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滾？！你，你——”

        林杉目瞪口呆，一時之間連臟話都不知道怎么罵，好半天擠出一句，“溫以遙，你完蛋了！你生日會別想辦了，我會把你的態(tài)度一五一十地轉達，你等著吧，以后什么都沒你的份！”

        隨即砰的一聲，甩門而去。

        大有一副走晚了怕被揍的急切。

        林杉的這點小小威脅當然不至于嚇到溫以遙。

        他對于這種無能狂怒的小打小鬧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慢條斯理走到床邊，剛要坐下想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緒。

        屁股還沒碰著床，忽然聽見客廳傳來吵架的聲音——

        “什么不辦了？憑什么不辦了！這可是他20歲的生日，你說不辦就不辦你算老幾啊！”

        “我嗓門就大了，就大了怎么著！工資又不是你發(fā)的，你管我脾氣好不好！公司上個月錢還沒給我結，你再罵我一句，我明兒一早就去勞動仲裁，看咱們誰損失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跟遙遙聊什么，林杉，你他媽就是個拉皮條的臭傻逼，他才不會跟你走，趕緊滾吧你——”

        溫以遙聽得正起勁，門突然被撞開。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殘影擠進房間。

        緊接著門又被嘭的一下關上。

        那一下的力道奇大無比，聽得溫以遙后槽牙一緊：這門來來回回被折騰，遲早晚節(jié)不保。

        進來的人是駱曉叨。

        溫以遙的助理。

        即便穿書多年，重生回來的溫以遙還是記得這人是誰，對她的印象甚至蓋過了絕大多數(shù)人。

        這個女孩兒從他出道開始當他助理，手腳麻利心眼兒大，雖然有時候脾氣沖了點，也不怎么聽招呼，但對溫以遙卻非常好。

        在溫以遙第一次得罪高層被打壓，混得最慘的那段時間，粉絲團瀕臨解散，超話冷落，團粉都在唱衰他，經(jīng)紀人也對他愛答不理。

        只有每個月拿著兩千多塊錢工資的助理駱曉叨，一個人開了幾十個小號，天天給他超話簽到，做數(shù)據(jù)，搞反黑，當站姐，讓溫以遙不至于徹底淪落為被放養(yǎng)的糊豆。

        只是后來溫以遙被雪藏，駱曉叨就突然辭職消失了。

        溫以遙還記得，當時林杉拿駱曉叨離職的事來奚落他，說：“人總是這樣，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你自己把自己的前途作死了，也別怪人家離開你另謀出路。”

        那會兒溫以遙多傻，敏感脆弱又很自卑。

        林杉這么說，他也就信了，覺得駱曉叨和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一樣拋棄了他。

        現(xiàn)在回來再看見自己的小助理，溫以遙有種時過境遷后異樣的平靜。

        看著她火冒三丈，他隨口問了句：“怎么氣成這樣。”

        “你不氣啊！”

        駱曉叨剛才在客廳和林杉大吵了一架，現(xiàn)在滿臉通紅，鼻孔出氣兒，說，

        “mo團七個人，只有你沒辦過生日會，本來還想趁著這次機會圈粉固粉，再不濟也拍點素材，結果他說不辦就不辦。更可惡的是，前段時間有人在造謠你被趕出……咳，造謠你要離團，現(xiàn)在公司這樣一搞，還不是現(xiàn)成的笑話讓人家看！”

        溫以遙對她這個反應很新鮮。

        上輩子溫以遙沒有拒絕林杉，而是直接答應了提議，跟著林杉走了。

        他記得當時駱曉叨就站在客廳里，沒有和林杉吵架，只是表情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問他：“你要去啊？”

        溫以遙沉默地點點頭。

        駱曉叨那時的表情蒼白無比，完全沒有此刻這么激烈。

        而這次，因為溫以遙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于是他看到了狼狽離開的林杉，也看到了義憤填膺的駱曉叨。

        “你干嘛不說話？”

