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在干什么呢？”

琛辰俯下身來，伸出雙手想將眼前這名年逾古稀的老人攙扶起來。

老人的左手小臂上扎著一個留置針管，單薄的身體宛如秋日里的一片枯葉，仿佛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吹倒。

“讓我扶你起來吧。”

老人并未回應，依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額頭輕輕抵在交疊的手背上，朝向地面的面容是如此的虔誠。

“奧特曼已經離開了。”琛辰再次柔聲說道。

老人的眼神微微一顫，終于緩緩抬起了頭，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眸直直望著奧特曼曾經站立的方向。

在確認奧特曼離開后，他才點點頭，在琛辰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

“咦……小伙子，你是科特隊的？”

老人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藍色盾徽上，很快反應了過來，語氣里夾帶著一絲責備。

“你們怎么來得這么慢啊？人家奧特曼都打完了！”

“老人家，您可能誤會了。”琛辰有些哭笑不得。

“我們一早就過來了，一直在現場幫忙疏散啊！”他指了指另一邊的空地，那里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從大樓里疏散出來的人們。

“更何況，這次不是有奧特曼在嘛，你看這不是已經把怪獸干掉了？”

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湊近了琛辰的耳邊低聲問道：

“小伙子啊，我聽別人說，奧特曼是佛陀轉世，是來世間普度眾生的。你是科特隊的，知道的應該多一些，你看這是不是真的？”

“額……老人家，這我也不清楚啊！”琛辰愣了愣，隨即努力憋住上涌的笑意，“要不等下次奧特曼再出現的時候，我去幫您問問？”

老人“哼”的一聲轉過身去，似乎對琛辰的玩笑有些不滿，留下琛辰啞然失笑地站在原地。

隨后，周圍的其他老人們也紛紛起身離開，人群像散開的漣漪，在滿目瘡痍的空地上蕩漾開來。

琛辰擠開人群，很快就在人群的最前方鎖定了一個特別的身影——那個手握半截奧特曼玩具的小男孩。

小男孩依舊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時間在他身上停滯了。

他那繁星般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一雙小腳像是生根般牢牢地扎在地面，未曾挪動半分，就連站立的姿勢都保持著雕塑般凝固，而碎裂開來的半截奧特曼則是被稚嫩的小手貼在了溫熱的胸膛上。

琛辰在小男孩身旁蹲下，默默地看著他。

良久，小男孩緩緩收回目光，這才發現了守在自己身旁的琛辰。

他下意識地想要將手中的奧特曼玩具藏到身后，但很快看到了琛辰身上的科特隊隊服，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琛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朋友，你在看什么呢？”

“在看奧特曼。”小男孩立刻回答。

他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眼角的余光依依不舍地再次瞥向剛才奧特曼站立的位置，突然有些失落：“可是，他一下子就不見了。”

“大哥哥，”小男孩突然抬頭看向琛辰，手中的奧特曼玩具緊緊貼著胸口，“你說，奧特曼他……去哪里了呢？”

琛辰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眼里閃過一絲復雜：“唔……我想，奧特曼應該是回到宇宙中去了吧？”

“真的嗎？”小男孩明亮的眼睛閃爍著興奮，“回到宇宙中去，難道是……”

他抬起頭，凝視著天空中那輪熱辣的太陽，眼睛不由自主地瞇成了一條線：“難道奧特曼是回到太陽里面了嗎？”

“小伙伴們都說，奧特曼是從光里走出來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天真的堅定，繼續說道，“哪里的光最多呢？肯定就是太陽啊！奧特曼一定是在那里！”

琛辰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輕輕碰了碰小男孩耷拉著的臂膀，問道：“疼嗎？”

小男孩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臉微微扭曲：“疼！”

“怎么弄的？”

“剛才跑出來的時候，我不小心摔倒了，然后……”小男孩的聲音低了下去，“被人踩的。”

琛辰默默地嘆了口氣，把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肩膀上：“堅持一下，很快就好。”

只見他一手穩穩地握著小男孩的肩膀，另一只手輕輕拉著小臂，往旁邊用力一拽，然后又迅速地將手臂復位，小男孩的手臂立刻恢復了正常，不再無力地垂下。

小男孩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雙眼驚奇地看向琛辰：“哇！大哥哥你好厲害！科特隊的叔叔阿姨都會這個的嗎？”

“噢——這倒不是。”琛辰笑著又摸了摸男孩的腦袋，“這是大哥哥跟姥爺學的，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教會了我很多有用的東西。”

“你姥爺也好厲害！”

“你也很厲害呢！奧特曼如果知道了，一定也會很欣賞你的。”

琛辰笑著給小男孩豎起了大拇指：“記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力量，只要勇敢地面對，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小男孩用力點點頭，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半截奧特曼玩具，靦腆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人群之中擠出一個中年婦女，遠遠地喊著誰的名字。

小男孩連忙回應了一聲，然后轉向琛辰，輕輕地彎腰鞠了一躬。

“謝謝大哥哥！”

“嗯，快去吧，記得待會兒讓醫生再幫你檢查一下。”琛辰朝他擺手道別。

“好的，大哥哥再見！”小男孩也擺了擺手，轉身歡快地跑開了。

琛辰的目光追隨著小男孩的身影，不知怎的注意到小男孩身上的病號服。

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在漢盛醫院里看到的白血病小女孩，想起了她畫的那幅粉色的玫瑰。

