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送走鄭雨萌和陳子豪之后, 寧茜一個人又在茶幾前坐了很久。
蘋果瀝下了水漬,她懶得擦。
玄關處的箱子沒拆完,她也沒力氣收拾了。
只想一動不動地放空。
“……其實我能猜到一點。”她是這樣對朋友們說的, “黎洛失蹤以后,我去過黎阿姨上班的醫院!
黎雅是兒外醫生,之前一直在臨城中心醫院坐班, 工作很忙,人卻很溫柔。
“不出意外的吧, 我也撲了空。”寧茜勉強彎了下唇,“她的同事說得多點, 可能是把我當患者了!
當時,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是用愉快的口氣談論著黎雅。
“黎醫生的先生接她走了呢!”
“可以去國外享清福咯!”
“哪里還用得著天天熬夜加班,站著手術……”
“行了行了別抱怨了, 那邊17床小朋友哭了,去查下心電……”
醫生們交談著離開, 只留下一個默默站在原地的寧茜。
黎阿姨的先生。
那就是, 黎洛從未出現過的那個……爸爸嗎?
“五年之后,我才再見到他。”寧茜吸了口氣,“黎洛是以sp資本合伙人的身份回來的!
“他的權限很高, 方導說了, 整個《瀲滟》劇組, 大幾千萬的投資,他隨便就能劃下來!
以及她聽到的那些傳聞——
聲名鵲起的投資圈新貴、據說含著金湯匙出生、背景深厚難以想象。
他們說, 黎洛,出生就在羅馬。
寧茜卻只會想起小時候的他。
聰明又早熟, 學業也好家務也好, 什么都會得很輕松。
他坐在操場旁邊的樟樹底下, 樹蔭漏出一個柔軟又和煦的影。
黎洛望著她,笑意溫和。
“……你說這本書。俊
“《紅與黑》!彼χf,“這寫的呀,是‘真實,殘酷的真實’!-
想到明天還有工作,寧茜撐起身子,往鍋里下了口面條。
等水開的功夫,她又把陳子豪幫忙搬來的錄音設備拆開安裝好了。
紙箱里剩下不少厚紙板和泡沫,寧茜打包好了,準備拖到門外,明天一塊兒帶下去。
結果箱子很不給面子,給她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話劇。
——《卡門》。
不論寧茜如何拉扯,紙箱就是不動彈。
寧茜氣得給了箱子一腳,剛打算回屋找個工具,就聽見電梯“!钡囊宦。
有人來了!
而她沒戴口罩。
寧茜一慌,想跨過箱子躲回屋里,卻直接被箱子里橫七豎八的紙板絆了下,眼看著就要摔了這張昂貴的臉。
來人的反應卻比她更快。
他猛地蹲下身,膝蓋重重磕在地磚上,砸出沉悶的響。
寧茜筆直地摔進了他懷里。
溫熱的、帶著清淺的木質香氣。
黎洛的聲音不太穩:“……沒事吧?茜茜?”-
“……就是這樣,這間屋子是我托sp的一位合伙人幫我租的!
黎洛幫寧茜收拾好門口的雜物,站在電梯邊解釋道。
“我也沒想到,居然會恰好在你隔壁。”黎洛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搬走!
寧茜咬了下唇。
也算不上什么小概率事件。
臨近中心寫字樓,sp資本、星夢大樓,甚至就連洛一鳴那個小糊團llll,都是駐扎在這片位置。
北三環的高檔小區本來也沒幾家,論治安最好的,也就是清雅苑了。
整租的房源不好找,而這棟樓剛剛交付,開發商直租,才有空置房。
“你為什么要走?”寧茜擰著眉,語氣不太好,“為什么是你搬走?”
黎洛面上的笑意斂了幾分:“我說過,當你覺得不合適的時候,可以隨時叫停!
“畢竟,這個距離——”
他的指尖點了點相對的兩扇屋門,又徐徐貼近了寧茜的前襟。
“很近。”
寧茜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她猛地踮起腳尖,拽住了黎洛的領帶。
“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自、作、主、張!”