        駱曉叨看溫以遙沒理她，忽然小心翼翼地說了句，“……我先跟你說一下，我沒有告訴林杉你找我借錢的事，是他自己不經(jīng)過我允許翻我手機，看到了我們的聊天記錄。如果你因為這件事生我的氣，那我可不接受。”

        “沒有。”

        溫以遙很清楚駱曉叨這個人的性子，她最討厭林杉，不可能故意給林杉透露這些事。

        他反過來安慰：“生日會不辦就不辦了。”

        溫以遙現(xiàn)在對整個娛樂圈都沒什么興趣，生日會而已，反正連報名人數(shù)都湊不上，不辦又有什么關系。

        “怎么能不辦啊！上周報名人數(shù)都已經(jīng)破千了，有幾個老粉已經(jīng)在訂機票了！”

        溫以遙一愣，說：“不是說報名人數(shù)不夠？”

        “林杉說的？放他娘的狗屁！”

        駱曉叨氣死了。

        一開始公司提起生日會策劃的時候，駱曉叨就開始四處張羅，超話、粉絲群、各種小組，只要和溫以遙有關的地方她都會去甩上一張預告的海報——她自己做的。

        在官方報名渠道開通以前，駱曉叨就已經(jīng)加滿了好幾個群的粉絲，都是有意向想來生日會的。

        駱曉叨對溫以遙道：“現(xiàn)在的情況是，有很多粉絲想來，但官方根本不給報名渠道。我今天跑去問策劃那邊，他們壓根就沒有準備宣傳。別說預算了，運營那邊連一個方案都沒有準備。還有林杉那個傻逼，明明是你的經(jīng)紀人，可是從來不幫你爭取，聽說公司把所有團隊都召集去給姜孺默做他的專輯宣傳——”

        她自己一個人罵罵咧咧說完了，才意識到，這種抱怨根本沒有意義。

        就算她看明白了林杉和公司打壓溫以遙的意圖，可把這些告訴溫以遙又有什么意義呢？

        在她看來，溫以遙就是個天真善良但是缺心眼兒的笨蛋，沒資源沒背景又沒脾氣，誰都能欺負他。

        說多了反倒把壓力給了他。

        駱曉叨長長嘆了口氣，老成地望著溫以遙，拍拍他的肩說：“算了，大不了，明天我給你過吧。”

        “怎么算了，”這下?lián)Q溫以遙不干，問她，“不是說有粉絲買了機票嗎？”

        “只能讓她們能退退唄。”駱曉叨撇撇嘴，失望道，“不然能怎么辦呢？咱們又沒錢，又沒有專業(yè)團隊，連場地都找不到。唉……不辦就不辦吧。”

        溫以遙樂了，把剛才駱曉叨拿來怒懟林杉的話借過來，說：

        “憑什么不辦了？這可是我二十歲的生日。辦，必須辦。”

        -

        次日一早，首都國際機場。

        人頭攢動的接機口，年輕男人修長的腿閑適地交錯著，不時屈著指節(jié)扶一下那副比他半張臉都大的墨鏡，扯扯悶熱的口罩，慵懶地倚在墻柱上等人。

        即便臉被擋得密不透風，但他身形高挑，體態(tài)挺拔，簡簡單單往那兒一站就很惹眼。

        來往總有些人朝他打量，他倒也不羞怯，隔著墨鏡口罩沖人笑。也不知道路人們接收到?jīng)]有。

        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兒端著兩杯奶茶跑了過去。

        “你要的‘除了珍珠和奶茶不要加任何東西’的珍珠奶茶，給。”

        駱曉叨插上吸管后把杯子遞過去。

        “難得。”溫以遙扯下口罩喝了一口，感嘆，“這年頭還真能買到只有珍珠的珍珠奶茶。”

        駱曉叨抱著她的奧利奧芝士牛乳黑糯米芋圓波波狠狠吸了一口，說：“我不理解。”

        溫以遙：“等你喝膩了手里的東西，你也會懷念奶茶的純粹。”

        駱曉叨：“我不是說這個。”

        “那是什么。”

        “你是個愛豆。”駱曉叨說，“雖然是三十八線小糊豆，好歹也是個偶像。”

        溫以遙：“怎么了呢。”

