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老徐心中的警報突然響了起來。

    他的危險度感知突然暴增，然后又暴跌，就像是過山車一般，上上下下，非常怪異。

    老徐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奇怪的現(xiàn)象，拿著茶杯的手不由得顫抖了起來，他連忙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毛巾，輕輕地擦了擦桌子，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

    他心中糾結(jié)著措辭，各種說法不斷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

    既有各種經(jīng)典古籍中關(guān)于神的探討，也有當(dāng)代無神論的那套說法，老徐的想要引經(jīng)據(jù)典，想要給面前的奇怪生物一個好的解釋，可話到嘴邊，卻又感覺怎么說都不太對。

    總是差了點意思。

    一杯又一杯的茶下肚，老徐的思緒才逐漸清晰。

    “人類需要神。”

    老徐脫口而出。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的危險度達到了頂峰。

    但他強忍著不適，話鋒一轉(zhuǎn)：

    “但是不需要一個實現(xiàn)一切的神。”

    危險度又降了下來。

    他擦了擦汗，對著面前的水人問道：“給你打個比方，比如人類需要火，火怎么來？”

    “我們?nèi)祟愑袀�神話，有一位神，叫普羅米修斯，給人類盜來了火種，火種驅(qū)散了黑暗，給人類帶來了熟食，將人類引入了文明階段。”

    “有這么一位‘盜火者’，能夠給人類帶來光明，當(dāng)然是好的。”老徐認真地說道。

    隨著他的這幾句話，危險度又開始漲了起來。

    “但是！”老徐再次話鋒一轉(zhuǎn)。

    “人類并不需要盜火者，神話也不存在……”

    “最開始人類是在雷電焚毀的森林中找到了火，然后收集火星，升起了第一個火堆，火種也不是神給的，是后來的人類發(fā)現(xiàn)，只要加熱易燃物，就會造成燃燒。”

    “鉆木起火、燧石打火……這些最早的打火方式奠定了人類文明的基礎(chǔ)，也是人類最早對‘火’的探索。”

    “燒柴、燒煤、燒開水、燒原子……人類的文明，就是在對‘火’的探索上發(fā)展起來的，人類的知識，也是研究燒火研究出來的。”

    “如果神存在，人類只要好好享受火種就好了，為什么要去研究火的來源呢？當(dāng)然，如果神存在，人類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文明程度。”

    老徐越說越流暢，心中的危險度也慢慢降了下來，恢復(fù)了一個正常的區(qū)間。

    見狀，老徐也開始乘勝追擊。

    “神只需要作為一個符號存在，提供一種心理慰藉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做……”

    隨著老徐的不斷輸出，危險度慢慢降到了正常值，老徐也決定不再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看著水人，期待著它的回應(yīng)。

    “神既然無用，為什么要有神呢？”

    “為什么一定要有用呢？”老徐直接反問道：“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是沒有存在意義的吧？”

    老徐的話似乎讓水人很受打擊。

    “我明白了……”

    “但是，那些身陷苦難的人類，誠摯地對神提出愿望，神難道不應(yīng)該滿足嗎？”水人又對老徐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危險度再次升了起來。

    老徐如臨大敵，小心翼翼地問道：“什么苦難？”

    “生老病死、饑渴、瘟疫、戰(zhàn)爭……”水人每說一個，危險度就上漲一分。

    “停！”老徐連忙打斷了水人的話，他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很快又找到了合適的說法：

    “我給你打個比方，如果沙漠之中有兩個快要渴死的人，一個向神祈愿想要一汪清泉，一個向神祈愿想要一把鈔票，神要滿足哪一個？”

    “一汪清泉。”水人脫口而出。

    “那神不公平。”老徐直截了當(dāng)?shù)卦u價道。

    “如果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之中，某一方有一萬個人祈愿打敗對方，另外一方有兩萬人祈愿，那神滿足哪一方？”老徐接著問道。

    “神會比較愿望疊加后的強度……”水人回答道。

    “神不公平。”老徐再次說道。

    “如果一個老富豪，一生都沒有求過神，但是在八十歲的時候許了一個愿望，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與此同時，一個五歲的小孩在神像前許了同樣的愿望。”

    “不僅如此，在小孩祈愿的同時，他的爸爸在醫(yī)院拿到了小孩的絕癥報告，泣不成聲，家里沒錢，他只能去綁架老富豪，為此，他向神祈愿一家人平平安安。”

    “這三個人，神要滿足哪一個？”

    當(dāng)問出這個問題之后，老徐發(fā)現(xiàn)危險度完全定格住了，不再變動。

    “小孩？”

    “那老富豪會死。”

    “不能全都滿足嗎？”水人突然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爸爸綁架失敗，回到醫(yī)院，發(fā)現(xiàn)其實是護士把絕癥報告拿錯了，小孩并沒有什么病，這樣三個人都有很好的結(jié)局……”水人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

    “護士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了十幾年，才許愿過能夠升職加薪，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差錯，只能被領(lǐng)導(dǎo)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升職加薪也泡湯了。”老徐補充道。

    水人想了想：“那就換一種方法……”

    然而，沒等水人說完，老徐就打斷了它的話。

    “你還沒搞清楚嗎？神是做不到公平的，如果實現(xiàn)愿望按照承受苦難的程度來進行分別，那會陷入永遠無法結(jié)束的循環(huán)，有人實現(xiàn)愿望，就會有其他的人陷入苦難。”

    水人愣了愣，它怔怔地盯著茶水，淡淡的茶葉渣沉在底部，而上方的茶面則是清澈無比，世間本就是參差不齊的，苦難也總是落在最底下。

    它拿起茶杯，晃了晃，茶葉渣順著杯壁升了起來，浮在了茶水中，而茶也變得混亂不堪，黑黑的茶葉渣四處亂漂，有的粘在了杯壁上，有的浮到茶面上。

    水人不停地晃著，想讓那些茶葉渣均勻地分布，可是卻怎么也做不到。

    但它還是不信邪，身上冒出了耀眼的金光，金光直接覆蓋了眼前的茶杯。

    在金光的作用下，所有黑色的茶葉渣迅速消解，但是那茶水中還有一些小小的黑色碎粒，依然無法消除，于是金光又朝著碎粒沖去。

    它想要徹底消滅世間的參差。

    老徐坐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看著那四溢的金光。

    終于，在水人不懈的努力下，茶水終于變得清澈無比。

    可是，原本的茶色也消失了。

    水杯中，只剩下一杯清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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