自作主張地離開、自作主張地逃跑、自作主張地承擔一切。
——你問過我嗎!
她的呼吸急促又凌亂,和另一個人的交錯在一起。
男人的面孔劃過一絲錯愕,就像是一副精巧的面具崩出細小裂痕。
許久,黎洛才緩緩地抬起頭,松開了她攥緊自己的手。
“好!
“都聽你的!彼p聲說,“我會學著……再靠近你一點。”-
廚房里的面條煮了太久,已經軟爛得沒法下口。
黎洛靠在門外,看她手忙腳亂地把鍋端下來,跌跌撞撞地往水池里倒。
他嘆了口氣,踏入廚房里,熟練地關了火,又把亂擺的刀具歸位,單手托起鍋沿,沉聲道:“松手。”
寧茜松開把手,黎洛穩穩地把鍋里煮廢的東西倒盡了。
寧茜小聲指點:“你應該捏著那個把。”
鍋沿是金屬制的,還很燙。
黎洛無甚所謂地沖著鍋具:“你沒燙著就行!
寧茜咬了下唇:“……但我不想。”
她拽了下黎洛的衣角,他的外套上還沾著戶外冷風的寒。
“就像你不想看到我難受一樣……我也不想看到你受傷!睂庈缯f。
黎洛慢慢地開了小火煮面,望向她的目光晦暗閃爍。
“茜茜……”
“你疼不疼?”寧茜用腳尖輕輕勾了下他的腿,吸了下鼻子,“你剛剛撞在外面的!
黎洛搖了下頭。
寧茜:“……說實話。”
黎洛:“一點點,真的!
寧茜的眼眶有點紅:“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啊!
許是跟鄭雨萌和陳子豪講述的往昔勾起了她的回憶,寧茜的心情很不好,像是在心上壓了塊沉重的石頭,呼吸都不順暢。
她松開黎洛的衣角,試探著去碰他的指尖。
被燙過的皮膚還帶著鍋沿的余溫,她不敢用力去捏。
“這里呢?”
黎洛:“也還好。”
他甚至笑了下:“茜茜長大了啊。會心疼人了!
寧茜抬起眼,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我以前不疼愛你嗎?”
黎洛:“……”
他故意開了個玩笑:“你是說當我爸爸的那種疼愛?”
當年還在東苑小學的時候,寧茜的人緣其實比黎洛要好。
畢竟小孩子們天生愛玩愛鬧騰,而黎洛早熟得有點突兀,成績還好得出奇。
被一幫眼紅的同學背地里念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雖然黎洛也不在意。
直到某次,寧茜聽見一個滿臉油光的男生,一臉趾高氣揚地嘲諷著他。
“你們這幫女生,還真信黎洛成績有那么好?”
“我上次親眼看到的,他媽去高老師辦公室,給她塞了這——么厚一個紅包!”
對面的女生將信將疑,油面男生繪聲繪色道:“我那天去高老師辦公室送作業呢!他媽坐在高老師對面,拉著高老師的手求她,說,黎洛沒有爸爸,要老師多關照!”
寧茜剛好去高年級找黎洛,聞言火冒三丈,抓起黑板擦就甩在男生頭上,叉著腰,站在講臺上大喊:“你才沒有爸爸!你就是一坨狗屎粑粑!”
油面男生的臉被黑板擦覆滿了粉,像是面粉粘在粢飯團上。
教室里的女生們都驚呆了。
停了三秒,油面才靈魂回籠。
他羞憤無比,猛地朝寧茜撲過來!
“他就是沒爸爸。!你才是狗屎粑粑!”
寧茜怒不可遏,抓起一整盒粉筆,精準地往他頭上砸:“他怎么沒有?我就是他爸爸!”
女生們:“???”
黎洛從后門進教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頂著五彩斑斕粉筆灰的腦袋,和一條細溜溜鯰魚似的小寧茜,扭打在一團。
油面抓住機會,一下子壓住了寧茜的手腕。
他狂噴鼻涕,眼角刺痛,憤恨地面露兇光:“我要你好看!”
