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日天不亮,姜蕓就被村里不知誰家的雞叫醒了。
“倒是省了定鬧鐘。”
姜蕓自我安慰道。
雖然不適應(yīng),但她還是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床上爬起來去做早飯。
在姜蕓的記憶中,姜沖是不會做飯的,所以自從被姜家趕出來,父女二人的飯一直都是由原主來做。
早飯吃得簡單,姜蕓只熬了些粥,熱了兩個糙米饅頭,又盛出了一小碟咸菜了事。
只是當姜蕓敲門進了姜沖屋子,打算叫姜沖吃飯時,卻發(fā)現(xiàn)他又病了。
那個本就身形單薄如紙,風一吹就倒一樣的男人此刻躺在床上,臉色比昨日還要難看,透著一股子灰敗之色。
他唇色慘白,一聲疊一聲地咳著,那般五臟六腑都恨不得咳出來的咳法聽得叫人心驚。
只是大概是為了不讓姜蕓擔心,即便是眼下他也還努力壓抑著咳嗽。
“阿爹,你怎么了?”
姜蕓被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嚇得手都在抖,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攫住了她的心臟,顯然是原主遺留下來的情感。
只是此刻她根本顧不上思慮別的,見姜沖咳得厲害,隨手將飯菜放下,連忙上前替他拍背順氣,又倒了杯熱水喂給他。
就著姜蕓的手慢慢喝了半杯水,姜沖的情況才略微好轉(zhuǎn),逐漸止了咳嗽。
“阿爹沒事,你別擔心。”姜沖竟然還試圖安慰她。
只是那說話的聲音飄忽、沒有一點兒中氣。
然而他不曾告訴姜蕓的是,之所以今日病得如此厲害全是因為受了昨日姜蕓傷著腦袋險些喪命的刺激。
為著這,他心頭郁郁,枯坐了一整夜沒有合眼。
可他身體本就不好,哪里撐得住這樣熬?不過一夜功夫,狀況就急轉(zhuǎn)直下。
待天明之時,已經(jīng)虛弱成了這副模樣。
姜蕓執(zhí)拗地讓姜沖喝下了一碗粥。
雖說是粥,但其實里頭只有寥寥幾粒米,根本不頂什么用。不過即便這樣,也比什么都不吃強。
“阿爹,你躺下好好歇著。我去找郎中來給你瞧病。”
扶他躺下后,她收了碗筷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姜沖聽到她的話,一把捉住她的衣袖:“甭去,不用浪費那些錢,我躺一會兒自個兒就好了。”
姜蕓聞言轉(zhuǎn)過臉來不贊同地看著他道:“阿爹,身體是本錢,你這樣硬撐著怎么行?”
姜沖搖搖頭,“丫頭,聽阿爹的,我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算叫郎中來也不頂什么用。再說了,你哪有錢請郎中來?”
姜蕓卻執(zhí)意道:“阿爹,這你別管了,我今日必定把郎中請來。”
說完,她不顧姜沖的勸阻接著便出了門。
只是姜蕓雖然方才在姜沖面前說的篤定,但剛從家里出來就犯了難。
她身上一個大子兒也沒有,拿什么請郎中?
若是有請郎中的錢,她的腦袋至于到現(xiàn)在還只用一塊破布條包著么。
對了,腦袋!
想起這件事,姜蕓眼神一亮。
她有法子了。
憑著記憶找到姜家的時候,姜蕓看了一眼這處雖然陳舊、但卻寬敞的院子不由自主地對比了一下自家凄涼的小茅屋,越發(fā)覺得自己處境悲慘。
姜家的房子是祖宅,一排房子足足有五間屋,院子有姜蕓家三個那么大。雖然墻上、檐上都有斑駁缺損,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但比起姜蕓父女住的地方卻好上不少。
還沒等姜蕓進去,一個虎頭虎腦、渾身抹的臟兮兮的小豆丁從院子里出來了。
見到姜蕓,小豆丁疑惑地看了她兩眼,而后操著稚嫩的嗓音用一副像極了姜老太太的口吻道:“死丫頭,你來干什么?”
姜蕓低頭看了一眼小豆丁姜閔,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軟嫩嫩的小臉蛋:“什么死丫頭,我是你三姐姐,別整天沒大沒小的。不過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我原諒你了,自己玩去吧。”
姜蕓在姜家序齒第三。
姜蕓上頭有兩個堂姐姜柳和姜喜,都是三叔姜海所出;下頭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弟弟是是四叔姜濤的兒子,也就是眼前的小豆丁姜閔;而另一個妹妹姜蓉也是三叔姜海的女兒。
小豆丁的兩只小豆眼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沖姜蕓吐了吐舌頭,邁著兩只小短腿“飛快”地離開了。
姜蕓剛笑了一下,就聽見里頭傳來那道熟悉又尖利的聲音用她從未聽過的溫和地語氣問:“乖孫兒,是誰來了?”
姜蕓眼底滿是諷刺,揚聲道:“奶,是我,姜蕓。”
說著,她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姜老太太聽見“姜蕓”這兩個字拿著掃帚的手頓時一僵,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喜意,接著站起身朝姜蕓道:“死丫頭,你這是想通了?算你識相。”
姜蕓下意識地反駁道:“誰說我想通了,我……”
然而話剛出口,她卻忽而眼珠一轉(zhuǎn)將剩下的半截咽回了肚里,重新轉(zhuǎn)了話頭道:“奶,我來是想跟你說,要我嫁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姜老太太聞言立刻叱罵一聲,“呸,你個死丫頭!誰給你的膽子,還來跟我談條件。我告訴你,你別想刷花招,不管怎么樣,你到頭來都得嫁!”
