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趙凇不是虛擬明星，他是真實的人。”

        蘇瀟瀟說出這樣的話，是有緣故的。

        趙凇成為星際的國民男神，不是這一兩年的事。

        大周異世界被星際探索隊發現，是十年前的事。

        那一天，也是七歲的小趙凇登基稱帝的日子。

        在探索隊與整個星際的歡呼中，年幼帝王趙凇的影像，就這樣在登基大典上，同步傳遞在了百億星民的面前。

        一個唇紅齒白，穿著小龍袍，連上臺階都費力，偏偏努力嚴肅、一本正經的男孩，光是憑這份萌感，就足夠吸粉。

        之后星際人更是發現，小趙凇年幼登基，雖然貴為帝王，但朝政都由攝政王掌控，對小皇帝毫無敬意。

        小趙凇雖然聽話努力到了極處，卻被攝政王處處欺負，這樣的可憐處境，更是招來了百萬媽媽粉的憐愛。

        星海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個小團子的潛力，從十年前，就通過遠程監測轉播，開始經營維持趙凇的流量與熱度。

        人性總是慕強，如果趙凇一直是個空有容貌的傀儡小皇帝，這份熱度也不過如此。

        但趙凇十三歲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前一刻還是白白糯糯的乖乖小孩，下一秒手持短匕，滿面平靜的暴起殺人，親手誅殺逆臣，率領親衛奪權親政。

        小陛下還帶著孩子氣的細嫩面頰上，被攝政王鮮紅的血跡鋪蓋的場景，直到現在，都是震撼星際的史詩級名場面。

        十年來，趙凇從剛登基時的可愛稚嫩，到奪權時的驚心動魄，再到現在，成長為勤政愛民，俊美無儔，群臣敬服，萬民敬仰的少年帝王。

        曾經的“云養兒，”就這樣一天天的蛻變成現在的男神陛下，不知收服了多少星民的心。

        甚至包括蘇瀟瀟自己，當初選擇在星海注冊成為一名簽約主播，也是因為趙凇。

        但蘇瀟瀟這一句認真的解釋，并沒有起到應該有的作用。

        娛樂至死的時代，沒人愿意思考論證，只要有熱度有爆點，沒人在乎是否理性正確，反而會嫌她矯情掃興。

        果然，蘇瀟瀟這話一出，直播間里本來就不多的觀眾又消失大半，屏幕一下子更空蕩起來。

        蘇瀟瀟并不因為觀眾的減少而受影響。

        主播，原本就是一個無門檻、入行簡單，看似無限繁榮，但實際上出頭很難的行業。

        蘇瀟瀟剛剛起步時，連續直播十幾個小時，觀眾都不超過兩位數。

        就連那個時候，她都沒有氣餒。

        更何況是已經從卷王升級為咸魚的現在？

        蘇瀟瀟打過招呼，把固定了視角酸梅湯留在原地，自己后退到門口，停下口開始休息劃水。

        要不是因為有幾個老觀眾互動，她壓根都沒打算開口營業！

        就這樣，等還差的一小時直播時長一到，蘇瀟瀟就干脆的關閉了星環——

        一名合格的摸魚人，一定是卡點下班的，不會多耽誤一分鐘！

        直播結束，就已經是上午九點左右，秀女的屋子太小了，門窗都打開，還是覺得悶，可惜現在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出到外面，只會更曬更熱。

        蘇瀟瀟嘆一口氣，把已經溫熱的酸梅湯一口喝掉，又拿起扇子，到門口感受著回廊下吹來的涼風，也算是心靜自然涼。

        登高望遠，沒站一會兒，蘇瀟瀟就遠遠的看見云嬤嬤踏進了院門。

        云嬤嬤是儲秀宮的管事嬤嬤，負責管理儲秀宮里采選進宮的新秀女，按照蘇瀟瀟的理解，大概等于這十幾個新生的舍管阿姨。

        云嬤嬤的表情一直很嚴肅，不過現在的臉色比平常更難看，一路走到李秀女的屋子前，就吩咐跟來的宮人們，把屋里的東西鋪蓋清空，把屋子騰出來。

        蘇瀟瀟恍然，“三五一”李秀女淘汰，這是要清宿舍了。

        沒什么事的蘇瀟瀟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熱鬧，正打算回去，便看見云嬤嬤越過眾人，直直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蘇秀女留步。”