黎洛的神色迅速地陰沉下來,他抬手抓起男生的木制椅子,猛地朝扭打的二人上方砸去。
椅子在墻上轟然崩裂,木渣碎落。
底下的倆人瞬間停了動作。
周圍同學也被嚇著了,霎時鴉雀無聲。
班長捂著嘴,小跑著往外去找高老師。
黎洛隨手撿了一根木椅的腿兒,粗糲的棍被他捏在手里,像是握了什么兇器。
他神色冷厲,站在油面男生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望。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事后,三個人都被罰寫了檢查。
然而,寧茜給黎洛當爹的事兒,不知道怎么的就傳了出去,甚至越傳越離譜。
還有人畫了小漫畫。
——玉面修羅手持長刀,冷聲逼問:“打老子還要看看兒子呢!”
“你敢動我爹一下試試?”
試試就逝世。
……
寧茜想起來自己小時候被人取笑了整整一年的驚人之語,擔憂著他的那點情緒,忽地一下就破了氣。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角,語氣委屈:“你就會跟我開玩笑,轉移話題!
黎洛放軟了聲氣:“別擔心我。”
“不燙了,你看!彼室獍咽峙e起來,“真的。我再給你切點菜葉,敲顆水漂蛋,好不好?”
掛面呼呼冒著蒸汽,剛剛燙了他手的鍋導熱很好,水已經快沸了。
寧茜遲疑了下將他放開,卻說什么也不肯從廚房里退出去。
黎洛只能由著她站在旁邊,自己洗了幾顆青菜,把菜梗剔掉丟進鍋里,又臥了枚晶亮亮的溏心蛋。
寧茜咽了下口水。
“餓了?很快!崩杪迤^頭沖她笑。
“你不一起嗎!睂庈鐔。
黎洛頓了下:“我不餓。”
寧茜抿了下嘴:“我一個人吃不下,要人陪。”
黎洛哭笑不得:“好!
茶幾邊。
寧茜和黎洛擠在一起,坐著吃面。
湯底干凈澄亮,蔥香和麻油的味兒很誘人。
寧茜把面湯都喝了個光,黎洛接過她的空碗,笑著說:“小饞貓。”
寧茜沒反駁。
電視機里的“追夢人”在唱歌,歌聲輕飄飄的,帶著點憂怨。
『未曾相戀便想念,經行堪堪成圓』
『你背向我轉遠,還未到告別時間』
寧茜抬起頭:“黎洛!
“怎么了?”
“……這些年,你累不累?”
黎洛端著餐具的背影頓了下:“還好呀!
『假使我回到原點,同個站臺能否再見』
寧茜卻忽然動了,跑著撲上了黎洛的背影,將他在水池前面猛地抱住。
小臂還扣成一個圈,很固執地鎖著他。
黎洛的口氣還是很溫和:“又怎么啦?不高興?”
寧茜的鼻頭很紅:“你又騙人!
她喘了口氣,繼續說:“真的沒事的話,你根本就不是這個口氣!
“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還行就是很不行,還好就是特別不好。”
“差不多,就是差一點都沒挺過來!
寧茜把碗粗暴地推進了池里,扳著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
分明是個強硬的動作,她的手卻顫得比被壓住的人更兇。
“如果你真的過得好……”寧茜眼底泛潮,“你該反問我,問什么會問這個問題,才對。”
黎洛的眼睛垂著,那枚小痣很清晰。
“所以,哥!彼谥_,試探著、一點點地攬上他的肩膀,緊緊地抱住他。
“你瞞不過我!
和很多年前一樣。
任黎洛如何風輕云淡,也根本瞞不了她。
『別后冬雪連綿,我等風催,春動的眼』
黎洛的肩膀緩緩地松下來。
他嗓音喑。骸败畿纭!
“……在美國的每一天,我都想你想到快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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