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利息?”寧茜問。
“嗯。”黎洛揉了下她的頭, “總不能白給資本家打那么多年的工啊。”
寧茜呆了片刻,想起來黎洛說過,他當初不辭而別, 就是因為宮鋮和他簽下了一個為期五年的契約。
“他……讓你做了很多你不想做的事?”寧茜試探著問。
黎洛頓了頓:“沒有什么想不想。”
“在他手里,我只是一個趁手的工具罷了。”
寧茜的心忍不住一疼。
十八歲的黎洛,驕傲又張揚。
是天之驕子, 是高考狀元,風風光光地考進了全國最好的學校。
寧茜停住腳步, 去握黎洛的手。
黎洛笑了下:“沒事的。”
“我小的時候,也住在那里。我是指, 七八歲之前。”
他和黎雅搬來臨城、住在寧家對面之前。
寧茜抬起頭看他。
黎洛的目光平靜:“那時候, 我還會為了他的一句話難過。”
“宮鋮有兩個兒子,而我是他非婚生的小兒子。”
“他高興的時候會把我的獎杯擺在大廳里, 客人一進門就能夠看到的地方。”
“他不高興的時候,就會用斯諾克球桿砸我的腦袋, 把我和黎雅趕出宅邸自生自滅。”
黎洛想起了從前。
猩紅著眼的男人隨手提起一支名貴的球桿, 狠狠地敲破他的腦袋,蜿蜒的血順著額角淌進眼里,把視野都染紅。
“滾!!做不到就滾!!宮家不留沒用的外人!”
所以他很小就知道, 不能惹麻煩、不能給大人添亂。
什么都必須學會、必須做到最好。
否則他就會被當作一坨垃圾, 被那座富麗堂皇的宅子給排泄掉。
黎洛的語氣平淡, 提起時甚至不帶什么感情。
可是,僅僅是窺見一點他曾經歷的碎片, 她都忍不住戰栗顫抖。
寧茜緩緩扣緊了黎洛的指節。
“那你就、來找我啊!”
她的聲音帶著點鼻音,依稀還有小時候蠻不講理的小女孩的影子。
“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你那么好, 要是我認識小時候的你, 才不會把你扔掉呢。”寧茜的聲音酸澀, “又乖又聰明,每個人都會喜歡你的。”
她想起小時候飯桌上徐芝蘭永遠循環的嘮叨:“我媽也喜歡你,她恨不得你是她兒子。”
黎洛的手被她抓著,只能垂下頭,用鼻尖輕輕刮蹭了下寧茜的額頭。
“別皺著眉。”他笑得語氣輕軟,“會長抬頭紋的。”
寧茜鼓著腮,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很委屈。
“我沒事的,真的。”他笑著說,“早就過去了。”
“也是拜他所賜,我才能得到那么多東西。”
足夠用來保護你。
這后半句黎洛沒說出口。
但在他沖進紫荊公館的那個瞬間里,是真的有為自己這個“宮家少爺”的身份慶幸過。
再遠一些,sp的啟動資本,近半是由宮氏的合伙人注資的;
甚至就連他自研的無窮解析算法,也是宮鋮資助的智能研發團隊,協助他完成的。
寧茜知道他不想再聽安慰的話,身子縮了縮,由著黎洛把她卷在懷里。
她的眼眶熱熱的,憋著眼淚,臉頰也發燙。
蹭在黎洛的胸前的時候,就像是揣了個不安分的小暖手壺。
黎洛的聲音低沉:“怎么了?”
寧茜小聲說了句:“其實還可以多一點。”
黎洛:“什么?”
寧茜有點難為情,把臉埋進了他胸前,語焉不詳:“你還可以、得到更多的東西。”
比如,徐芝蘭說不定,真的可以再多一個兒子。
黎洛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像是預料到了什么,又不敢置信,他看著黏黏糊糊地貼在他胸口的寧茜,忍不住想托起她的臉:“……你是指哪方面,茜茜?”