姜蕓卻不惱,反而不緊不慢地道:“奶,我說你別不信,我要是不想嫁,半夜帶著我阿爹跑了也說不準,到時候你們誰也找不找我們,那魏家不還是得朝你討那十兩銀子?”
姜老太太一聽,眼中閃過一抹遲疑。
當年姜沖離家那么些年,一封信也沒寄回來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萬一這丫頭為了逃婚,和他爹一樣也跑出去,那豈不真就沒了著落?
掂量半晌,姜老太太松了口,“那你先說,什么條件?”
姜蕓唇角微勾:“奶,我阿爹身子不好。我記得前幾年有一位郎中說,其實只要肯用藥,他的病是能徹底治好的。所以只要奶肯讓我?guī)е野⒌貋眇B(yǎng)病,再請那位郎中回來將我爹的病治好,我就愿意嫁。”
姜老太太臉色一變:“死丫頭,你說什么渾話?你爹的病都這么些年了,誰知道他是怎么染上的,又怎么能治好,這都是那蹩腳郎中瞎扯的騙人話,你信那個做什么!”
姜蕓的俏臉一沉,笑意盡褪。這老虔婆,不過是心疼自己那些銀子,竟然還想誆她?
“奶,我記得清清楚楚,那郎中說的話是真是假我知道,你只說答不答應(yīng)請郎中來治好我爹的病就行。”
姜老太太咬著牙看了姜蕓半晌,終于瞪了她一眼而后恨恨地道:“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
但眼珠一轉(zhuǎn),姜老太太又補充道:“若他的病三五月都治不好,那你可不能再賴著我了。”
姜蕓聞言沉吟片刻。
這老太婆摳搜,至多也就在阿爹身上花個二三四銀子便不樂意了,本也沒都指望她。眼下能頂一時算一時,她日后再慢慢想辦法掙錢。
于是她果斷應(yīng)下:“好,那我一會兒收拾收拾就把我阿爹帶過來,我阿爹又病了,奶先叫人請大夫來給我阿爹瞧瞧病吧。”
從姜家出來后,姜蕓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的神色。
方才她心念一動,臨時改了主意。
只因為姜蕓清楚,若是直接從姜老太太那里要錢,依那老家伙鐵公雞的性子,成功的可能性極小。就算是姜老太太真的給了,恐怕也只是一點兒小錢,連給姜沖拿副好一點兒的藥都不夠。
想到姜沖咳得上不來氣的模樣,想到被欺侮、被壓榨、甚至白白賠了一條性命的原主,想到姜老太太對原主父女的不公,姜蕓突然想讓姜沖徹底好起來,讓他過上安逸一些的日子。如此,也算是她還了原主的一份恩情。
可做完這個決定后,她要面臨的就是自己或許不得不嫁給那個魏姓書生了。
這樣的包辦婚姻對于這個朝代的女子來說或許是尋常事,但對于她而言卻難以接受。
一想到余生都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捆綁在一起,姜蕓心底的悔意油然而生,開始懷疑自己方才的舉動是否真的太過沖動了?
在路邊的石墩上坐了許久,姜蕓都沒想出所以然來。
眼下已經(jīng)快到晌午了,夏天的日頭灼得她頭皮發(fā)燙。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今當務(wù)之急是把姜沖的病治好,如此也算她還了原主的恩情。
至于后面的事,還是以后再說吧。
姜蕓深吸一口氣,拍拍小臉醒了醒神,然后站起身來。
她得趕緊回去收拾了東西帶姜沖去姜家,這樣興許還能趕上姜家一頓午飯呢,畢竟不吃白不吃!
再說了,姜家吃的東西,肯定比他們爺倆的伙食好得多。
姜蕓興致勃勃地回到家,一進屋就興奮地跟姜沖道:“阿爹,我奶讓咱們回姜家住,說要給你養(yǎng)病。”
姜沖聞言努力地從床上坐起來,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丫頭,你去找你奶了?”
姜蕓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姜沖見她點頭,突然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沿,頓時“咳咳”出聲:“你糊涂啊!你說,你答應(yīng)你奶什么了?她才肯這樣花錢給我瞧病。”
詫異地抬頭看向姜沖,姜蕓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病弱的男人。
先前她從心底里一直覺得姜沖軟弱。不僅自己被繼母欺凌絲毫不知反抗,還連累親生女兒和他一起受苦。
然而此刻,姜沖能敏感地一眼看出問題的關(guān)鍵,讓她突然覺得姜沖其實是個聰明人。
可是這樣的聰明人,是不該軟弱的,以他的心智遇到這樣的事足以自保。
那么……或許他有什么苦衷?
但這些想法也只是從姜蕓腦海中一閃而過。
姜蕓心虛地低下頭,眼神緊盯著自己的繡鞋尖兒,似乎要盯出花來。
僵持許久,姜蕓終于敗下陣來:“阿爹,你就別問了,反正,你就跟我去奶家養(yǎng)病就行了。”
“不行,今日你若不給我說個清楚,阿爹就不會跟你去。”姜沖冷聲道,語氣堅決。
姜蕓見他如此強硬,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我奶說她給我和上荷村一個姓魏的讀書人定了親事,她收了人家十兩銀子的聘禮拿去給四叔做了束脩,所以執(zhí)意要我嫁,昨日上門就是為了這樁事。今日我跟她說,如果……愿意給你請郎中把病醫(yī)好,并且讓你在他們家養(yǎng)病,我就愿意嫁到魏家……”
姜蕓每說一個字,姜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直到最后聽她說完,姜沖抬手指著姜蕓,連嘴角都氣得發(fā)抖:“你,你如今主意大了,連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阿爹說?好,好得很!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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