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煙火樂章和歡樂的年夜飯都已悄然退場，回歸平靜的夜。

        還是在她的那張雪白毛毯上，茜茜隨意躺在王子腿上，“故事時間到。”

        “你不怕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我已經能預見到一個悲傷的開始，可結局一定是美好的�！�

        “你還是沒長大�！�

        “永遠相信童話，不好嗎？”

        “那從哪里開始好呢，從……被拋棄？”

        “如果你不想說……”

        “為什么不說？你連我唯一一次傾訴的機會都剝奪？”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待會兒不要哭鼻子�！�

        “如果真的哭了，是不是有人幫我擦鼻涕？”

        “有！還是大美女一個，美吧你？”

        “還不錯。從前……”

        “有個小男孩。”

        茜茜努力沖淡傷感的氣氛。

        “對。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沒有人要他，沒有爸爸媽媽。從最原始的記憶開始，他所在的地方，就叫福音之家。你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是一個有好多好多像他那樣的孩子的地方。

        福音之家的孩子要學唱歌，學彈琴，他們會穿上漂亮的衣服給別人唱歌，他們看上去像是幸福的小朋友，可是，幸福往往都是泡沫�！�

        比成為棄嬰更殘酷的事要開始了，茜茜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到福音之家來聽歌的，大多是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真的只是衣冠楚楚�！�

        王子忽然停頓了，半晌，他才遲疑開口，“茜茜，所以……你懂了嗎？”

        茜茜寧愿自己不懂，她只覺得呼吸都像是停止了。迫不及待的，她想要看到他的眼睛，當她這么做的時候，她好像得到些許安慰，只是，她還是擔心，只是一個孩子，他真的可以避開……

        “你……你有沒有……”

        “只有一次，為了救仙兒�！�

        寒意，從心頭，直達四肢百骸。茜茜咬牙著嗚咽，“我討厭游仙兒……不，我恨她�！�

        王子苦澀一笑，“能不能不要恨她，她是我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色彩�！�

        茜茜能清楚的從他眼中看到他對游仙兒所有的感情，那是任什么也動搖不了的情份。

        “在福音之家門口撿到仙兒的時候，她才那么小，或許是剛出生都沒幾天，可她已經知道對我笑，她是我見過世上最漂亮的嬰孩兒。”

        “比我漂亮？”

        “你就知道打岔。”

        其實茜茜的好意，王子又何嘗不知道。

        “好的，你繼續�！�

        茜茜乖乖跪好，繼續聽故事。

        “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福音之家讓人恐怖的地方了，我看到過很多同伴偷偷的哭，看到過他們身上擦不掉的瘀痕，我開始明白我們唱歌的時候，那些過熱的目光意味著什么�！�

        “他們……變態！”

        “其實，最變態的，應該是把我們賣掉的人，是那個全世界最偽善的禽獸。我寧愿餓死、凍死街頭，也不想被他收養。”

        “你為什么不跑？你那么聰明，一定有機會的。”

        “你怎么知道我沒跑過？你知道，你口中那些變態男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們有的，有權有勢到，連你都無法想象。只要發現有人溜掉，那就等于把炸彈放到了外面�！�

        “你被抓回去了？”

        “毒打，挨餓，還有什么？脫光衣服讓你尊嚴全無？那些都是輕的�！�

        “別說了！”

        茜茜聽不下去。

        “你不會想知道，真的是很惡心啊……可是，換個角度想，至少仙兒逃脫了。再換個角度想，因為太惡心，太恐怖的記憶，至少，你的情敵里面不會有男人，少了多少競爭對手。”

        “你是想氣死我，”茜茜負氣的揪起王子領口，“誰要你為游仙兒那么犧牲奉獻……本小姐再多情敵也不怕！真的，就一次？”

        “就一次，然后我就帶著仙兒逃了，還在途中遇上了另一個告發我的笨蛋，差點把仙兒害死�！�

        “我們都是笨蛋……”

        茜茜疲憊得用手捂了臉。撕開迷霧，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你還有機會，在我說下半段故事之前，你可以再考慮……”

        “你閉嘴！”不等他說完，茜茜猛的推到王子，“那個變態碰你哪兒了？”

        王子笑了，無奈的摸了摸她的臉，輕輕推開了她，“你行了�！�

        “哼�！避畿缳�氣縮到一旁，卻還是忍不住問，“你們逃出去之后呢？”

