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迅速從浴缸中起身，掐著手指她足足的泡滿五個小時了，手機上十九個未接電話，徐姌才找到林深家拍門，得虧她不負責任，要是換成自己，肯定猜測是藝人出了意外。

        林深披著浴袍按下密碼鎖開門，徐姌力氣太大，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林深頭也不回的走到臥室去換衣服，還把門關的死死的，不想聽徐姌廢話。

        保姆車里是郭培風在司機位上，林深看向徐姌，她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司機去接公司新藝人了，我叫了小郭送你。”

        終于被盯的不耐煩，徐姌才開口道，“說好了六點半到，結果你七點才起，公共資源不是給你浪費的。”

        林深自知今天是她理虧，不想辯駁閉眼開始咸魚裝死。

        “喂，什么，找到人了？”

        趕上上班高峰，前面被車流堵住。

        “那好吧，謝謝您。下次有合作您看能不能優先考慮我們。”

        林深意識昏昏沉沉的，車內空調溫度開的很高，她的經紀人總是一上車就有電話可接，聲音還搞得那么大。

        “好的…好的我現在帶她過去。”

        林深感覺肩膀被大力拍了一下，經紀人陰沉著臉色叫小郭掉頭。

        “去哪？”

        她望向車外的建筑物，林深不記得這條路有近道。

        “去參加飯局。”

        “那廣告呢？”

        被林深這么一問，徐姌氣笑了，“大小姐，你又不是今天廣告的主角，一個背景板遲到這么久，早就有人把你替換掉了。”

        剛睡醒的她鼻音有點重，聽說廣告取消了，便道：“那回家吧，我不去什么飯局。”

        徐姌像是沒聽見林深的話，郭培風的車不能橫在路中，他打著方向盤劃過一條弧線。

        “悅動大廈b座232。”

        徐姌甩了一個定位給郭培風，無視了林深吃人的眼神。

        她也算知道了，徐姌不可能改變想法，索性拿出手機刷刷微博，頭條便是【渺先森娛樂：今日份小眾帥哥新鮮出爐圖片】

        林深點開，里面是個完全沒見過的剛出道男星，她能刷到這條新聞，完全是因為“渺先森”這個紅色大v，人家營銷號是圈內公認的好脾氣，不僅會幫學生曝光校園暴力，還從來沒踩過任何一個明星，除了林深。

        對待別人的夸夸機器，對待林深就是各種挑刺，眼神出軌、笑容出軌各種惡意扭曲。

        對于一個剛歸國，沒有任何粉絲基礎的新人來說，這樣信譽良好的營銷號突然反水只能說明一件事：林深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她自嘲的笑了笑，悅動大廈的停車場不算擁擠，林深被經紀人提溜小雞一樣扯著上電梯。

        郭培風沒跟上來，她感覺有點奇怪。

        “他上來干什么，一會你自己吃我也走。”

        徐姌在電梯內看了看表，把樓層停到15。

        “去吧，愣什么神？”

        電梯門一開，徐姌就不耐煩的催促著，她面前是一個豪華包廂，里面煙霧繚繞已經開席很久了。

        “喲，徐大交際花來了，這個就是你說的林深？”

        有人上來迎接徐姌，林深不奇怪，徐大經紀人在不正經的地方混的很好，跟她搭話的是比較年輕的助理一類的男人。

        “林深，十八那年獲得金棕櫚影后的，如假包換。”

        被徐姌這樣像介紹商品的推搡，林深感覺很不適應，她蹙了蹙眉頭，落到對面正位上的男人眼中，有著別樣的風情。

        “真不容易，影后也要出來賣，世風日下啊！”

        “李總您說笑了，再大的咖位在您面前什么也不是啊，能跟您吃頓飯是她的福氣。”

        旁邊的客人們跟著徐姌笑，林深橫眉冷目的看著她，悄聲：“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我要回去別攔著我。”

        說完她像錦鯉似的滑，弓著身子抽出手臂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眾人也意識到不對，望著她的背影開口，“怎么走了？怎么回事啊？”

        徐姌賠笑，跑到她身邊一把拽她出門，門內還能聽到勸人消氣的女聲，“你怎么回事，有沒有點眼色。”

        “你怎么回事，這什么意思？”

        林深震怒指著門內的“飯局”。徐姌用力一拍，“你小聲點。”

        她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接到對方扔來一張黑色的房卡。

        “別裝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林深了，這是我為你爭取了很久的機會，別給我搞砸了。”

        她靜靜看著1503的字樣，它是嶄新的，除了房間號碼那里被指甲刮掉一層漆。

        徐姌踩著細高跟走到拐角，幫忙看著過往人流是否混進去狗仔，林深緊緊攥著那張房卡，呼吸都在顫抖。

        “怎么，頒獎典禮上走神是想起曾經的輝煌歲月了？”

        她眼前浮現鹿里那幅輕蔑地模樣，

        “我和學生們經常拿林老師當反面教材呢！”

        記憶中的他快速眨了眨眼睛，裝作可惜似的開口，“其實，林老師以前的作品真的還不錯。”

        “林小姐，很可惜你不能擔任我的女主角，你達不到我的要求，鑒于你有拿過獎的經歷，可以參加明天的試鏡。”

