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掌柜立完字據，他當下便痛快地命人取來了五十兩銀子包好了遞給姜蕓。

        姜蕓卻沒接下：“掌柜，我們先前說好，一樣糕點您先付我五兩銀子便是。我那日給您的圖樣不過七種，緣何您再多給我這十五兩？”

        王掌柜不在意地笑道：“姑娘，你就收著吧。那十五兩銀子權當是讓我表表誠意。”

        “姑娘愿意不計前嫌，我已是感激不盡。只是實不相瞞，我心底還盼著姑娘日后若是想出什么新的花樣，還能與我繼續將這樁生意做下去才好。”

        說這話時，他眼神緊緊盯著姜蕓的臉，好似一定要等她答應下來。

        姜蕓心道果然，這王掌柜不愧是做了這么長時間生意的人。他方才那般做派，她便料到他遲早會說出這番話來。

        然而即便被他那樣看著，她也未曾有絲毫慌亂。

        沉吟片刻，姜蕓忽而輕笑一聲：“這我怕是不能保證。畢竟這只是咱們第一次合作，眼下我即便應了您，您心里其實也不是全然相信的不是？”

        王掌柜眼中精光一閃，暗贊一聲這丫頭好靈光的頭腦。

        他本想逼著她做個承諾，卻不想就這么被她四兩撥千斤地將這球又踢了回來。

        他日后倒真是不敢再小瞧這姑娘了。

        將糕點配方寫給王掌柜后，姜蕓又對王掌柜說，倘若錦娘試過做過之后覺得有不合適或存有疑問的地方，可隨時再來問她，就是讓親自向錦娘演示也是可以的。

        王掌柜聽得這話笑著滿口應承下來，心里因先前被林夫人訓斥和被姜蕓看穿心思而對她生出的幾分不滿倒是立刻消散了大半，看姜蕓順眼了許多。

        錦娘那丫頭是個有志氣的，十二歲時便立志將來要做出天底下最好的點心，爭取有朝一日得到貴人的賞識，助他們全家脫離奴籍，不必再世世代代為身份所苦，永無出頭之日。

        如今她年滿二十仍未婚配，就是為著能將技藝練得越發高超純熟，等著那一日的到來。

        他雖不信眼前這小丫頭片子做糕點能比錦娘做的還好，但她這份巧思卻實在是越過了許多人，若是她能與錦娘交流一二，說不定會對錦娘有所裨益，讓她更進一步。

        從鋪子里出來后走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姜蕓才將王掌柜送自己的那只錦盒打開。

        竟是一只玲瓏鳳蝶累絲金簪。

        那鳳蝶的花樣雖小巧，分量也不大，但看做工精細程度，遠超市面上一般的簪子，想來最起碼也得值個四五十兩。

        姜蕓輕笑一聲。

        看來王掌柜為了挽回她的心意，是真的下了不少本錢。

        將那錦盒收起來后，姜蕓問了個路人，便直奔先前周氏說過的那家醫館。

        她本還想再去探望一下崔云落，可眼下身上帶著這些銀兩，實在不便，只能作罷。

        而她此番去找郎中，除了想請去為魏宗診治以外，還想帶去替姜沖看看他身子這段時間調養的如何，最好能再換寫好一點的藥。

        先前請來給姜沖瞧病的郎中只是她在鎮上隨便尋了個醫館找到的，只因那時是由姜老太太出錢，好一點的郎中他自然不肯替姜沖請。

        而現在姜蕓得了這筆錢，手頭上頓時寬裕了不少，便想起了周氏先前同她提起過的這個頗有名氣的回春堂。

        走到回春堂時，姜蕓險些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進了菜市口。

        剛走到這條街口，她就遠遠瞧見前面排著的兩條長龍，從那隊前開始向街這頭蜿蜒過來，又一個神龍擺尾回環至對面街口，將整條街擠了個水泄不通。

        一時間看得她竟有些頭皮發麻。

        看了片刻，她走到前面隨手抓了一人問:“這位大哥，勞煩問一下，這隊難道都是在排這回春堂的？”

        那人轉過頭，見是個長相俏麗的小姑娘，便耐下心來同姜蕓解釋道：“姑娘，你有所不知，這回春堂可是我們整個縣里最好的一家醫館，大家都說那徐郎中曾經可是宮里的御醫呢，自然都趕著來找他看病！今兒你瞧見的這些人，還不算是多的吶，若真趕上人多的時候，能從這排到南邊那條豐樂街去。”

        姜蕓聞言不由錯愕，未曾想這回春堂還有這樣的來頭。

        只是她今日總不能白來一趟，魏宗的狀況眼下已是十分嚴重了，能少耽擱一日可能痊愈的希望就大一分。

        想到這兒，她咬咬牙，低聲對那男子請求道：“大哥，您看您能不能將這位置賣與我？你再去隊尾排，讓我在這兒可好？”

        怕他拒絕，姜蕓還不等他張口就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她憋出幾滴淚來，可憐巴巴地道：“大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三哥前幾日去山上砍柴結果從崖上摔下來了，如今生死未卜。村里郎中來瞧過都說人快要不行了，我聽人說這回春堂的郎中興許能有辦法，這才急急忙忙地找來。還望大哥您能行行好，我求求您了……”

        誰知那人卻出乎意料地擺擺手，一指回春堂的門廊下:“姑娘，你早說呀。人回春堂早有規矩，像我們這般尋常病癥才需在這里排隊拿號等著看診，當天還不一定能輪得上。可若是危及性命的病癥，便只需去那門口小童處取個牌子，徐郎中就會先替你看診，無需排這隊。你快去吧姑娘，別在這兒耽擱了。”

        姜蕓看了一眼，那門廊下果然立著個小童，偶爾有人上前同他低聲說些什么，他便給那人一樣東西，叫那人越過眾人先進門去了。而那些還排在隊中的人見此也都是一臉稀松平常，并未有什么異樣。

        神色微動，她看向不遠處的回春堂，心下生出幾分疑慮。

        這回春堂如此與眾不同，不知是誰想出來這樣的法子，竟與后世醫院分出的門診和急診幾乎如出一轍。

        只是眼下顧不上探尋這些，姜蕓連忙向那人道了聲謝，便轉身匆匆朝那廊下走去。

        那童子見她上前來，果然問:“這位姑娘，你可是家中有人生了急病，來領牌子的？若是如此，你需先叫我知道是各種病癥，判斷你所言是否屬實，才好將這木牌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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