        “之后？我碰到了命中的大貴人，齊叔。他養我，教我，后來，我就為他做事�！�

        “他是什么人？今天那些又是什么人？”

        “在你的世界，一定沒有聽過一個叫做‘暗手’的組織。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地下情報組織。”

        “情——報？”

        像是隔了一條銀河那么遙遠，茜茜想把自己的嘴合上都有些費勁。

        “那……違法嗎？“

        “不算全部合法。“

        “殺人嗎？“

        “我們是情報組織，又不是殺手組織。齊叔收養的都是高智商的孤兒。”

        “他真是個奇人。”

        “的確�！�

        “游仙兒呢？”

        “沒有，仙兒沒有沾染組織一絲半點。”

        “那你得替他賺多少錢，他才肯白養游仙兒這么多年��？”

        “有多大的風險，就有多高的利潤�！�

        茜茜安靜了半晌，久到連王子都有些好奇，她才下決心般的說：“我還是不要知道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害怕了？”

        “反正我不想知道了�！�

        “茜茜，你在我身上冒這么大的險值得嗎，又沒有高額利潤�！�

        “你就是我最大的利潤啊，還有比這個更高的利潤么�！�

        “簡直讓人無以為報了�！�

        “沒關系，你都已經以身相許做壓寨夫人了。對了，你怎么會離開齊叔他們的呢。”

        “因為他殺了梁警官�！�

        “那個救你的警察？為什么？”

        “因為梁警官站在我們的對立面，齊叔怕我心軟誤了大事�！�

        “他把你養大，怎么能一點都不了解你呢。你拖累了一條人命，還是你的恩人，當然要離開他�！�

        “其實很難，沒那么容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或是我們必須分開，你只要記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夠了。”

        “我不聽我不聽！”

        “下次帶你去看梁警官。”

        “那你怎么跟他介紹我？”

        “就說，我媳婦兒�！�

        茜茜害羞的往他懷里鉆，又忽然昂起頭，“我問你，你真的可以脫離他們？”

        王子擁著她，無力的搖了搖頭，“知道吳慶森的案子嗎？”

        “當然知道，前兩周不是鬧得沸沸揚揚的，海關總署的那個巨貪，那跟你有什么關系……”

        “有一部分揭發他的證據，是我拿到的。齊叔他們準備了大半年，最后才找上我的。所以你看，我以為我很堅決，其實也可能走回頭路�！�

        “是不是因為，你覺得這次做的是正義的事？”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義，我只知道，我想做這件事，因為他可以挑動我的神經，這是我選活兒的原則�！�

        茜茜隱隱有著擔心，不贊同的撅了嘴，可即使如此，她愿意尊重他的選擇。

        “那……你有報酬嗎？”

        “你想干什么？”

        “嗯……我在想，你將來能不能養活我。”

        茜茜的表情很認真，王子不禁虛著眼打量她，“實在不行，你養活我也可以，我不介意�！�

        “到底有沒有？”

        “有啊，捐給孤兒院了�！�

        茜茜愣愣的看了王子一眼，然后，動容的笑開，“好孩子！”

        “那到底以后誰養活誰��？”

        王子又懶懶的嚷開。

        “我養活你。”

        “是嗎？不是連畢業都成問題？”

        “想看看楊兮茜真正的實力嗎？”

        “拭目以待�！�

        茜茜覺得，王子此刻的笑中包含了很多東西。他明明不愛笑，在她面前卻從來沒有停止過笑意；他好像真的相信她，無條件的；他異�？v容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她暫時跟別的男人還沒劃清界限；他愛跟她斗嘴，讓她沒來由的開心；他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總是——無所不能。對于他包藏了好久的秘密，現在終于知道是源自于那么一段辛酸的過去。即使，他不曾在光明世界磊落前行，他至少已經做出了新的選擇，從他脫離“暗手”開始。

        “那你今天回去是因為……”

        “齊叔中槍了。”

        茜茜倒抽一口冷氣，王子摁下她的擔心，“放心吧，為了你，我不會讓自己貿然涉險�！�

        做這樣的保證實在不像是王子的路數，茜茜忽然心生感慨，“你怎么會來我們家的？”

        “恐怕，就是為了再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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