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大抵都是喜歡看熱鬧的。
  這個習慣即使經過了一年的怪獸襲擊威脅，也沒有改變太多。
  在車禍事故發生還不到兩分鐘，街角處便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大量的人群。
  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很快走出人群參與了救援。
  他們用路邊的自行車把被撞的幾個行人圍了起來，防止傷者在混亂中被不慎觸碰，從而造成二次傷害。
  還有幾個細心的姑娘急匆匆地從不遠處的藥店買了許多的止血用品，開始為傷者的傷口止血。
  黎青航和小樂沒能擠進去，他們站在外圍，踮起腳尖努力朝里面張望著。
  他看到那個今天前來看車的年輕女子。
  她此刻正抱著另一位年紀稍小的女孩，那女孩在她懷中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捂著腹部，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而她本人的手臂顯然也受了傷，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袖。
  距離她們不遠處，一位老人半躺在飯店門口，雙眼緊閉，面色蒼白，鮮血從頭部的傷口緩緩流出，不一會就浸濕了身后的白色墻磚。
  幾個孩子也被波及，身上幾處都有著擦傷，此刻正坐在路沿靠著大人的肩膀嚎啕大哭著。
  “嘿呀~嘿呀~嘿呀——”
  飯店里傳出一陣整齊的口號，十數個人硬生生將嵌入墻里的黑色轎車抬了起來，隨后一個瘦削的男人伸手將那名被壓在車底的食客拽了出來，隨即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透過有些模糊的半落地玻璃墻，黎青航看到了那輛車頭幾乎完全損毀的黑色轎車。
  它的引擎蓋如同麻花般扭曲變形，露出了內部支離破碎的機械結構。
  碎裂的前保險杠散落了一地，一些碎片在強大的撞擊中，被深深鑲嵌在飯店被撞的墻上。
  擋風玻璃如蛛網般遍布裂痕，在猛烈的撞擊中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破開了兩個大洞，與玻璃渣和血跡一起散落在車內。
  主駕駛位上的司機頭部無力地歪向一側，整個人無意識地耷拉著，鮮血沿著臉頰滑落，已經染紅了衣服。
  這時，黎青航莫名地多看了一眼轎車的車機。
  從他的視角，車機屏幕斜斜地反射著飯店內白熾燈的光線，反光有些嚴重，但他不錯的視力還是看到了車機屏幕的中央似乎浮現著一個詭異的笑臉，似乎正對著他笑。
  笑臉的出現讓黎青航瞬間感到一陣寒意。
  他迅速將目光移開，拉著小樂飛快回到車里，情不自禁地看了眼那輛阿爾法羅密歐的車機屏幕。
  但無論他從哪個角度看去，屏幕上的圖案和界面都十分正常，并沒有發生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是幻覺嗎？”黎青航在心里默默地說著。
  他感到有些不安，那個詭異的笑臉仿佛就藏在周圍，嘲笑著他的無知。
  小樂默默地握著他的手，眼神中布滿了擔憂，這也讓他很快冷靜了下來。
  “算了，回家再說吧。”
  他輕輕拍了拍小樂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隨后深吸一口氣，啟動了車輛，在警察到來前緩緩擠開人群離開了現場。
  科特隊是在事故發生后二十分鐘到達現場的。
  琛辰換上了那身淡藍色的科特隊隊服，剛一下車，他敏銳的目光就發現了正準備與朋友一同坐上救護車的張云娜。
  張云娜的手臂有些擦傷，經過醫護人員的處理后已經沒有大礙。
  但她的朋友看起來受傷頗為嚴重，此刻正躺在救護車內的擔架床上，疼痛讓她緊咬著牙關，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云娜，你沒事吧？”琛辰連忙上前，抬起張云娜的手臂認真地看了又看，確認只是一點擦傷才放下心來。
  “怎么出了事也不給我個電話呢？”他柔聲責怪道。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呀！”張云娜眨了眨眼睛，調皮地伸手在琛辰手臂上輕輕捏了一把。
  這時，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催促她離開了。
  “好的！馬上就來！”張云娜扭頭朝救護車應了一聲，又拉了拉琛辰的手，“我先陪我閨蜜到醫院看看，她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戳傷了肚子，受傷有些嚴重呢。”
  琛辰輕輕地點點頭，攙扶著張云娜上了救護車。
