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溫以遙在開直播前，先和劉律師聊了一會兒，把他們需要公開的問答部分做了簡單的提列。
“這些是我利用下午的時間整理出來的與這件事相關(guān)的所有謠言、質(zhì)疑、不當(dāng)言論，考慮到你的藝人身份，倘若公開太多細節(jié)，不利于以后你的個人形象，所以我建議，不要追求一次直播就改變所有輿論，只需要挑選部分關(guān)鍵的信息進行辟謠，如果有什么問題你覺得不方便回答，現(xiàn)在就可以刪掉。你有權(quán)為自己作任何保留。”
劉其行不愧為奉和的王牌律師，他不僅經(jīng)驗豐富，邏輯縝密，而且面對自己的委托人也有很好的服務(wù)態(tài)度。
他首先想到的是，無論之后是否起訴姜孺默或聚輝，溫以遙以后都是要繼續(xù)混演藝圈的，保留退路是他在為明星做法律顧問時考慮得最多的事。
可劉其行卻不知道，溫以遙和他過去接手的任何明星都不同。
溫以遙不需要考慮退路。
“不用保留。”溫以遙看了一眼劉律給他的所有問題，幾乎都是過去一年網(wǎng)絡(luò)上對溫以遙的假料黑料，他覺得很滿意，省去了自己去整理的工夫，“都問。”
劉其行愣了愣。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并接受了溫以遙的決定：“好的，那就按照這樣進行。”
掛斷電話后，自認經(jīng)驗豐富的劉大律師不禁開始自我懷疑。
助手在旁邊問了句：“劉律，怎么了？是這個小明星很難搞？”
這年頭的小愛豆有很多都不懂法律常識，溝通起來很費事，助手見怪不怪，“這種小案子最費精力，尤其又是小公司小藝人，最愛不懂裝懂，動不動就說什么‘這樣做不符合我人設(shè)’‘這個問題我不能正面回應(yīng)’……算了，劉律，干脆您先休息，我去和他進行細節(jié)交流。”
劉其行擺了擺手。
“不。”他說，“我們已經(jīng)溝通好了。”
助手：“這不是才幾分鐘嗎？”
一般的明星如果要搞這種公開直播的事情，至少都得提前一周做準(zhǔn)備，連同律師都得跟著他們彩排表演。
劉其行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回想到電話里溫以遙那副從容冷靜的清冷嗓音，他笑了笑，道：“我猜，這會是我職業(yè)生涯中賺得最輕松的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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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整，直播準(zhǔn)時開啟。
溫以遙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前時，沒有想象中大批彈幕空降，好的壞的言論都不存在。整個會議直播清風(fēng)雅靜。
不了解情況的駱曉叨忍不住在旁邊問了句：“沒有人進來嗎？”
“有。”對面的劉律師回答道，“只有我這里能看到。”
奉和的會議視頻和普通平臺的直播不同，它看上去簡潔得有些嚴肅，整個界面都是樸素的藍白灰，沒有關(guān)注按鈕，沒有送禮物的功能。
所幸，連線雙方的接收良好，不至于卡頓。
律所最初開發(fā)這個軟件的目的，只是為了進行一些咨詢業(yè)務(wù)，以及在線法律課程。
所以為了保證會議視頻的流暢，這個平臺減去了所有娛樂功能。
除了直播間管理人員外，誰都不知道現(xiàn)在會議室有多少人。
由于權(quán)限沒有開啟，現(xiàn)在所有在會議室里的觀眾是發(fā)不了彈幕的。
劉律職業(yè)素養(yǎng)很高，同時也相當(dāng)尊重自己的委托人，所以詢問溫以遙：“需要我打開討論權(quán)限嗎。”
“不用。”溫以遙輕輕靠在椅背，手上拿著那本畫冊慢悠悠翻看，說，“先開始。”
溫以遙雖然做偶像的時間不長，但他清楚，在任何環(huán)境下，人都是很容易受到他人言論的影響的。
如果打開討論權(quán)限，在和律師的溝通過程中，彈幕只要被有心人帶節(jié)奏，再簡單的事情都會變復(fù)雜。
