亮。
摸索到桌前,腿前倏然被堅硬的物體絆倒,謝惜玉的雙膝本就有傷,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
所倒之處并不是地板,而是一具冰冷的身軀。
她下意識驚呼一聲,腰肢卻被一只大掌牢牢扣住,男子低沉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醒了?”
謝惜玉以伏爬的姿勢在男人的大腿上,后腰還被他緊緊按住,從未跟男人有如此接觸,她頓感渾身發麻。
“放開我!”
魏陵雙手扶住她的腰側,將她輕而易舉的托起,看著身姿搖晃的謝惜玉,道:“若不是我扶著,你現在就全身趴倒地上了!
砸在地上不比砸在他身上還疼?
謝惜玉只覺得男人的聲音很是熟悉,可室內沒有點燈,她看不清面前人的長相。
這里分明是客人休憩的廂房,怎么會有陌生男子。
她心里一驚,踉蹌幾步往后退。
魏陵在黑暗里清晰看到她驟然煞白的臉色,眼里蘊滿了驚恐,暗里也亮如星,仿若一只笨蛋的迷失小鹿。
他目無情緒暼了一眼,側身拾起火折子,將桌上的燭火點燃。
明亮的燭光照亮了男人的面容,燈光下他俊美的側臉覆上一層柔和的光,謝惜玉眸光撲閃,囁唇道:“桓王殿下?”
隨即才反應過來要給魏陵行禮。
魏陵撩起眼皮看她:“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謝惜玉低垂著腦袋,小聲答道:“姨母讓我來秋苑休息的。”她還想問問,他為何在這里呢!
她說得十分自然,室內倏然安靜。
魏陵眼神掃了一圈屋內的陳設,提醒道:“這里是青竹園!
聞聲,謝惜玉猛然抬頭,眼睛瞪得極大,左右看了幾圈,發現這間屋子比她曾經休憩過的屋子還要大上幾倍。
她蒼白的臉色,驀然染上一抹紅霞,歉然道:“我……我,我可能是走錯了,還望殿下見諒。”
魏陵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桌面,上下打量面前這個強裝鎮定的人:“上回在東宮,你用這種理由,這次不打算換一個?”
謝惜玉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忙跪了下來:“桓王殿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認不得路這點,只有身邊幾個親近的人知曉,可即便告訴他人,也沒人會信,這般大的人了,怎會不認得路。
謝惜玉顫著聲解釋,魏陵頓覺得腦中又是一陣疼痛,腦海中晃過少女凄然哭泣的面容,直到女子的面容漸漸清晰,還差一點就能看清長相時,他呼吸陡然一緊,熟悉的疼痛感加倍涌了上來。
半晌后,他手撐著額頭,嗓音喑。骸捌饋怼!
“是!敝x惜玉扶著榻沿艱難地站起身。
魏陵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停留在她唇角上片刻:“把臉上的東西擦干凈再出去!
謝惜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轉身往銅鏡前走去,雕花銅鏡里照出一張芙蓉面,蒼白脆弱,緞似的青絲披散,眼里水盈盈,唇角一抹蜿蜒的血跡,畫面是說不出的詭異。
可她又不覺得自己的唇上有疼痛感。
便面帶意外地去看魏陵,只見他的右手虎口上裹著一道白布,白布上還映著血跡,顯然傷口是新的。
難不成,是她睡夢中將桓王殿下咬了?
桓王殿下是大鄴的英雄,她兩次誤闖他的所在地,殿下從不發落她,不與她計較,可見他的寬宏大度,更是個難得的大善人。
而她竟然咬了這樣的桓王殿下?
謝惜玉順手拿起桌上的巾帕用力擦拭了自己的唇角,轉身對魏陵道歉。
“殿下息怒,惜玉不是有意的,殿下手中的傷口……”可還嚴重嗎,她不敢問出口。
魏陵頓覺好奇,不過照了照鏡子,片刻的時間為何她能將他手中的傷口也全賴自己身上了。
他掩下頭痛的不適,站起身來,身材頎長,墨瞳晦暗不明,冷聲道:“出去!
謝惜玉不敢久留,從衣襟里拿出她常用的傷藥放置在桌上,輕聲道:“殿下,這創傷藥效果極佳,只用擦上三日便可痊愈。”
說罷不敢再看他一眼,步履蹣跚要退出去。
魏陵掃了一眼她行動不便的膝蓋,緊抿著唇沒有回話。
謝惜玉退出了寢屋,往外一看,只覺得此處構造與秋苑極其相似,更怪異的則是,這諾大的青竹園內竟無一個下人。
這也難怪她進來沒有下人阻攔。
等謝惜玉離開后,嚴塵進了屋內稟報:“殿下,謝三姑娘沒有在此處多逗留,找到出口便離開了,看神色應當是真的走錯了路!