        蘇瀟瀟一頓，客氣笑了笑：“嬤嬤有事？”

        云嬤嬤滿面嚴肅，卻不先解釋，而是又朝一旁的小宮女問：“瑟秀女還沒叫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女聲：“喲，這不是咱們的勵志主播瀟瀟嗎？”

        這種話尾還要拐個彎兒，活像是要勾引誰的聲調，不用回頭都能聽出是誰。

        蘇瀟瀟回頭一看，果然，面前立著個身著桃紅襦裙的褐眼女人，這襦裙做的格外貼身，露著半個白生生的胸脯，長腿細腰，豐胸翹臀，像是一顆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這是和蘇瀟瀟第一批穿越的主播之一，直播圈子里的舞蹈區一姐，因為最擅長的是脫-衣舞，經常踩在被封的邊緣反復橫跳，暗戳戳的搞擦邊的色色操作，大伙都叫她的綽號瑟瑟姐，叫的人多了，連本來的id都忘了。

        說來也是緣分，瑟瑟和蘇瀟瀟在星海的新人海選里同時開播，之后同時冒頭、同時簽約。

        不過從一開始，瑟瑟的排名就一直被蘇瀟瀟壓得死死的，因為不服氣，沒穿越前，就一直明里暗里的針對她——

        是老冤家了。

        蘇瀟瀟看著她，矜持疏離的微笑：“這位異國姐姐，說什么呢？”

        主播瑟瑟是混血，高鼻子深眼窩，眼珠子還是褐色的，一看人種就和大周不一樣，所以公司給她安排的身份，是異國貢女，沒有姓氏，就叫瑟瑟——

        這也不知道異的是哪個國。

        瑟瑟毫不客氣的朝她翻白眼，站在她身邊，壓低了聲音：“裝得比土著還土著，怎么，你還真想在這兒養老啊？”

        這位瑟瑟姐簡直當周圍的土著不存在，說話毫不遮掩，一點不怕被別人發現不對勁。

        蘇瀟瀟也無奈的壓低了聲音：“這么隨意，你是不是也想杖斃淘汰？”

        這說的是和她們同在第一批的一個主播，安排的身份是乾德宮的小宮女，乾德殿是陛下趙凇的寢宮，近水樓臺，也算是很有優勢。

        那個主播就是過于著急，投放沒幾天，言行露出破綻，被總管懷疑是沾染了邪祟，直接“暴斃”出局。

        瑟瑟毫不領情的冷笑：“用你教？我可沒那么蠢！”

        這一次干脆毫不掩飾，估計耳朵靈一點的三米之內就能聽見了。

        在云嬤嬤懷疑的眼神，蘇瀟瀟暗暗嘆氣，只好后退一步，故作震驚的捏帕子捂嘴：“瑟秀女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呢？怪不得剛剛進宮，就被嬤嬤單獨挑出來教導規矩。”

        瑟瑟的言行其實和那個宮女差不多，沒一天出局，還得多虧了她“異國”的設定。

        因為不是大周人嘛，說一點聽不懂的奇怪話，似乎也可以理解。

        蘇瀟瀟這么明知故問，果然把瑟瑟氣得夠嗆，她還要說開口，一旁被無視的云嬤嬤終于忍不住了。

        “瑟秀女！奴婢叫您過來，不是為了聽你與蘇秀女閑話爭辯的！”

        云嬤嬤的面色格外陰沉，秀女是采選使們在民間采選出的良家子，雖然日后有可能飛黃騰達，但陛下不好女色，至今還沒有侍過寢的，見不著陛下，就連個品級都沒有，她身為儲秀宮的掌事女官，也不必十分客氣。

        這些基礎的人物和規則，培訓資料里都提過。

        見云嬤嬤真的生氣，一直沒拿土著當回事的瑟瑟都收斂了不少，忍著脾氣也問了一句：“嬤嬤叫我來什么事？”

        云嬤嬤吸一口氣，也懶得理她，只看著蘇瀟瀟問：“你們與李秀女的關系怎么樣？”

        李秀女？那個剛被淘汰的三五一？

        蘇瀟瀟搖頭：“不熟。”

        瑟瑟也仰著下巴默認。

        云嬤嬤懷疑：“不熟？那李秀女目中無人，對儲秀宮旁人都是理也不理，為什么卻特意去了你們兩個屋里好幾趟？”