他已經(jīng)聽別人說夠了，現(xiàn)在該輪到他說了。所有人只需要聽著。
劉其行花了幾分鐘時間，用非常正式官方的口吻說明了一下今天這次連線會議的主要目的。
直到他看到會議室里有超過5000人加入了，就對溫以遙說：“那么現(xiàn)在，就網(wǎng)上的一些不實言論我將向您進行簡單的詢問。”
溫以遙放下畫冊，但姿態(tài)仍然放松，點點頭。
“關(guān)于網(wǎng)上一直謠傳你整容失敗一事，我希望溫先生這邊能夠明確地回答一下。”劉其行說，“是否真的整過容，是否因為整容失敗而拒接線下活動，導(dǎo)致你的粉絲們利益多次受到損害。”
溫以遙言簡意賅：“沒有整容，不存在整容失敗。”
“……”
溫以遙：“請繼續(xù)。”
劉其行咳了一下，說：“溫先生，可以稍微具體地闡述一下反駁這條謠言的理由，這不僅是面向廣大網(wǎng)友，主要是我需要做一些信息提取。”
“我需要證明自己沒有整容失敗嗎？”溫以遙揚了揚眉，似乎在笑，道，“我以為這種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
劉其行：“……”
好像也對。
“關(guān)于整容，如果劉律師這邊有需要，我可以提供我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所有照片，如有必要，有空我可以去做做檢查。但這種事情終歸是智者見智，清者自清。”
溫以遙打趣完，忽然又認真地答復(fù)道，
“有關(guān)于線下活動取消的事，我可以向我所有的粉絲解釋一下。”
他看向鏡頭，雖然直播間現(xiàn)在乍一看去完全沒有人，但他的語氣很認真：“我從來沒有因為個人原因放棄過任何能與你們見面的機會。”
-
接下來的半小時，所有問題溫以遙都回答得很簡略。
劉其行：“網(wǎng)上說你出道是因為關(guān)系背景。”
溫以遙：“沒有背景，出道純粹是因為臉好看。”
劉其行：“……好的”
劉其行：“關(guān)于姜孺默先生在直播中曾多次暗示你活動遲到、拒演、無故缺席、耍大牌，你有什么想說的。”
溫以遙：“鬼扯。”
劉其行：“……能否詳細說說。”
溫以遙：“從去年五月到今年此時此刻，我一共只接演過一場show，我很難同時做到遲到、拒演、無故缺席、耍大牌四件事。”
劉其行：“……好的。”
劉其行：“姜孺默先生的粉絲在網(wǎng)上提到過，你曾通過不正當(dāng)手段搶占他人資源，而姜孺默先生也通過點贊該言論暗示其真實性。這件事是否有其他隱情。”
溫以遙：“還是鬼扯。”
溫以遙：“既然有那么多謠言稱我是靠后臺背景出道，那么我請問我神通廣大的后臺，能不能讓聚輝傳媒拖欠我的半年工資早點發(fā)放下來。”
劉其行：“溫先生，你的意思是聚輝傳媒對你進行了勞動壓榨？”
溫以遙：“是。”
溫以遙：“哦，補充一下，也沒有壓榨很多，畢竟他們已經(jīng)停掉了我所有的活動，不允許我擅自出席任何線下線上的場合。”
劉其行：“……明白了。”
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后，他們終于到了正題。
劉其行：“姜孺默聲稱你對同隊的隊長陳非懸暗生情愫，且私下數(shù)次騷擾對方。他翻出你的畫冊——有關(guān)侵犯隱私一事我們后面聊——以此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那么溫先生，對此有什么要反駁的。”
這次溫以遙頓了很久。
他的目光在左手邊的畫冊上短暫停留了幾秒，然后說：“我首先反駁，我并不暗戀任何人。但……關(guān)于畫冊的事，下來再說。”
在電光火石的剎那，他還是決定不要拖陸盡洲下水。
他們這個組合鬧開了話也不過是窩里橫，碰上就是一身腥。
陸盡洲是天上星，海底月，能不牽扯就不牽扯。
“那么溫先生，對于我們將要起訴姜孺默先生的這件事，你希望達到一個怎樣的結(jié)果？”
溫以遙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看了一眼時間，才道：“十點以前，我希望我的隊友姜孺默能夠?qū)λ诟鞣N場合發(fā)表過的不實言論進行公開的解釋和道歉。24小時以內(nèi)，希望我的公司聚輝傳媒能夠把所有克扣我的工資，如數(shù)返還到我的賬戶。”