她是個同樣堅強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樣了。

小男孩跑到母親身前，笑著朝母親做了個鬼臉，接著便被母親數落了幾句。

小男孩沒有生氣，只是緊緊拉著母親的手，在喧鬧的人群中漸行漸遠。

這時，天際的深處悠然地飄來了一片烏云，悄無聲息地織就一張幔帳，溫柔地遮蔽了太陽那熾烈而毒辣的鋒芒。

在這片悄然來臨的陰涼中，顧不凡走了過來。

“喲，咋跑這里來了？”顧不凡笑著，握起拳頭輕輕碰了碰琛辰的肩膀，眼神中有種讓人想揍他的戲謔，“怎么？喜歡上了這種被人仰慕的感覺嗎？”

“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琛辰笑著搖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嘲，“我不習慣看到別人跪在我面前。”

“這倒也是。”顧不凡點點頭表示同意，表情也認真了些，似乎在思考琛辰的話，“早在七十多年前，那位老人家就曾說過：華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所以，不許跪！”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是奧特曼救了他們，他們用這種方式表達感激，不也算是一種淳樸的心意嗎？”

顧不凡聳了聳肩，輕松地笑了笑：“我不像你，從來都不會有這種煩惱。”

琛辰哈哈一笑，眼里閃過一絲調侃：“你這話說得，真是凡爾賽得可以啊。”

“哈哈哈——”顧不凡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陳博士帶著設備過來了，看起來像是有什么新發現。”

“這么快？”琛辰的眉頭微微一挑，有些錯愕。

兩人沿著醫院內的一條蜿蜒小徑，很快便來到了一座并不高大的小山丘上。

山丘下方，警方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設立了初步的封鎖區域，據說他們已經開始著手對受災的民眾進行登記和疏散工作了。

兩人順著階梯登上小山坡的頂部，只見一隊身著白色科研服的研究員們正在圍著一個球形的大型儀器不停檢查和操作著。

琛辰認出了這個儀器。

此前它就出現在黃埔街區的戰斗中，這個形狀在他的記憶中是如此的清晰。

“你們來了？”

陳光達的聲音從球形儀器的另一側傳出，下一秒他的身影也從儀器的后方冒了出來。

“陳博士，這個大家伙究竟是個啥玩意啊？”顧不凡連忙迎了上去，張嘴就指著眼前的儀器問道。

“讓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量子波動探測器，能探測周圍的量子能量波動。”陳光達伸手拍了拍儀器光滑的白色外殼，“它和能夠發射量子的量子發射裝置共同構成了量子收發探測器陣列的一部分。”

“聽起來就很高大上啊！”顧不凡也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摸了摸球形儀器的白色外殼。

“陳博士，你有一點不好。”

“什么？”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能聽明白，但怎么組合在一起我就完全蒙圈了呢。”

顧不凡半開玩笑地搖了搖頭：“想想我當年，要是選擇了物理學，現在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樣牛逼了？”

“哈哈哈——”陳光達被他逗得扶著儀器大笑起來。

“其實這東西沒你想的那么復雜。”陳光達笑了笑，嘗試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道。

“雷達你們都熟悉吧？你可以把這個探測器想象成一種特殊的雷達，它通過多種光學手段發射電磁波，對目標進行照射并接收回波，這樣我們就能獲取目標的運動狀態了。”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怪獸探測器？”顧不凡冷不丁地冒出這樣一個名詞。

“唔……”陳光達沉吟了一會，“也可以這樣簡單理解，但它目前的主要功能是探測來自亞空間的量子波動信號。”

“嘶！又是亞空間？”顧不凡張嘴倒吸了一口涼氣，“亞空間的怪獸挺多啊！它們老跑來我們這邊干啥？”

“誰知道呢？”陳光達攤手笑了笑，隨即目光看向琛辰：“這個問題，或許要問奧特曼才能知道了。”

顧不凡的目光在琛辰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即岔開了話題：“那么，陳博士，你們用這個大家伙探測到了什么？”

沒想到，陳光達卻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起來，這應該算是我們的錯誤。”

“啊？”

琛辰和顧不凡對視一眼，都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今天我們在進行亞空間量子通訊實驗時，似乎不小心讓某種東西通過了我們打開的亞空間通訊通道，進入了我們的世界……”

“什么？！”琛辰和顧不凡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陳光達沉重地點了點頭，臉色如同陰云密布的天空：“我們根據量子波動的方位變化追蹤到了這里，然后就發現了這個由汽車組成的鋼鐵怪獸。”

“所以，你是說，這頭鋼鐵怪獸實際上是由亞空間的某種力量，操控我們現實世界中的物質形成的？”琛辰突然插話，

陳光達緩緩點點頭，接著分析道：“我將這次怪獸的量子波動與上一次的進行了對比分析，它的量子波動似乎很純粹，沒有太多的噪聲，更接近于某種……能量。”

“亞空間能量？擁有控制物質的亞空間能量？”琛辰自言自語道，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是的，但從它所形成的鋼鐵怪獸的行動模式來看，我更傾向于認為這是一組具有自我意識的亞空間能量。”陳光達分析道。

“它可能是通過我們實驗時無意中打開的亞空間通訊通道，來到了我們的世界……”

“等等！”顧不凡突然打斷了他，“你說的試驗，是今天？”

“是的，就是今天。”陳光達有些困惑，不明白顧不凡為何如此提問。

“在這之前的試驗也有發生過類似的現象嗎？”顧不凡追問道。

“沒有。”陳光達搖搖頭。

“問題就出在這里，那些汽車被奇怪現象控制的情況，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開始出現了！”顧不凡說得有些急切。

陳光達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的眉頭緊鎖，顯然這個信息讓他感到意外。

琛辰和顧不凡也都沒有再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突然，三個人似乎一同想到了什么，異口同聲地說道：

“亞空間能量殘留！”

“沒錯！”

“是上次亞空間怪獸被消滅后的能量殘留吸引了這組擁有意識的亞空間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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