        蘇瀟瀟與瑟瑟對視一眼，為什么？因為她們都是星海同事，三五一李秀女身為新人主播，基于職場潛規則，過來和她們兩個前輩問一聲好、拜個碼頭。

        可惜，這理由實在是說不出口。

        對她們兩個的沉默，云嬤嬤也沒有細究，又道：“兩位秀女隨我來吧，皇后娘娘召見。”

        聽到皇后娘娘，眾人的面色都有些驚詫，只有瑟瑟，比起詫異，倒更像是憤怒一般，幾步上前，居然直接質問起了云嬤嬤：“怎么會有蘇瀟瀟？皇后不是只找了我嗎？”

        云嬤嬤眼神一凝：“你怎的知道皇后娘娘只召見了你？”

        “我……”瑟瑟張口，幾次努力，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倒是一旁的蘇瀟瀟面色微妙，有些猜到了原因——

        這所謂的召見，恐怕是皇后安娜和瑟瑟兩個主播私下里約好的。

        沒錯，皇后娘娘安娜，也是第一批投送穿越來的主播。

        并且因為安娜背后有星海高層的背景扶持，被稱為“星海大小姐，”這次投放，也是以安娜為首。

        像她和瑟瑟，都是身穿，由公司憑空安排出身份，但像安娜這種有后臺的，就是直接占據了土著原本的身體。

        攝政王的女兒、趙凇的原配皇后安氏。

        這個身份簡直是得天獨厚，再加上被五馬分尸的攝政王父親，操作得好，這就是相愛相殺、虐戀情深的劇本。

        唯一的意外，就是男神趙凇勵精圖治，勤于政務，對后宮似乎沒什么興趣，壓根就不配合，導致第一批的七個主播，淘汰的淘汰、摸魚的摸魚，一個多月了，沒有一點進展。

        就是不知道皇后安娜找瑟瑟，是有什么安排。

        蘇瀟瀟想到這兒，又微微挑眉，也主動開口：“要是皇后娘娘沒有召見，我還是不去多事了。”

        不管安皇后和瑟瑟是有什么計劃，她一條咸魚都不想摻和。

        “皇后娘娘知道李秀女冒犯圣駕，十分震怒，又聽說瑟秀女與李氏交好，這才召見她詢問訓誡。”

        云嬤嬤對瑟瑟還是一副懷疑的面色，轉向蘇瀟瀟時就客氣了許多：“娘娘口諭，的確沒有提你，可瑟秀女出自異國，許多規矩都不懂，奴婢想著，有蘇秀女跟著一道兒，總是更妥當些。”

        這話讓瑟瑟的臉色更加難看，像是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最后只能恨恨瞪蘇瀟瀟一眼。

        蘇瀟瀟也很是嫌棄的撇了回去——

        誰叫你穿越前培訓不認真，讓云嬤嬤現在覺著你話都說不清楚，都不敢放你一個人去見安娜。

        她好好的秋千躺著，酸梅湯喝著，被皇后安娜召見又不給加班費，當她很樂意嗎？

        不論兩個秀女怎么想，云嬤嬤解釋過之后，就不容拒絕的帶著人離開了儲秀宮。

        蘇瀟瀟只當是出門閑逛，一路瞧著異世界的宮廷風光，沒過多久，就也到了皇后所在的延春宮外。

        在等待宮人通傳的時候，蘇瀟瀟余光一掃，意外的發現的身旁的瑟瑟右手放在左手背上，一下下的移動摩挲——

        這動作明顯是在操縱星環，開啟直播。

        來見安娜而已，也要特地直播？這么攻略宮斗都沒進展，干脆開始搞主播聯誼了嗎？

        蘇瀟瀟有些奇怪，剛想著也開啟手環進瑟瑟的直播間看看，下一秒就立即想到她的賬號bug還沒修好，壓根就看不了別人直播。

        想起這個，蘇瀟瀟的動作就猛地一頓，還沒來得及再罵一次垃圾公司，眼前就又宮女出來，說皇后娘娘召見。

        蘇瀟瀟搖搖頭，跟在最后一步步的進了椒房殿，直到繞過殿內的紫檀木玉插屏，看到殿內榻上寬坐的挺拔頎長的眼熟身形后，隨意的神情才猛地一頓。

        蘇瀟瀟攥著手心，心跳明顯的快了起來。

        怪不得瑟瑟方才一副她占了便宜的樣子，這延春宮里不光有皇后安娜——

        還有大周帝王，男神趙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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