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死丫頭,你別在這兒裝。我告訴你,你不嫁也得嫁。人魏家給的聘禮已被我拿去給你四叔交了束脩了,除非你能把人家給的那十兩銀子原模原樣的還回去,不然由不得你!”
尖利刺耳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熾烈地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臉上,姜蕓不適地皺了皺眉,而后艱難地睜開了眼。
感受到腦后劇烈的刺痛和濡濕之感,姜蕓下意識地抬手一摸,觸手卻是一片黏膩。
“血?”看著手中鮮紅的液體,姜蕓一怔,看向身側的那片陰影。
那是一個身穿灰色粗布麻衣的農家老太太,看上去已經上了年歲,鬢發發白,臉盤窄小,臉上滿是褶皺,卻也遮不住雙眼中透出的精光,一看就渾身都是算計。
見姜蕓看過來,姜老太太心虛了一瞬,然而想到眼前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自己那個病秧子兒子并不在家,立刻又跋扈起來。
“看什么看!虧得人家魏家不嫌棄你生得這般瘦弱,不是小姐的命卻生了個小姐身子,一推就倒,還愿意上門提親,讓你嫁你就嫁了,哪那么多事兒?”
這一番話似乎刺激到了姜蕓,她頭腦中頓時一痛,仿佛有人拿著鐵錘照著她的腦袋狠砸了一下。
待疼痛消退時,姜蕓發現自己腦海中多了許多陌生的記憶。
她想起來了,自己分明已經死了,在進行田野調查時為了采集一株從未見過的植株不慎跌落懸崖,墜崖而亡。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姜蕓死后卻來到了這個歷史上并沒有記載的朝代,甚至還重生在了這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
而眼前這人,正是害死原主的兇手——原主的祖母姜老太太。
方才姜老太太前來逼婚,原主姜蕓不愿,就要往屋里躲,卻不想被老太太一腳絆住,后腦勺不慎磕在了一旁晾衣裳的木架上,當場香消玉殞,這才讓現在的姜蕓重生在她身上。
可眼前這個害死她的罪魁禍首,卻依然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見自己孫女磕得鮮血淋漓,竟然連扶都不扶一把,滿心惦記的都是自己的小算盤。
呸,真不是東西!
姜蕓心底暗罵一聲,艱難地撐起身子,朝姜老太太伸出了手:“你扶我一把,我起不來了。”
姜老太太見姜蕓確實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生怕她借著方才的事訛自己錢,倒也沒說什么,搭了把手將她扶了起來。
“哪就那么嬌氣,磕一下碰一下也了不得了。”即便自知理虧,姜老太太依然不服氣地嘟嘟囔囔著。
姜蕓聞言火冒三丈,腦后時不時傳來的痛感還在提醒自己眼前這人做的孽,而她竟然還在這兒說些不知所謂的屁話!
眼神一凜,姜蕓抬眼直勾勾地盯著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雖然不是從來順風順水,但也沒被人這么拿兇狠的眼神看著過,當下心頭一跳。
這丫頭果然是個命硬的煞星,這眼神跟狼崽子似的,邪門兒的很,得趕緊嫁出去,不然日后還指不定要禍害誰呢。
這么想著,姜老太太再次尖聲呵道:“死丫頭,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告訴你,就算你爹在家,他也攔不住這門婚事,你就安安心心給我等著下個月嫁到上荷村吧。”
姜蕓唇角微勾,透出顯而易見的嘲諷:“奶,你把我頭磕的滿手血,難道想就這么算了?”
她將白凈的小手一伸,攤到姜老太太面前,“你說那十兩銀子都給四叔拿去做了束脩,可那是我的聘禮,就是我的錢,你如今難道不是還欠我十兩銀子嗎?再加上這給我醫頭的錢,你給我十一兩就成,我也不問你多要。”
姜老太太一聽她提起錢,頓時如同被捅了肺管子一般跳腳起來:“死丫頭,你渾說什么?我什么時候欠你的錢!那聘禮本就該給我,辛辛苦苦養你這么些年,要你十兩銀子又怎么了?”
姜蕓嗤笑一聲:“奶,你說這話也不害臊。我跟我爹早就分出來了,不是你一早嫌我們爺倆光吃不干把我們攆出來的么?這會兒又說你辛辛苦苦養我了?”
“即便沒養你那么些年,那頭幾年沒分家之前,你總也是吃的我姜家的米,這十兩銀子你想也別想!”
姜老太太說完,見姜蕓還要開口,匆匆撂下一句“反正這門婚事是說定了,你且等著嫁人吧”就匆匆離去。
姜蕓看著她慌忙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不再理會。
好歹將這煩人的老太太攆走了,她也能有一時半會兒的清凈。
姜蕓一手捂著后腦勺,一手去井邊上提了桶干凈地水來清洗傷口。
那木架上不知落了多少灰塵,若是不把傷口清洗干凈,她擔心會感染。
在這醫療條件極差的古代,一個小感冒都能要人命,要是傷口感染,她還焉能有命在?
