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喃定在花店門口，看著店里守在收銀臺前的男員工犯愣。

        男員工瞥見她，自然地抬起頭來打了招呼。

        宋……什么來著？倪喃勉強地笑了笑，踏進花店，掠過男員工，徑直奔向林津涵：“那宋什么是你招的新員工？”

        “真認識啊？他說他認識你，和你一個學校，還是你小叔的學生，知根知底的，我就招了，”林津涵看她一臉不情愿的樣子，“哎，私人情感糾葛，可別影響工作！”

        “我不認識他，”沒撒謊，真的連名字都記不清，“宋什么來著？”

        林津涵開著玩笑：“什么送什么？”

        倪喃著急道：“名字！他叫什么？”

        “宋曄，”不等林津涵回答，男員工已經湊過來自報家門了，“日華曄！”

        倪喃嚇了一跳：“……你不是學化學的嗎？來這兒干嘛！”

        “老板都同意了！”宋曄轉身去給坐在diy桌前的小朋友裁剪包裝紙。

        林津涵聳肩攤手：“收銀員，急缺！”

        倪喃給了她一個白眼：“……我送花去了！”

        店里的花藝師對許承一給的設計圖進行了簡單調整，許承一欣然接受，也沒要求別的，只是指定她送花，理由是防止泄密。

        東霖酒店3216房間。

        倪喃按了門鈴，等待中，抬手撥了撥白色風鈴花，緩解緊張。

        開門的是個女生：“送花吧，進來坐！”說完火急火燎又坐回了地上，也不客氣。

        倪喃準備好的話噎在嘴邊，猶豫地踏進房間，反手輕輕關上了門，走到了女生身邊。

        女生穿了件緊身的黑色方領短t，銀色的蛇骨鏈剛好搭在漂亮的鎖骨上，黑色牛仔褲包裹的一雙腿隨性地曲著，正埋頭打包禮物。

        倪喃暗自猜測她的身份。

        女生正把手邊的幾大堆東西分別裝到幾十個橙色盒子里：“花放地上就好，你坐吧，他拍照挺快的。”

        “許承一嗎？”倪喃還是把花立到了沙發上，人依舊站著。

        “不然呢？”女生輕笑，“坐吧，要不來幫我裝禮物也行！”

        “花，不用嗎？”倪喃蹲下，忍不住繼續偷偷打量對面的女生。

        “過會兒用……”察覺到她的好奇目光，女生干脆抬起頭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陳佳肴，幫許承一管后援會粉絲會的。”

        倪喃聳了下鼻頭，也跟著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倪喃，呃來送花。”

        陳佳肴挑了挑眉：“我知道你。”

        倪喃疑惑：“知道我？”

        “幫我一起打包吧，”陳佳肴沒回答，“這些都是生日禮品。”

        “好啊……”倪喃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等在這里，也不知道為什么干起了苦力，仿佛入了傳銷組織一般。

        “你把花送進去吧！”她正蹲得有些腳趾發麻，陳佳肴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把花送進身后的那個房間。

        “我送過去沒關系嗎？”看起來應該是無關人員禁止入內的私密工作。

        陳佳肴正在清點賀卡，沒有應聲，只是重重點了下頭。

        倪喃抱著花，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前，輕敲了三下門，生怕打擾到里面人的工作。

        誰知門一打開，房間里卻是吵吵鬧鬧的熱鬧氛圍。

        好像是許承一開的門。

        他立在門邊，頭上頂著塊毛巾，穿了件半濕的白色襯衫，五分長的牛仔褲滴下的水打在地毯上沒了蹤跡。

        倪喃的腦海里不可避免地飄過了一幅少兒不宜的畫面，急匆匆把手里的花遞了過去。

        許承一卻一直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直到看得她臉上暈起緋紅，才伸手抱過了那束花：“謝謝啊，進來坐坐？”

        又是坐坐？！“不用了！”倪喃瘋狂搖頭擺手。

        “那外面坐……”話只說了一半。

        倪喃反應迅速地替他關上了門：“不坐了，我先走了！”

        “……”

        “那個……我先走了？”倪喃站在陳佳肴身后，指了指門。

        “等等啊，”忙著把封裝好的禮盒一一搬到墻邊擺放整齊的陳佳肴收起笑，轉到茶幾那里拿了兩張入場券，“許承一的生日會，920，他特意給你留的，你有時間一定要來！”

        “……謝謝啊！”倪喃接過印有“一言為定”幾個大字的入場券，輕輕捏在手里，薄紙的邊緣擦著她的手心，有些癢。

        “回來了？副店長？”宋曄站在收銀臺那兒陰陽怪氣地打了個招呼。

        倪喃搜尋著林津涵的身影，淡淡道：“嗯。”

        “找林店長啊？”宋曄跨出收銀臺，站到她身旁，“她說去盯畫室的裝修，讓你不用找她，就在這里等著，她回來以后我們全部人一塊去聚餐！”