這樣一問一答的模式，中途沒有任何事情打斷進程，溝通起來效率非常高。
劉其行記錄了所有信息后，道：“那么我們的在線咨詢到這里先告一段落，請問溫先生是否還有別的需求？”
溫以遙問了句：“直播間現(xiàn)在多少人。”
“兩萬三千五百人左右。”
“好。”他道，“我的發(fā)言結(jié)束了，可以打開討論權(quán)限么。”
劉其行頓了頓。
他很想勸溫以遙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讓網(wǎng)友出來說話，因為他們的問答說到底，都是一面之詞。一旦被人抓出破綻，或是曲解了其中意思，那么很可能造成負面影響。
但他又看到溫以遙一副老神在在穩(wěn)如泰山的樣子，好像對一切的發(fā)展都有所把握。
于是下一刻，劉其行打開了會議室討論模式。
駱曉叨緊張兮兮地抱著手機蹲在門口。
她真的很怕噴子們找各種刁鉆的角度攻擊溫以遙，也怕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被帶了節(jié)奏。所以整個人全神貫注，雙手蓄勢待發(fā)地放在鍵盤上，等著幫溫以遙抵擋那些千軍萬馬的彈幕。
結(jié)果當(dāng)下面的發(fā)言欄開始瘋狂涌現(xiàn)彈幕的時候，駱曉叨傻眼了。
直播間兩萬多個觀眾，沒有人在激烈地討論溫以遙剛才的自我辟謠，沒有人質(zhì)疑沒有人嘲諷也沒有人吵架。
【啊啊啊啊啊啊啊憋了半小時了，我必須要來吼一句：他！好！好！看！】
【他說了啥？他說聚輝這半年以來停掉了他所有的活動？聚輝你給我聽好，我日你祖宗，我日你祖宗！你是不是不把我們這些顏粉當(dāng)人啊！！你怎么能不讓他出現(xiàn)！】
【他是不是美白美顏開太過了？怎么和旁邊的劉律師是兩個畫風(fēng)。】
【能問問是誰在傳w11整容嗎，是這樣的，咱現(xiàn)代人不能看不起整容，就是說……在哪兒可以找到他的醫(yī)生啊？把我整成w11的那種？？】
【笑死，聽了上面的話跑去下了個奉和直播間，想看看這個軟件的美顏功能。結(jié)果打開前置攝像頭我他媽以為自己返祖了。奉和，你沒有心，你的直播怎么一點美化功能都沒有！】
當(dāng)一波熱潮過去后，彈幕終于慢了下來，也逐漸有了一些開始認真提問和部分挑刺的發(fā)言。
【你說你沒有暗戀陳非懸，那你的畫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承認他的臉確實有驚艷到我，但我是cfx的路人粉，我不是來看他澄清整容的，我想知道他究竟怎么畫出我哥的裸/體的，他是不是偷拍過我哥，甚至偷看過我哥的裸/體？】
【排，其實溫以遙回答的所有問題都不痛不癢，老實講，姜孺默那個綠茶，你想告就告，我們旋風(fēng)一點都不在乎，我最想知道的事情你為什么不回答？】
除了陳非懸的粉絲態(tài)度激烈外，還有一小撮人很執(zhí)著地刷著同一條彈幕：
【一個剛從警局出來的人說的話，我很難相信太多。】
劉其行沉默地看著視頻對面的溫以遙，他猜到了事情會變成這樣，就看溫以遙到底怎么抉擇。
作為律師，他肯定是要以溫以遙的意志為主。如果對方真的不想提畫冊的事，不愿意正面回應(yīng)，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勝訴。只是，溫以遙可能永遠都摘不掉這頂“偷拍偷畫”“暗戀”甚至是“性騷擾”的帽子。
劉其行已經(jīng)在腦海里開始設(shè)想不同的方案，就在這時，他聽見對面的溫以遙說話了。
仍然是那種不太起伏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懶懶的，尾調(diào)甚至帶著些笑意。
“我真的很好奇，陳非懸的粉絲，你們真的有認真看過陳非懸的樣子嗎。”
溫以遙不想回應(yīng)，是因為不愿意為這種小事拖偶像下水。
但彈幕上竟然開始刷起了【溫以遙把陳非懸畫丑了】這種言論的時候，他腦袋里那根理智的弦嚓啦一下就斷掉了。
他拿過手邊的畫冊，隨手翻了一頁，指著下方的一個落款，對準(zhǔn)鏡頭，說：“我每一張圖上都寫了一個名字，你們?nèi)绻シ婺闹辈ヒ曨l，也能看到。”
【所以呢？怎么了？】
【能不能一次性說清楚啊，本瓜農(nóng)真的好著急！】