  在車門關閉的那一剎那，他捕捉到了張云娜轉頭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是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這時，顧不凡小跑了過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大哥，別撩妹了，趕緊過來看看。”
  琛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顧不凡走進了飯店。
  此時警方已經完成了現場封鎖，完全接管了這里的事故區域，兩人在出示證件后，得到了進入事故現場的許可。
  現場的群眾已經被疏散，車輛內外受傷的人都被送往醫院就醫，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汽油味。
  琛辰環顧四周，只見飯店內一片狼藉，車輛被撞得面目全非，墻壁上滿是裂痕，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和各種雜物。
  他皺起了眉頭，隨口說道：“這里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是的，據警方反饋，當時汽車下面壓著一個60歲的男性，是這間飯店的食客，在被群眾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不行了，送往醫院途中已經不治身亡。”
  顧不凡指著車輛對琛辰說：“據初步調查，死者與車內的所有人都不認識，暫時可以排除謀殺的可能，看起來和之前幾單車禍事故一樣，是意外。”
  “意外？”琛辰看著快被撞沒了的車頭，皺了皺眉，“最近幾次的車禍，都是車輛不受控制地瞬間加速，這也太巧合了。”
  “警察那邊也是這么說的，所以才讓咱們過來看看。”顧不凡瞇了瞇眼，“據說，這輛轎車從前面的立交橋下坡時就一直加速，到達前面十字路口時，速度至少提到了一百時速。”
  “會是電子病毒嗎？”琛辰略一思索，提出了這個可能。
  “已經讓廠家和檢測單位派人過來了，看看他們能檢測出些什么。”顧不凡說道。
  “但據我了解，這輛汽油車的剎車和方向機等都是機械裝置，現場排查也沒有發現油門或剎車卡死的問題，此外這輛車也沒有智能駕駛系統，如果僅僅是電子病毒，應該無法完全控制這輛汽車才對。”
  琛辰與顧不凡帶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掀開沾著鮮血的白色側氣簾，探頭進入了車內。
  整輛汽車已經斷電，前方的擋風玻璃裂成了一大塊的蜘蛛網，車內有些昏暗，只有幾縷微弱的光線透過裂縫灑了進來。
  琛辰的手輕輕搭在車內，眼睛隨意掃了幾眼，當他的目光看到汽車中控臺上幾乎完好無損的車機時，心里無來由地咯噔了一下——
  那是某種熟悉的感覺。
  翌日。
  琛辰和顧不凡來到了肇事者——也就是黑色轎車司機所在的醫院。
  他們進入病房的時候，兩名警察已經等候在那里了，病床上躺著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盡管車輛的速度很快，但在經歷了連續撞擊后，車輛速度已經大幅下降，加上車輛本身的安全氣囊，肇事者事實上并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
  他的眼神中透露著疲憊和茫然，似乎還沒有從昨天的驚險中回過神來。
  “那個……警官同志，我那時候真的沒有踩油門，那個車它是自己加速的……”中年男人顫顫巍巍地開口，“我當時已經用力踩把剎車踩到盡了，但車輛沒有一點減速！”
  “有沒有嘗試過打方向盤？”一名警察開口問道。
  “我試過了！”中年男人有些激動，“但是方向盤死硬死硬的，根本掰不動！”
  “另外我還嘗試熄火，你知道么？按鍵沒有一點反應！”中年男人仔細想了想，又補充道。
  兩名警察對視了一眼，隨后轉向琛辰兩人問道：“科特隊的同志，你們有什么要問的嗎？”
  琛辰點點頭，上前一步問道：“你在撞擊前有沒有看到或聽到什么……嗯，奇怪的東西？”
  中年男人仔細回憶了一會，最后搖搖頭：“我那會忙著控制車輛，沒有太多注意這些……現在想起來，應該是沒有的。”
  “你們是科特隊？難道這次是怪獸……”中年男人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不安地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琛辰擺擺手解釋道：“我們科特隊不僅僅是應對怪獸威脅，一些異常現象也是歸我們調查的。”
  中年男人“哦”了一聲，隨后不再說話。
  顧不凡見狀，在一名警察的耳邊低聲說道：“你們給他安排一下心理催眠師，看看測謊的結果怎么樣。”
  那名警察聞言點了點頭。
  問話很快結束了，兩人與警察一同下了樓。
  “又是這樣的車禍，最近這些案子真是詭異。”其中一名警察邊走邊說。