“嘶”,手一碰到腦后的傷口,姜蕓立刻痛呼出聲,眼圈都紅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強忍著將傷口洗凈,而后找了塊干凈的布頭圍著傷口纏了一圈,將傷處包起來。
做完這些,姜蕓才有功夫打量自己身處的這個地方。
這是一處簡陋的茅舍,外頭一圈籬笆圍起來,形成里頭一個小院兒。
院西是一口水井,井旁就是方才姜蕓磕上去的那個用來晾衣裳的木架,東頭是壘的還算整齊的小片菜地,種了些茄子辣椒之類的小菜。
正中是一件極為潦草的茅屋,屋檐上扇的茅草都不算整齊,屋門是一扇有著斑斑痕跡的木門,里頭只有兩間房。
一間大一些的是姜蕓她爹的,平日里若是有來的人就只能請人進這間屋子里暫且坐一坐;另一間狹□□仄、只容一張床和一個二尺方寸的小木柜,是姜蕓的房間。
可見父女二人生活得多么艱難。
在原主姜蕓的記憶里,從前他們父女二人是和姜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只是姜蕓她爹姜沖身體不好,不能下地干活,姜蕓又只是一個小丫頭片子,自然也幫不上什么忙,于是姜家人竟然就那么一合計,將他們父女二人趕出來了。
美其名曰是分家,但誰家有分家只分一戶出來的道理?
姜沖爹倒是對自己這個兒子還有那么一絲愧疚,但卻架不住妻子整日念叨,偏疼的小兒子成日抱怨,只給了這塊原本是荒地的地方讓他們父女倆自生自滅。
姜家在這下荷村也算是大戶,族里分出不少旁支來,姜沖爹這一支就是其中的一個旁支,所以除了那十幾畝地,也沒旁的什么家財。
家里的十幾口人要過日子,可偏生那姜老太太還做著讓她兒子當官發財的夢,為此節衣縮食,整日里把銀子看得比親爹還重要,不然幾年前也不能攛掇著把姜沖父女趕出了。
要說也是他們父女倆都運氣不太好。
姜蕓當年是被姜沖抱回來的,據說是姜沖在外頭娶妻生子,結果剛生下孩子老婆就死了,才抱著孩子回來,整個上荷村沒人見過姜蕓的娘長什么模樣。
而姜沖是姜家的老二,也是長子,上頭還有一個姐姐,早年就嫁出去了,因嫁的地方離的遠,便再也沒回來過。
二人都不是姜老太太所生,而是姜沖爹的原配夫人生下的子女,只是姜沖娘和姜蕓那個傳言中的娘一樣,也是一生下姜沖就過世了。
后來過了六七年,姜老太太才在媒人的說合下嫁到了姜家,又生下三子一女,分別是姜沖的三弟姜濤、四弟姜海、五妹姜泉和六弟姜漣。
其中小兒子姜漣沒長起來,四歲的時候就沒了,也因此姜老太太從來都將姜海當成心肝肺的疼。
甚至因為當初懷著姜沖四弟姜濤的時候一個游方路過討水喝的道士瞧見姜家門楣隨口說了一句“此家必出貴人”,姜老太太就篤定這貴人必定是自己肚里還沒出生的那塊肉。
于是從姜濤小時候起就想盡辦法地讓他念書,就盼著他能早日中個舉人,撈個縣官當當。
姜沖爹耳根子軟,再加上姜老太太又潑辣跋扈,自然姜家全聽姜老太太的。又因為姜沖并不是姜老太太親生的,所以姜沖父女二人一直如同寄人籬下。
姜沖后來大概是被自己父親的袖手旁觀傷了心,于是干脆帶著姜蕓從姜家搬了出來。
不用想姜蕓都知道,這樁婚事必然又是姜老太太為了給自己的寶貝兒子湊束脩才跟人定下的。
沒想到這老虔婆如今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為了讓兒子考上功名,竟然連孫女都賣。
雖說姜蕓不是她的親孫女,但這種行為未免也過火了些。
今日不是姜老太太第一次來,前日她就已經來過一回了。
只是原主姜蕓雖然因為營養不良、長得瘦瘦弱弱,但骨氣卻不小。
在姜老太太的威逼利誘下,硬是不開口。
姜沖去縣里辦事,已經走了三日,算算今日也該回來了,想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姜老太太今日才趕在姜沖之前又來了一次,打定了主意要讓姜蕓點頭。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未免心急了些,反倒害死了原主姜蕓,交了個把柄在姜蕓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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