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學校的各個角落都沒有亢瑀的身影。四個人的寢室少了他瞬間變得格外安靜。亢瑀回家的這段時間里貓小白依然有很多人會去給它喂食。牛飛揚正蹲在上次亢瑀那個位置將貓糧慢慢倒在小白的碗里。

        “喂”

        牛飛揚被嚇了一大跳，手上剩余的貓糧稀稀疏疏撒了一些出來，抬頭一看一張大臉正盯著自己看。“我操兄弟，你有病啊，嚇我就算了，非要以最死亡的角度看著我嗎？”

        “哦，不好意思，你是……亢瑀的室友？”

        “嗯，有事？”牛飛揚將貓糧提起來便封口邊說

        武乾尷尬的擦了擦鼻梁骨：“沒事，我就是有點好奇怎么這個星期他都沒有跟你在一起”

        牛飛揚：“你這是關心他還是關注我啊？亢瑀爺爺去世了他回家了”

        武乾：“啊？什么時候的事，那天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牛飛揚被武乾八卦的好奇心氣笑了：“不是，你挺聰明一學霸，人家去世還要跟你申請一下啊，還有亢瑀跟你什么關系啊，咱就打了一場球而已，別這么八卦好嗎？”

        “哦，再見”武乾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被懟到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居然是為了打聽亢瑀去處。

        現在回到四川的亢瑀因為爺爺的喪事而忙得焦頭爛額，爺爺待亢瑀很好，小時候亢瑀爸媽吵架的時候亢瑀去爺爺家都會給他做一碗抄手，爺爺心疼孫子覺得自己兒子兒媳不配為人父母，勸了很多年讓他們有事好好協商，不要老是吵吵鬧鬧的，都不像過日子的人家。他父母非但不聽還變本加厲覺得老人家沒有為他們出把力就算了，現在夫妻過日子插什么手，亢瑀家的家庭戰爭從來沒有停止過，亢瑀爺爺奶奶受不了就搬回了自己的老房子住，但他奶奶舍不得跟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分開，又搬了回來，此后就只有爺爺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

        年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幾乎都要忘記這位老人的存在了。只有亢瑀每逢放假或過節的時候去看望爺爺，所以爺爺生前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亢瑀。但身居省外的他連爺爺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這是爺爺唯一的心愿也是亢瑀最大的遺憾。人活著總是這樣，往往等到要失去的時候才開始學會珍惜，卻在也沒有機會。

        亢瑀在爺爺的靈前跪了三天，眼角依舊沒有一滴眼淚，平靜的讓人害怕。將紙錢一張一張往火盆里扔，來來往往的人看到了都只會覺得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行嘍，不要跪著了，起來了噻。”一個卷發女人穿著一身黑衣，外邊披了一層白布，邊往靈堂走邊用四川口音向亢瑀吆喝著。“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天天守在這點，去吃點飯噻。”

        “不用管我”亢瑀發出沙啞的嗓音，爺爺去世以后他憔悴了許多。

        ……

        終于到了第四天。

        將爺爺下葬了以后，亢瑀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了一個很長久的覺，任何聲音都沒能將他吵醒，包括他爸媽現在正在客廳吵架。

        外邊的客廳里，亢媛抱著手坐在沙發上靜靜的觀賞著自己這一對孝順的父母，爺爺早上剛下葬，晚上就回到家開始吵吵。

        “離婚，亢年海，走，現在就去民政局。”亢瑀的媽媽披頭散發，臉上已經分不清楚是口水還是眼淚，站在電視面前指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破口大罵。

        “你別太過分了，你偷人你還有理，我現在沒把你殺了沒把你送監獄你就應該跪下來感謝我了。”

        “我謝謝你，好啊，我謝謝你”亢瑀媽媽聽完亢父的話后就跪在地上朝著他一直磕頭，一直磕頭，整個房間充斥著亢母磕頭的聲音，亢母一直磕到亢父跟前，抱著他的小腿像瘋子一樣往上撞。亢父揉了揉眉心，將亢母使勁甩了出去，彎腰拿起茶幾上殘破不堪的杯子向著亢瑀的房門砸了過去。

        亢瑀被驚醒了，伸出頭來，揉了揉眼睛后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十三分。他聽著外面父母時候的聲音，沒有一點想出去勸架的意思。以往的時候亢瑀就想過，別人家的孩子在自己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可以給他們說很多道理，和吵架帶來的不良后果，但是他不能，他無法告訴自己的父親‘爸，你不要跟媽媽吵架，她平常已經夠辛苦了，為了我們這個家她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他不能對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因為他媽媽是周圍人盡皆知的蕩婦她破壞別人的家庭只為了圖一時的爽快。他能做的就是逃避，逃離窒息的家庭，逃離周圍人的眼光。

        客廳越來越熱鬧，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雙方各執一詞，所有嗅事都被擺到桌面上，聽得讓人抬不起頭。“媽，你自己看看，多少年了，多少次了，你害不害臊。”亢媛隨聲響起，皺著眉頭，面目猙獰的對著她媽。

        “管好你自己，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亢母瞧不起的目光白了女兒一眼

        “你兒子呢，這爺爺剛死，爸媽吵架就不能勸勸嗎？”

        “是啊，亢瑀呢”

        “趕緊叫回來，這小子也沒什么出息，家里鬧得熱火朝天，他自己一個人瀟灑去了。”

        ……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

        亢瑀拾起靠在門邊的背影，打開了此刻重如千斤的門鎖，迎來了所有人的眼光。

        “你家吵架你居然睡得著，”姑姑指著亢瑀呵斥，在座的人都隨聲附和。

        “睡不著怎么辦，要我跪下來求他們別吵了。”

        姑姑聽了后聲音更加響亮：“即使這樣也是你這個晚輩應該做的。”

        “很多年了，從我出生到現在，過的是什么生活姑姑您不會不清楚，我怎么勸，我說媽你別當小三，情婦，破壞別人家庭了。還是要我說爸你別出去亂搞了，好好過日子行不行這樣的話我以前不知道跪在地上求了他們幾百遍，有用嗎？我讓他們離婚他們聽嗎？為什么現在卻是我的不是了？”亢瑀用了比剛才大一倍的音量說完了這一段毫無意義的話便回房換了套衣服就往外邊去了，在過去的十幾年里他們從來聽不見亢瑀的聲音，只知道自己養了個不爭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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