【靠，我早就注意到了，今天下午我就說了結(jié)果沒人聽！你們?nèi)タ纯窗桑瑴匾赃b的畫，落款的名字是ljz。】
【ljz是誰？】
“我只回應(yīng)一次，畫，畫的是陸盡洲。”
溫以遙一邊翻著畫冊上的畫，一邊說：
“這一張……看過電影《星河灘》的觀眾應(yīng)該知道這一幕，我是截圖臨摹的，可以找到出處。這一張，人物肖像圖，大家能看到耳骨處有一枚黑痣，了解陸盡洲的粉絲應(yīng)該知道，這是他的個人特色。而陳非懸的耳朵……不好意思，我沒看過，不清楚。如果他也有痣，當(dāng)我沒說。還有這一張，大家一直在強調(diào)的半裸圖，我希望所有人明確一點：這張，絕對，不可能是陳非懸。因為但凡看過我們上一張專輯mv里陳非懸泳池的部分，就應(yīng)該知道，他本人并沒有——我對他本人沒有意見——但他確實沒有八塊腹肌。”
“綜上所述，我只是影帝陸盡洲的一個影迷，私底下為他畫過一些畫，這是我的個人興趣，與暗戀或偷窺毫無關(guān)系。”
溫以遙一口氣說完想說的，心里那口氣舒坦了。
他慢條斯理合上畫冊，頗有些鄭重其事。在心里還寬慰了一句：偶像，我絕不會讓人登月碰瓷你。
彈幕問：【你為什么要畫陸盡洲？！】
溫以遙：“他好看。”
【不是……合著你是陸盡洲的粉絲？那你不早說，故意讓大家誤會這么久，你不就是想炒作自己嗎？故意放出畫冊，炒出熱度，再來一波回應(yīng)，妙啊，牛啊】
“針對這條彈幕我回應(yīng)一下：首先，畫冊的曝光是由于我的隊友姜孺默趁我不在宿舍期間，私自撬開我上鎖的書柜，將它拿了出來。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把自己的畫冊公開。這是一種……個人愛好。沒有人不喜歡美好的事物。”
【我懂，所以w11，我可以回去畫你的裸體嗎。】
【我懂，所以w11，我可以回去畫你的裸體嗎+1】
【就算所有的謠言都被澄清，但溫以遙，你還是沒有解釋你去警局的事。哈嘍，你能看到我的彈幕嗎？請不要假裝沒看見。】
溫以遙想了想應(yīng)該怎么言簡意賅地解釋這件事，才會既不把事情夸張，又能夠達到解釋的效果。
結(jié)果還不等他自己想好措辭，對面的劉其行忽然倒抽了一口氣。
“嘶……”他不敢相信地瞇了瞇眼，然后說，“溫先生，我們的在線會議人數(shù)已達閾值，如果持續(xù)再有人點擊進入，可能會自動關(guān)閉。”
溫以遙：“閾值是多少？”
“十萬人。”
這個人數(shù)說多不多，但也不少了。而且看樣子還在持續(xù)不斷地進人。
溫以遙直覺哪里不對。
這時，一大波復(fù)制體的彈幕涌現(xiàn)：
【火爆通知，快去看微博，朝京新聞官媒。】
【火爆通知，快去看微博，朝京新聞官媒。】
【火爆通知，快去看微博，朝京新聞官媒。】
【神經(jīng)病啊，京城新聞不要在這里發(fā)，現(xiàn)在是溫以遙的直播時間ok？】
【樓上，我勸你快去，有驚喜。】
溫以遙眉頭一蹙，剛想問彈幕一句什么事，結(jié)果連線突然中斷。
看來是在線人數(shù)徹底爆掉了。
其實這時，溫以遙心里已經(jīng)有些預(yù)感，但他還是摸起了手機，面無表情地打開看了看那個官方新聞平臺的微博。
隨后沉默地關(guān)掉了微博。
【朝京新聞官媒：民間高手英雄在身邊一名扒手今日中午于xx火鍋店行竊，盜取價值將近百萬的財物。經(jīng)市民報警，朝京市局公安局前往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該扒手已被無名英雄制服，財物如數(shù)找回。多名受害者表示希望見到無名英雄一面，向其致以感激之情。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中，本市公安局為大家找到了我們的無名英雄——】
下面配圖是一張照片。
溫以遙站在兩名警察中間，四周還分散站著笑逐顏開的幾名群眾。
他本人還帶著口罩，但露出來的半張臉微微泛紅，頗為害羞地手持一面錦旗，上面寫著：
見義勇為
品德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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