        “……哦。”倪喃依舊不多話。

        宋曄直白道：“你對我有意見啊，副店長？”

        倪喃反擊：“你這么想，應該是你對我有意見吧？”

        “沒有就好，工資可是談好的，別想少發！”宋曄甩著手里的鑰匙，等著她回應。

        倪喃勉強擠了個笑出來：“掃地去吧，早點收工早點吃飯！”說完就出門了。

        林津涵在隔壁大樓的青少年啟蒙基地里租了個位置開畫室，裝修有一段時間了，順利的話再過兩周就能正式開課教學了。

        倪喃之前一直忙著為畢業論文的開題答辯查文獻、寫綜述、做報告，直到今天才來實地參觀了一番。

        綠色環保的裝修材料依舊透著股難聞的氣味，躥進腦袋，弄得人頭暈眼花。

        近百平的寬闊空間，可以隔出三四個教室，容納幾十位學生。

        林津涵招了幾位同學來做老師，自己繼續自由散漫地當個老板。

        兩人伴著呲啦作響的電鋸聲聊著天。

        “宋之未……真是認錯了。”林津涵坐在高腳凳上旋轉著，仿佛在自說自話。

        倪喃隨口安慰道：“露水情緣，大部分都這樣！”

        林津涵定住，歪頭盯著她：“那許承一呢？”

        “露水情緣啊……”倪喃沒弄懂自己，更不懂許承一，但總覺得結局大抵如此，或者說壓根不會有結局。

        林津涵組的花店局依舊在之前生日聚會的“好學生酒吧”，倪喃總覺得這名字別扭。

        幾人餓到傍晚，懶得先找其他地方吃飯，干脆直接奔去酒吧，成了第一波顧客。

        酒吧里窗簾大開，透進夕陽西下的橙紅色光亮。

        倪喃第一次完全看清了里面的裝潢設計，七八十年代的復古風情，巨大的花飾壁畫和摩登女郎照片覆住了墻壁，壁燈昏黃，暗沉的紅綠色皮質沙發似乎年代久遠。

        不像是酒吧，更像是古董店。

        女老板帶著副巨大的黑框眼鏡，依舊坐在吧臺那兒盯著電腦一動不動。倪喃路過時瞥了她兩眼，只覺得更加面熟了。

        鹵汁拌面上得很快，空氣中彌漫著醬料的香氣，倪喃心滿意足地吃一口面、嘬一口奶茶，時不時把目光投向吧臺的女老板，盯上個幾秒，換回人家的對視，然后心虛躲避，隔上幾分鐘又不甘心地轉頭去看。

        林津涵把她的頭扳了回來：“你沒事干嘛老盯著人家看！”

        倪喃不舍地收回目光：“我好像認識……”

        “廢話，都來多少次了，能不認識嘛！”林津涵降低音量，“是個美女呢，好像姓陳，聽誰說的我忘了！”

        “……陳？”陳什么的她也不認識幾個。

        鹵汁拌面吃完不一會兒，何芊打來了電話催她趕緊回去。開題答辯在即，作為學術大牛的導師終于找到點空閑時間來指導學生了，可偏偏是這個時候。

        倪喃掛斷電話，和大家道了別。宋曄本想送她回去，被果斷拒絕了。

        走到門口時，迎面進來了幾個男的，全都帶著口罩和帽子，捂得嚴實。

        她往旁邊挪了點，先給對方讓了條道出來。后面陸陸續續又跟進來不少人，走在最后的那人扶住了門，示意她先離開。

        “謝謝啊！”她匆匆過去，經過那人時帶起的風里有一股木質香，沉穩低調的氣息里還卷著點淡淡的薄荷味。

        等門關上，她突然反應過來。

        許承一！

        今天敲開那個房間門時聞到的就是這股氣味。

        她回身往酒吧里看了看，許承一脫下了帽子，正跟坐在吧臺那兒的女老板打招呼，女老板笑著摘下眼鏡，露出了倪喃確實認識的面孔。

        陳佳肴。

        所以酒吧老板是陳佳肴？

        酒吧其實是陳佳肴的主業，給許承一工作是她的副業。

        許承一落魄時，陳佳肴做過他的老板，一時興起還追過他，不過沒幾天就失了趣味，兩人最后成了不錯的朋友。現在，許承一反倒成了她的老板。

        從認識起，陳佳肴就開始組織后援會了，直至許承一如今復出。何文杰找到她，請她加入經紀團隊更加努力用心地工作時，她沒猶豫就應下了，可能是所謂相似之人的惺惺相惜。

        陳佳肴起身跟著一群人往里去：“你那個倪喃好像有事先走了！”

        “嗯，見了。”許承一拍了一天的照，累得不想搭話。

        陳佳肴有些擔心：“她剛剛在門口看我們呢，不用解釋解釋？”

        進了通向包間的走廊，許承一摘了口罩，語氣里透著股堅定：“不用解釋，以后直接證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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