        駱曉叨：“我沒見過哪個愛豆跑來給粉絲接機。”

        “今兒你算見著了。”溫以遙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溫以遙上輩子沒能開成生日會，但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根本就沒有粉絲，所以開不開的也就沒那么在意。

        可昨天駱曉叨告訴他，已經(jīng)有幾個粉絲從外地相約一起買了機票飛過來，只為了見他一面。

        從來沒有參加過線下活動的溫以遙決定，這個生日會還是得開。

        但公司沒有給他們配備團隊，所以一切都得溫以遙自己來搞。

        駱曉叨一開始是不同意的。

        他們一沒錢，二沒經(jīng)驗，三沒有專業(yè)團隊，能搞出什么名堂？

        可溫以遙一句話給她說服了。

        “我過生日，和朋友們聚個會，還需要什么專業(yè)團隊？”

        駱曉叨覺得溫以遙變了，但又說不上哪里變了。

        總之稀里糊涂就被說服，然后跟著他跑來給粉絲接機。

        來的粉絲比溫以遙想象得多。

        他刻意離出口有一段距離，以免引起騷亂。

        隔著人潮望過去，幾十個人抱著應援燈牌扛著長槍大炮從里面涌出來。

        駱曉叨得意洋洋地拿著手機翻超話，告訴溫以遙：“我一開始以為沒有宣發(fā)，大家不會來，結果今天才發(fā)現(xiàn)mo團超話里那么多人在曬機票。”

        溫以遙心里微微一動。

        他上輩子幾乎沒有體會過被眾星拱月的感覺，盡管是個偶像，但他糊，沒有舞臺沒有作品，后來又出了那么多事，粉絲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如今看到這么多人為了他專門飛來，心里不免感到一些動容。

        幾十個人穿著相似的衣服，上面是一個大大的“mo”。

        駱曉叨悄悄抱怨：“都是因為林杉管理不到位，我們的后援會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自己的衣服。估計他們是想統(tǒng)一，所以穿了團服？但是我們團的應援服長那樣嗎？”

        駱曉叨想了半天，最后說，“算了，我先過去接他們，你別亂跑哦，等我！”

        溫以遙沒說話，只是想到什么，安靜地嘬完了最后一口奶茶，把口罩戴好了。

        他的眼神藏在墨鏡后面，沒什么欣喜和興奮，只是帶著些意味不明的笑。

        幾分鐘后，駱曉叨臊眉耷眼地回來了。

        “操。”

        她蹲在溫以遙腿旁，氣鼓鼓地說，“他們全都是姜孺默的粉絲，而且只是第一批……我真的會無語。”

        溫以遙卻顯得并不意外。

        駱曉叨說：“姜孺默今天的宣傳本來是線上，也不知道公司在想什么，昨晚突然開放報名通道，允許粉絲到現(xiàn)場參與直播。誰會這么突然開粉絲見面會啊，神經(jīng)病。擺明了就是給我們下馬威。”

        顯而易見的，公司又想借著姜孺默來打壓溫以遙。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僅溫以遙，連只是身為助理的駱曉叨都已經(jīng)對這種套路一清二楚。

        溫以遙仍然倚在墻柱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并沒有對此發(fā)表任何看法，也似乎不太在意這件事。

        駱曉叨不敢打擾他，她怕溫以遙悄悄難過。

        片刻后，她聽見溫以遙說了句：“這明星當著怪沒意思。”

        溫以遙是不帶任何情緒說的這句話——

        出道雖然不久，但也混老些日子了，到如今居然連個來給他過生日的粉絲都沒有。那些曬機票的原來都是別人的粉絲，真沒勁。

        都這么沒勁了，他還得面對經(jīng)紀人拉皮條，公司打壓，隊友勾心斗角這些麻煩事，溫以遙想想自己的余額，覺得挺沒必要的。

        可駱曉叨的反應很大。

        她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驚恐地對溫以遙說：“你想退圈嗎？絕對不可以！溫以遙，你知不知道女媧捏你這張臉費了多大力氣，你怎么能藏起來！”

        溫以遙：“……我謝謝你啊。”

