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遙，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在闡述事實，一個你永遠都是個麻煩的，事實。”

        傅清庭站在病床前，俯下身靠近了傅遙。兩人四目相對，距離近到彼此溫熱的呼吸輕輕撲打在臉上。

        傅遙不說話了，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仿佛要從那雙黑色的眼睛里看出點什么東西來。

        可是除了淺淡的笑意，他什么也沒有得到。像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明亮，澄澈，面前的傅大總裁笑起來時，總帶著點少年人的朝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高傲也有點可愛。

        就像現在一樣，傅清庭臉上的冷徹底褪去，嘴角的笑優雅又溫柔。

        他端著這副溫潤如玉的皮囊的時候，傅遙也會放松幾分緊繃的心情。沒有什么別的心思，這只是出于對美的事物的欣賞，就像人們說得一樣，漂亮的東西誰不喜歡呢。

        就算傅清庭口出惡言，傅遙也喜歡，只要傅清庭的臉笑得好看一點，那自己就會在他面前變得很乖、很弱小。

        “你這是什么眼神？”傅清庭終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怎么感覺傅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可是坐在病床上的alpha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懂他在問什么一樣。

        自己想多了吧。

        傅清庭皺了下眉，壓下心里的不舒服，在傅遙不注意的時候拿過那束梔子花。

        他站了起來，立刻后退幾步，出了傅遙伸手能碰到的范圍內后，搖了搖手里的花，臉上笑意越發加深。

        “他送的東西，你還是別碰了。”

        然后還沒等傅遙說話，床腳的垃圾桶哐當一聲響，潔白的梔子花束就進了垃圾桶，染上了臟污。

        傅遙猛地掐了下手心，壓下了想要伸出手的動作。他抬起眼睛看向傅清庭，臉上的神情并沒有一絲生氣的意思。

        他甚至在附合：“當然。”

        “秦昭送的東西，我是不敢再用的。”

        畢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就像十八歲生日那天收到的禮物一樣，滿心歡喜地打開，里面赫然是一盆枯死的白玫瑰。

        那是傅遙放在小陽臺上養了三年的白玫瑰，它死了，所以那年的秦昭沒有得到傅遙送的生日禮物。

        在秦昭生日宴會結束，來找傅遙的時候，他甚至連傅遙的一個眼神都沒有得到。

        真心被踐踏多了，即使是變得一文不值，傅遙也不會把它送出去了。

        看著乖乖聽話的傅遙，傅清庭內心有一絲滿足，一個腺體殘疾的沒用alpha，能做的事情也就是這些了。

        附合奉承。

        他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梔子花，嘲諷地笑了一下，然后向傅遙告別。

        “你先好好休息吧，把腦子里的東西全都忘干凈。這樣，五叔的工作就會輕松很多。”

        “小阿遙也不想已經年過半百的父親再一次累倒在工作崗位上吧。”

        傅遙的呼吸暫停了一瞬，可是很快他就低下了頭，聲音變得很軟，“庭哥，我知道了。”

        “你最好真的知道了。”

        “傅遙不敢。”

        病房的門被打開，又被關上，病床上的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一眼。

        栗色的頭發軟軟地搭在額頭上，或許是太久沒有修理過，它有些長了，在傅遙低下頭的時候擋住了眼睛，小半張臉都陷在了陰影里。

        白晢精致的臉莫名有些陰冷。

        ……

        傅遙在醫院里又住了一個星期后，才被醫生準許出院了。

        他站在醫院外，手里的盒子里裝了十支人工模擬信息素，百合花味的。

        嘖，百合花味的。

        夏天的太陽出來得早，眼前的大半個世界都已經撒上了金色的光，連同自己在內。

        清晨微涼的陽光落進了眼睛里，不刺眼，但傅逸還是條件反射般地瞇起了眼睛，每一個在光下看向太陽的人，都是一樣。

        他站在路邊等了很久，等到太陽光變得灼熱，曬在人身上有些火辣辣地疼，不遠處的空氣已經出現了波浪紋路。

        他等太久了，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放了鴿子，還好已經習慣了，內心并沒有什么感覺。

        秦昭，你還真的是很討厭我，十多年了，一如既往地厭惡。

        初心不變啊。

        傅遙摸了摸后頸處的腺體，帶著熱度的指尖碰到了一片冰涼——是信息素阻隔貼，給被標記過后的omega用的。

        可是它現在出現在了自己身上，出現在了一個alpha身上，這可真是，太糟糕了。

        如果可以，傅遙也想做一個omega，劣質的omega也可以的。這樣的話，再怎么糟糕，也比一個腺體殘疾，且沒有易感期的alpha強。

        畢竟自己哥哥憑著自身良好的教養，身為一個alpha總不會去欺辱一個omega。

        傅遙沒有回家，反而是走進了一家酒吧里。剛出院，身上的病號服才脫下沒幾個小時，自己就進了酒吧，父親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追著自己打。

        坐在吧臺上的青年笑出了聲，伸手握住酒杯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透明的玻璃杯，紅色的酒液，握著它的那只手白皙修長，如玉雕刻般漂亮，已經有不少人眼神灼熱的看著這個方向了。

        傅遙好像沒有察覺到那些要吃人一樣的視線，依舊是不管不顧地喝酒，一杯又一杯，仿佛今天不把自己灌醉就不罷休。

        “你難道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嗎？別喝了。”

        調酒師攔下了傅遙伸向新酒杯的手，好心勸了一句。

        這么漂亮的人，即使是個alpha，也有很多的人覬覦著，萬一要是喝得不省人事，那可就后悔都來不及了。

        傅遙停下了手，抬起頭看著調酒師，抿唇笑了一下。

        吧里的氣氛有些燥熱，漂亮的alpha出了汗，劉海有幾縷黏在臉側，襯得他臉頰更加雪白，唇色鮮紅，眼睛里一片水潤的光。

        他看著人的時候，仿佛是一只艷鬼，要吸人魂魄一樣，連調酒師這種見多美人的呼吸都不由得一滯，心跳微微加速。

        “……你別笑了。”

        最起碼不要對著我笑。

        “為什么？我不漂亮嗎，不乖嗎？為什么沒有人喜歡我？”

        庭哥，秦昭，陸逍，還有——林望舒。

        “他們都不喜歡我。”

        傅遙有些醉了，在曖昧的燈光下，眼神迷離地看著面前的人，好像他是自己的心上人，視線很輕又好像很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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