  “對啊！”另一名警察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眉宇間透出幾分憂慮，“這些案子真是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隨后他看向琛辰和顧不凡：“你們有什么頭緒嗎？”
  “并沒有。”顧不凡聳聳肩，“我們在現場并沒有發現任何超自然現象的痕跡，目前打算從電子病毒著手，不過這個要等最新的車機系統分析數據了。”
  “也只能這樣了。”那名警察點點頭，“最近這幾個案子的駕駛人都說是自己的車出了問題，像是被什么東西控制了。”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其實是人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他們看到的不過是一些幻覺？”
  他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正欲點燃，卻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頭看了看醫院門口“禁止吸煙”的標識，又熟練地將煙放了回去。
  “畢竟從我們多年的經驗來看，不是車出了問題就是人出了問題，但我們給駕駛人做了血液檢查，目前已經基本排除酒駕和毒駕的可能性。”
  他有些無奈地攤開手：“不過要是涉及到超自然現象，我們這些所謂的辦案經驗就不見效了，哈哈哈——”
  琛辰笑著接過話：“很多事情我們并不見得比你們多了解多少，大部分情況下也只能見一步，走一步。”

  “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名警察爽朗地笑了笑，上前分別與琛辰兩人握了握手，“你們說得對，干我們這行，講究的就是個隨機應變。”
  “要是實在搞不定，我們還有奧特曼嘛。”
  琛辰打了個哈哈，握手告別了兩名警察，隨后與顧不凡穿過醫院大門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一輛淡藍色涂裝的科特隊專用車輛面前。
  就在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恍惚感如同電流般穿透了琛辰的全身。
  他猛地停下腳步，周遭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凝固。
  琛辰閉上雙眼，努力調整呼吸，試圖憑著感覺尋找這股不安的源頭。
  “喂！你個不長眼的東西，究竟想干嘛？”一聲尖銳的女聲將琛辰從沉思中猛然拉回現實。
  他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名女子正指著不遠處一輛白色轎車，滿臉驚愕與憤怒。
  剛才那輛白色的轎車竟是突然加速，車輪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隨后猛地剎停在女人身前。
  女子驚恐地瞪大眼睛，透過擋風玻璃，她驚駭地發現車內竟然空無一人，駕駛座、副駕駛座，甚至后座都空空如也。
  “沒……沒人駕駛的……”女人喃喃自語著，眼睛有些失神。
  琛辰與顧不凡面面相覷，伸手想要打開車門，卻被一道電流彈了開來，隨即車輛被莫名地啟動了，如離弦之箭般飛竄出去，徑直撞到了對面的車上。
  伴隨著一聲巨響和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音，兩輛車瞬間糾纏在一起，煙霧四起，場面一片混亂。
  隨后，更多的車輛啟動了，引擎發出了刺耳的轟鳴，車燈在陽光下不住閃爍。
  原本整齊排列的一輛輛汽車仿佛是掙脫了束縛的野獸，肆意地在狹窄的空間內狂奔。
  它們忽左忽右，時而緊貼墻壁呼嘯而過，時而猛然變道，在車流中編織出一張張錯綜復雜的網絡。
  更有幾輛車，在高速行駛中險些發生碰撞，車身在即將接觸的瞬間猛然剎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空氣中彌漫著橡膠燒焦的味道，讓人不寒而栗。
  停車場馬上混亂了起來，人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但隨即被車輛的喇叭聲、剎車聲、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掩蓋了下去。
  “快離開這里！”琛辰高聲朝人們喊道。
  兩人迅速從腰間掏出手槍，手指緊緊扣住扳機，目光在失控的車輛間穿梭，卻不知道要往哪里射擊。
  “究竟是誰在控制它們？”握著槍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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