        那位新晉的林深從沒見過的“金牌”導演，居然讓自己和素人一起擁擠競爭，她頓時感覺到屈辱狠狠的撕掉名片，可對方眼神平靜如古井，做出送客的姿勢。

        她的憤怒被無聲的拒絕沖淡了，只剩迷茫和無助，眼神空洞一如今天。

        而此刻，她站在走廊上能聽見屋子里任由揩油的女網紅嬌嫩的嗓音。

        “剛才那個真是影后啊，她也要和我們一樣陪酒嗎？”

        “影后怎么了，那也是十年前了，拿了一次又不代表可以混一輩子。”

        “李總，她可真不識抬舉……”

        林深活動了下手腕，看見那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推開旁邊的小網紅，徑直往林深那走來。

        他兩鬢斑白，比林深老爹年齡還大，看見林深手中的房卡后咧了咧嘴。

        “林…妹妹，這個稱呼不錯啊，林妹妹咱們是再去玩一會還是現在……”

        他上下打量林深，后者則微微一笑，手中一用力，硬質的房卡打了個旋兒抽了男人一耳光，然后一字一句。

        “玩你大爺。”

        “你…你別不識抬舉！”

        他喝的有點高，摸了摸臉不可置信的指著林深，“你可真能耐，你信不信我封殺你！”

        “來啊，隨便。”

        林深冷冷的回道，“你有這個本事就好。”

        李總惱羞成怒，朝著林深方向撞來一副要動手的架勢，徐姌還沒走，看到這邊苗頭不對趕緊過來拉架。

        林深趁此拉開距離，包包的長鏈打在她的胳膊上，她含著眼淚但是桀驁的開口，“你姑奶奶我，十八歲就是影后，我得獎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劇組拾荒呢，你也配碰我？”

        “那你現在也是個廢物！”

        徐姌踩著細高跟晃悠悠的用上半身擋住李總，林深把事情搞成這樣，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是，我承認。”

        林深用虎口快速蹭了一下右眼，“但是你記住，我既然能輝煌一次，我就能輝煌千次萬次，給我三年時間，但是現在，我的面前，你徐姌少干這種不干不凈的交易！”

        林深撂下話就走，她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腳進入電梯，電梯里有一對情侶見她紅眼的模樣對視了下讓她先行。

        空蕩蕩的鐵皮箱，只剩林深一個活人，借著銀白的反光，她對自己說。

        “別哭了。”

        林深不記得自己回家的過程了，她大概憑著一腔憤怒打了個車，在后座上才發現腳跟磨破了。

        她知道不能任由黑料蔓延了，即便是其他演技不好的明星，也不會被拉出來反復嘲諷，是她自己的黑料太多，這必須做出改變。

        林深掏出手機，從上至下聯系所剩不多的人脈資源。

        “到了。”

        司機提醒林深該下車了，她向窗外望了望，出租車到這里就不能再往前了。

        腳踝處開始有不適的感覺，她剛才踩著恨天高跑了兩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時挫傷了。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便看到自己的臥室窗戶沒有拉窗簾，好像有人影閃過。

        除了鹿里，還能是誰？

        林深翻出鑰匙進門，劈頭蓋臉對著鹿里，“你是不是又進我房間了？”

        鹿里剛趕完通告回來，頭發上還有藍色的掛彩，他被林深堵在臥室門口，毫無歉意的聳了聳肩。

        “沒辦法，好久不來，記不清房子結構走錯了。”

        他說的是好久不來，而不是好久不回，這不是他認為的家。

        “哦，那你來干什么？”

        鹿里微笑著靠近她，“你是不是忘了，這一年的kpi考核快開始了，我當然得回來裝裝樣子啊。”

        說的沒錯，鹿里確實只會在這個時候“回家”。林深不想和他多浪費口舌，既然他回來了，林深就可以收拾收拾出去玩了。

        “等等。”

        鹿里抓著她似乎要說什么，林深的余光發現茶幾上的一堆海報，她記得離開之前這些是沒有的。

        那些海報有卷著的有對折的，但是出現在這里就只能是一個人的。

        又一次，違背了他們的約定。

        林深倏的站了起來，拿起剪子發瘋似的對著那些海報，鹿里意識到趕忙去搶奪。

        “你告訴我，這是什么，這又是什么！”

        鹿里奪走一半，另一半被林深用指甲劃破撕碎，撒在空中。

        海報上的不是別人，而是林深自己。

        準確的說，是十八歲的自己。

        《snowy》殺青照、采訪照、靜御前劇照甚至還有照的不太好已經被刪掉的大笑照。

        “你是精神病嗎，你是不是精神病！”

        鹿里靜靜的看著女孩十八歲的笑容被剪成碎片，紛紛揚揚的落了一地。

        “你想剪就剪吧，這樣的海報我還有很多。”

        他開口，語氣很平靜，唯一出格的舉動就是阻止林深的發狂而碰到了女孩的肌膚。

        “隨便剪，只要底片在，可以無限印刷。”

        林深笑出聲來，如果不是今天的情緒加持，她一定會嘲諷鹿里一通，然后傲嬌的走開，但是今天她就是抑制不住。

        在電梯里憋著的眼淚落了下來。

        “鹿里，你愛的究竟是林深，還僅僅是她的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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