魏陵的眼神若有所思看著那罐藥,腦海里忽然又浮現起她方才行動不便的樣子,輕聲道:“拿去給盛歸平。”
嚴塵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桌案上擺著一瓶通黑的藥罐,外側一圈還描了幾朵嬌俏的花,主人應當很是心靈手巧。
謝惜玉離開了青竹園,在國公府漫無目的走著,她從魏陵的屋內出來的匆忙,忘了將自己的披風帶出來,可又不能返回去找桓王殿下要回來。
天色灰蒙蒙了,這個時辰想必母親和姐姐已經回了侯府……
“謝三姑娘——”
聞聲,謝惜玉轉身望去,莊姑姑一臉焦急走來,溫聲問:“謝三姑娘可是去了何處,奴婢方才去秋苑沒見著姑娘的人!
謝惜玉一臉平靜道:“可能是岔開了,我剛出來的!
莊姑姑也未多想,便道:“謝三姑娘若是回侯府,長公主殿下派人為您備好了馬車。”
等回到安陽侯府時,謝惜玉被請到了盛春堂。
堂內,宋韶坐在主位上,看著立在她面前乖眉順目的少女,唇瓣毫無血色,端得一副弱風扶柳之態,再多看一眼她只覺得心煩難耐。
“你還知道回來了?還當你不知道哪處是你的家呢。”
安陽侯府難道就是她的家嗎?
謝惜玉沉默,沒有回答。
謝惜漫見妹妹這幅模樣,心里疼得揪緊,上前去攬住她,對著宋韶抱怨道:“母親為何如此苛刻?阿玉昨夜跪了整夜,到現在還未進食,回來還要接受你的數落,若是妹妹有個好歹,你良心還過得去?”
謝惜玉靠在謝惜漫身上,貝齒輕咬著嘴唇,強忍自己不落下淚來。
宋韶心里煩躁,頓時也覺得自己做的過了,卻又下不來臺。
正要反駁回去時,堂外響起了腳步聲,安陽侯謝望走了進來,眼神停在謝惜玉身上有了一會兒,才厲聲道:“漫兒,帶你妹妹下去休息。”
謝惜漫大喜,喚了一聲父親,便扶著謝惜玉離開了。
等堂內下人也都退出去后,宋韶臉色難看至極,冷臉道:“侯爺這是插手本郡主管教孩子?”
謝望冷嗖嗖暼了她一眼,坐下來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道:“你多少也適可而止,即便再不喜歡這個孩子,她也是無辜的!
宋韶冷嗤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侯爺是慈父呢!
謝望用力放下手中的茶盞,冷聲道:“宋韶,我對你已經容忍夠了,不知道從哪兒抱來的孩子,還膽敢宣稱是本侯的嫡女!
“當年我還以為郡主大人慈悲為懷,撿了個孩子想要好好對待,便由著你去了,只是不知這孩子到底哪里惹著你了,叫你如此待她?”
宋韶瞪著謝望。
她對謝惜玉的苛刻也并非這兩年的事,而從去年開始,謝望便時不時給她敲警鐘,讓他對謝惜玉好點。
男人就是賤,看到謝惜玉逐漸張開,愈發有那人相貌幾分相似,便起了這心思。
齷齪!骯臟!下流。。
謝望過來敲打了宋韶幾句便離開去了冬梅院,尋他那新納的嬌美妾室。
宋韶朝著他的背影狠狠啐了幾口。
樂竹院正房,謝惜漫扶著謝惜玉躺了下來,屋內燒了地龍,周圍暖烘烘的,謝惜玉臉上的血色也回來了一些。
謝惜漫坐在榻前,替她掖好被角,柔聲道:“我已經喚下人為你去準備膳食了,阿玉先躺下休息,一會兒再起來吃點可好?”
謝惜玉唇角彎彎:“多謝阿姐。”
謝惜漫見妹妹這樣乖巧可人,眼眶微紅,啞著聲應了一聲。
等守著妹妹入睡后,謝惜漫輕手輕腳站起來,拉著綠珠去了外間:“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再有什么事派人去碧華院喚我!
綠珠正應了下來,便聽院中響起浪蕩的男子叫喊聲:“三妹妹——三妹妹——”
謝惜漫臉色一變,又叮囑了綠珠幾句后,出了正屋,站在臺階上罵道:“哥哥嚷什么嚷?阿玉已經睡了!”
謝寒立刻沮喪著臉,腳步卻還沒停止要往里面走去,壓低了嗓音道:“睡了也讓我去看看三妹妹才能安心!”
謝惜漫知曉謝惜玉害怕謝寒的接近,分明是嫡親哥哥,可謝寒自小就愛黏著謝惜玉,幼時倒也還好,這兩年隨著謝惜玉年歲增長,謝寒看她的眼神愈發不對勁。
可這是嫡親哥哥,謝惜玉也無處說理,便只能跟姐姐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哥哥再不出去,我便請下人將你打出去了!”
謝寒猛地停下步伐,看了眼一臉正色的妹妹,只能暫時歇了自己的心思,嬉皮笑臉道:“好了好了,哥哥這便走!
室內,謝惜玉緩緩睜開雙眼,聽到謝寒離開的動靜,這才敢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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