        話是這么說，但駱曉叨又似乎很想尊重溫以遙，措辭好半天，不情不愿道：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其實說真的，我剛當你助理那會兒，也覺得你不太適合當愛豆。就是……

        你不會展現(xiàn)自己，不懂把握機會，更不會討好觀眾。你不知道什么時候要笑，什么時候要哭。你就像個特別純粹的藝術品，但當愛豆不能只是立在那兒被收藏，有時候需要你去做一些改變，尤其是咱們這種三流公司……不懂得趨炎附勢裝瘋賣傻，別人就會想方設法把你這件藝術品摔碎。”

        “昨天你把林杉趕走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你仍然能堅持本心，我知道你沒有被改變。但同時，我又很擔心他們變本加厲地欺負你。”

        她說了一堆，心里有些難過，“所以，如果真的有機會退圈，你就離開吧。雖然我，和你的粉絲會覺得遺憾，但如果留在娛樂圈讓你痛苦，那我還是希望你快樂。”

        溫以遙很驚訝于她說的這番話。

        他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想過駱曉叨和他這樣掏心窩子。向來不太擅長跟人交心的溫以遙愣住了，半天沒接上話。

        他們倆就這么相顧無言好一會兒。

        突然，從遠處傳來幾聲尖叫：

        “啊啊啊啊——”

        隔著一定的距離，都能刺破耳膜的高亢。

        兩人都被驚動，抬頭看了過去。

        那是三個背著相機提著行李的年輕人，兩個女生一個男生，共同點是戴著一頂粉色的鴨舌帽，上面兩個大大的數(shù)字“11”。

        他們突然就朝著溫以遙沖了過來，嘴里嚷嚷著：

        “我的媽呀我的媽呀，活的，活的溫以遙！”

        “救命啊怎么會有人戴著這么丑的墨鏡還能這么魅力四射，遙寶，媽媽的好大兒嗚嗚嗚——”

        “讓爺看看這個只露出兩個耳朵的帥哥是誰，啊！是我的崽崽啊！！！”

        這三個人驚叫連連奔過來，一路上被旁人看猴似的打量，也并不收斂，所有驚喜都擺在臉上。

        直到跑到溫以遙面前兩米處，忽然又停住，非常有禮貌地沖他鞠了一躬。然后齊聲喊了句：

        “崽，媽媽來了。”

        溫以遙：“……？”

        -

        mopo-f團人氣最高的ace姜孺默的直播間正在預熱，正主還沒出來，直播間人氣就已經(jīng)破小十萬。半小時后就是他的宣傳直播。

        【好激動，沒想到宣傳會變成線下見面會，嗚嗚嗚，聚輝對默默真的很好，謝謝老板tat】

        【聽說今年下半年jh還給默默安排了個人的打歌舞臺，公司好舍得下血本，我哭死。】

        【默什么時候出來啊？這次的宣傳主題定的是默的一天？那不是應該從睡醒就開始直播嗎！】

        【打個岔，有沒有人知道，今天w11的生日會取消了。】

        【姐妹，你要說這個我可不困了，我來當個課代表：w11本來準備了20歲生日會，上個月就開始預熱，他家粉絲都飛上天了，畢竟終于要第一次見到正主，結果昨天突然宣布取消，具體原因不明。官方給的說法是w11生病了。笑死，還有誰記得w11有個外號叫見光死？】

        【我是剛入mo團坑的新粉，求科普，見光死什么意思？】

        【來來來，科普一下mo團熱知識，w11剛出道的時候是團寵人設，人氣斷層第一。但是他從來不參加線下活動，任何現(xiàn)場都看不到他身影，打歌舞臺永遠跳最簡單的一趴，鏡頭剛切個正面就趕緊躲開。一開始有人說w11在整容恢復期，所以不能見人，公司也沒辟謠，就是默認了吧。后來時間一長，大家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完全不參加任何見面會，就公認他整容失敗。】

        【他家粉絲真的慘，給w11打了那么多熱度，結果永遠見不到正主。但大家理解一下，畢竟線下活動就沒有那么多人給他p圖了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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