黎洛的指尖繞著她的碎發,惹得頸間發癢。
寧茜被迫抬起了頭,正正對上黎洛一雙凝視著她的眼睛。
他的神色很認真,似乎還帶著點急切。
連那顆淺淡的小痣都吞沒了影。
寧茜忽然也不覺得自己這副害臊的樣子丟人了。
他倆分明都一樣。
老單身貴族了,連句喜歡都說不出口。
寧茜咬了下唇,笑了。
她紅色的唇釉掉了一半,舌尖舔過去的時候,擦出一點誘人的水光。
像是櫻桃的橙紅,熟透得嬌艷欲滴。
“比如說,你還可以考慮一下,多一個身份。”寧茜慢條斯理地說著,模樣像極了小時候一本正經的黎小洛。
“是什么?”黎洛目光灼灼。
“不過嘛,不一定劃得來。”寧茜故意慢慢地說,“你得接受,飯桌上要多擺幾雙筷子。”
“過年的時候,得帶雙份的禮物,還要回鄉下走親戚,脫產進行國粹麻將的學習。”
黎洛已經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茜茜……”
他的眼眶微紅,目光里是感激和心疼。
……表白的話,本該由他來說的。
寧茜還在頑強地用受傷的嗓子持續輸出:“我奶奶喜歡腌泡菜,你必須得吃,還得給她發表‘吃后感’。”
“我爸搞地質,天天上山下鄉,攢了一堆鬼故事。你要是空了,多給他當當捧哏。”
“……好。”
“我媽強迫癥,業余愛好有且只有做衛生,你多幫幫她,她不喜歡請管家。”
“嗯。”
黎洛望著她的目光溫柔到不像話:“那你呢?”
你想要什么,茜茜?
寧茜被他注視著的時候,就好像是浸入了一片溫沉的汪洋。
身后的海風呼嘯,云霧散開,銀白的月輝緩緩沉入海里,翻騰出銀箔般夢幻的碎屑。
她輕輕地踮起腳尖,唇快要觸到黎洛的下巴。
“我啊?”寧茜看著黎洛,忽然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
“我喜歡的,你還不知道嗎。”
黎洛垂眼,看著懷中人櫻桃色的唇彩。
夜幕深重,他卻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生命如此豐盈、圓滿,又絢麗多彩。
他忽然無師自通地理解了一些,他曾經覺得太過遙遠又淺薄的感情。
比如,“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黎洛緩緩地俯身,像是迎向了天際的潮涌。
“茜茜。”他認著地望著寧茜,止住了她后面還想說的話。
“我愛你。”
像是沒想到黎洛會這么直接,寧茜不自覺微張了嘴。
潤澤的唇色仿若夏娃的蛇果,黎洛的喉結微動,繼續道:“從始至終,都只愛你。”
“……是哪種愛?”
她還記得,分別前的那次試探,黎洛曾經說過,喜歡她、把她當作妹妹、卻又不只是妹妹。
黎洛沉默片刻,“是,想要做你丈夫的那種愛。”
“不是把我當妹妹?”
“不是。”黎洛的目光深邃,仿佛要將她溺斃在沉沉的眸間,“想擁抱你、想親吻你。”
“想要把你關起來,只準你看著我一個人。”
“想要獨占你全部的模樣。”
“想要和你更深地交融在一起。”
“想要把你……”他的神色晦暗,幾不可聞,“拆、吞、入、腹。”
寧茜的臉刷地飛上一抹紅:“你說的什么鬼話!”
黎洛好脾氣地勾了下唇:“害怕了嗎,茜茜?”
他微微偏著頭,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羞憤的寧茜,慢吞吞道:“不必那么著急。”
“我說過,當你覺得不合適的時候,可以隨時喊停。”
鬼話連篇。
寧茜在心底道。
他早就把自己琢磨得透透的了。
輕易地就能讓她心疼難過,只會跟著他的步調走。
她根本沒可能拒絕黎洛。
“何況,我已經等了這么多年。”他的語氣有點散漫,聽起來沒個正形,卻有種意外的認真,“也不差這點兒時間了。”
想到黎洛獨自在美國的幾年,寧茜又說不出那些故意喬氣的話了。
“……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喃喃地問。
“如果你是指,想成為你丈夫的感情的話——”
他故意買了個關子,惹得寧茜的怒氣槽又開始蹭蹭上飆。
“在我出國之前。”黎洛輕聲說。
其實還要更早。
說不清是在哪一個模糊的瞬間里。
或許是在嵌套的泡泡破碎,而女孩兒帶著好聞的沐浴露味道,撲進他懷里的時候;
或許是在她擋在自己面前,伸出細伶伶的胳膊肘,尖著嗓子喊“他才不是沒人要的”的時候;
又或許是在她某場舞蹈結束,從明亮的舞臺上準確地跑到他身邊,歪著腦袋、露出細白的后頸,金粉落在他指尖。
“快給我弄弄啊。”
黎洛曾經以為,自己的命運是注定的悲劇,像是沉夜的霧都,灰暗又濕冷。
直到遇見一個人。
她載著滿身渾然天成的生活氣,闖進他干枯灰暗的歲月里。
從此破曉驟明,天光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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