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遙不知道為什么眼晴酸澀，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滑過臉頰，嘗在嘴里只覺得苦澀難忍。

        視線模糊不清，他看見面前的人好像微微彎身，低下頭來看著他。微涼的手捧住他的臉，大拇指輕輕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和淚水。

        然后林望舒嘆了口氣，帶著歉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哭，我錯了。”

        聲音里除了歉意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平淡冷靜，像一淌死水一樣毫無波瀾。

        仿佛剛才的那一點情緒外露，是自己的臆想、錯覺一樣。他還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隨意的一點施舍都是對自己的恩賜。

        傅遙已經不止一次清楚地認識到，林望舒和他從來都不是對等的關系。

        林大少爺的“喜歡”能隨意給，也能隨時收回，而自己從來都只能被迫接受。

        這次呢？

        這次他說不會讓人欺負自己的話，又可以維持多長時間？

        傅遙有點呼吸不過來，于是選擇轉過頭不去看林望舒。

        “你怎么了？”

        林望舒看著他的動作愣了一下，隨后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樣放松了緊皺的眉頭。

        他不會傅遙就這么躲下去的。

        于是他手上用了些力，把人轉過頭來正對著自己，額頭相貼，直直地望進眼睛。

        alpha哭紅的眼睛很漂亮的，瞳孔是茶色的，澄澈透亮。因為自己的靠近瞳孔有些放大，顏色又淺了一點，濕潤微紅的眼尾，睫毛上還沾著小淚珠。

        真的很漂亮。

        可他不能再把人欺負哭了，阿遙會很難過的。

        “對不起，我不該那么大聲兇你的。”

        “以前…我是態度有點惡劣，對你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不能保證以后還會不會和以前一樣，但是現在的我，至少是感覺歉意的。

        “我錯了，我道歉。”

        “所以不要哭了，好嗎？”

        所有欺負你的人，我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在得到某人誠摯的道歉后，傅遙慢慢止住了眼淚，他猶豫了好久，聲音有些啞：“林望舒，我的校服臟了。”

        “不怕，有我在。”

        傅遙破涕而笑，張開雙臂一頭扎進林望舒的懷里。

        林望舒低頭看著他，張開懷抱接住了人。他感覺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大株香雪蘭，帶著甜味的幽香不停往鼻子里鉆。

        神色有些淡漠的臉上，嘴角輕微彎起一個弧度，不過很快就被壓下去，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他壓低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在喃喃自語：“阿遙，你好香啊。”是我最喜歡的香雪蘭。不過后面那句話他沒有說出口，怕懷抱里的人生氣。

        “有嗎？”

        傅遙似信似疑地聞了聞身上的味道，發現和往常的氣味一樣，并沒有聞到什么特殊的香氣啊。

        于是他抓著林望舒的衣領，踮起腳，更往上靠了上去，鼻子嗡動，輕輕嗅了嗅。

        馨香的百合花里夾著一絲薄荷的清冽，撲面而來，是熟悉的味道。

        傅遙放心了，抱著他的omega身上沒有其他的亂七八糟的味道。

        真好，香雪蘭的味道你也喜歡。傅遙在omega看不見的地方笑得很開心，他抱著人用力把自己靠在林望舒的脖頸處。

        你的香水百合也好香啊。

        溫熱的氣息呼在頸側，打紅了那片肌膚，林望舒面色古怪，又有些氣惱，惱懷里的人一個隨意的、無心的動作都能牽引他的情緒。

        他皺了皺眉，壓下心頭的一點點未知愉悅，努力忽視摒棄那股莫名上涌的情緒，很快又恢復成了那副冷靜的面貌。

        他剛想推開人，卻突然感覺到傅遙埋首的地方，傳來一陣濕潤溫熱的觸感。

        傅遙，他又哭了。

        受了委屈的alpha，像是找到最安全可靠的地方一樣，縮進昳麗微冷的omega懷里掉著眼淚。

        少年低啞的聲音抽噎著：“陸，陸逍…很多次欺負我…校服臟了…”

        我的臉流血了，它不漂亮了。

        被鋒利的刃尖劃破肌膚，更進一步刺入鮮紅的血肉里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我好疼啊。

        “我很疼，也很害怕…林望舒，我很害怕…”

        “我知道，我會讓陸逍離你遠遠的，我會讓他——不敢再欺負你。”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雙手又緊了一點，傅遙的臉色冷了下來。他輕輕蹭了蹭林望舒的肩膀，茶色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明。

        你知道啊，你什么都知道。

        但是沒關系，你是林望舒就沒有關系。

        你看，我好喜歡你的。

        傅遙很喜歡林望舒……

        “咚咚咚”，房間的門被人用力敲響，刺耳的聲音把傅遙從回憶里拉了出來。

        他突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洗漱間里。洗手池的手從池子里漫出來流了一地，他赤裸著雙腳踩在水里，關上水，走出去開門的時候腳還有點發軟。

        傅遙剛拉開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秦昭那張戴著金絲眼鏡，斯文的臉，心情頓時變得更差了。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嘴角勾起微末弧度，輕聲道：“哥，有什么事嗎？”

        秦昭沒有理他，往日風輕云淡的臉上神情很糟糕，一雙煙藍色的眼睛仿佛蒙上了冰霜，要凍死人了。冷冷地看著傅遙，要吃了他一樣。

        傅遙微微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一點害怕的表情，而且他還后退了一小步，眼神無辜，“哥，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冒犯到你了嗎？”

        “沒有。”

        秦昭面無表情地扔了一句后轉身就走，走了一小段路后又止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林家大少爺來傅家了，現在和父親在書房里，你最好快點過去。”

        “還有，穿好你的衣服。你這副模樣去見客人，像什么話！”

        “簡直，簡直是——”

        “傷風敗俗，對嗎，哥哥？”

        “……你知道就好。”

        秦昭快步向前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傅遙看著他腳下有些凌亂匆匆的步伐，眉眼一挑，嘲諷般地嗤笑一聲。

        然后才伸手攏緊了大開的浴袍領口，纖細白皙的雙腳赤裸著踩在地上，腳趾被冰涼的地面凍得有些發紅。

        潮濕的頭發，有幾縷貼在了瓷白的臉上，像被汗打濕似的。茶色的眼睛也是濕的，眼尾微紅，整個人慵懶地靠在門上，看上去漂亮得不行。

        “原來，你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躲閃的眼神，匆匆凌亂的腳步，你低著頭，藏在黑發下的耳朵尖會不會是紅的？

        “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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