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先公后私,先文后武
做完這一切,馬逾韓便轉身離去。
縣寺內,眾人慌成一片。
案牘庫被封了,再作假已經來不及了。
李朗盯著案牘庫,兩眼通紅,咬牙切齒,表情有些猙獰。
馮懷恩直接哭了,撲通一聲跪下:“縣君,我可擔不起責任啊!”
“縣君!縣君!”
縣丞拽了拽李朗的袖子,道:“速去倉儲,里頭的糧……還有秤都沒來得及弄干凈!”
李朗腦子里嗡的一聲:“快走!”
昨日王氏消息送來時,他們的注意力全在賬本上。
畢竟倉儲是大司農府管轄范圍,而大司農府又屬司空管轄……他們從未擔心過這個層面!
可方才馬逾韓的詔書,著實嚇人。
廷尉府能夠繞過尚書臺和司徒,大司農府如何不能繞開司空呢?
倉儲占地甚大,所以沒法設置在縣寺內。
在李朗打馬趕到時,門口已立著一名年輕官員。
“來了就好。”
見李朗過來,李鶴笑著點頭,從懷里取出黃折:“有詔!”
李朗徹底崩了。
幾時詔書這般不值錢了?
他跪在地上,只覺得耳邊轟鳴,對方說什么都聽不清了。
他很清楚,詔書從來是值錢的,這玩意也不會是為自己一個個小小縣令準備的。
要說……自己三十不到能做到一縣之尊,將來也是有前途的。
可在這個級別的斗爭中,真就如螻蟻一般。
對方恰好從自己這入手,而自己恰好成了那個無辜的被開刀之人……
如此重壓下,李朗毫無抵抗之力。
等他被幾個衙役從地上扶起來時,倉儲大門已被封上。
典農司幾個官吏差役守在門口,也是一臉緊張。
“怎……怎么辦?”
身為一把手,李朗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竟荒唐的問起了手下人。
好在縣丞還是個靠譜的:“速報王氏和郡君,請他們定奪……還有,告知各家,讓他們小心提防!”
“各家是私庫,難道他們也會去查!?”李朗瞬間驚醒,差點原地起跳。
案牘、倉儲的事大,終究不如各家藏的事大啊!
一旦各家賬冊被查,府庫被打開,那誰來也白搭!
為何?
原本國家的田地和糧食,實錘在各家手里!
那從地方官到大戶們,一個都不能幸免,會被連根拔起,連彼此搭救都不能。
“說不準啊,他們有詔書在……”縣丞實在是被嚇怕了。
拿著詔書來一個縣城搞事,屬實是開天之刃來切豆腐。
被他說中了。
馬逾韓已經到了晉縣齊氏。
他要求查賬冊、齊家私庫。
齊岳又驚又怒。
在短暫思索后,他打算莽一波:“我是邊郡草民,不識朝廷規矩,更不能辨識詔書。”
“倘若有胡奴拿個假的文書和詔書來誆我,我也要聽他的嗎?”
“我只知道天子御百官,這些東西都是官制中通行的,沒聽說過誰拿天子詔書來壓百姓的!”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馬逾韓頷首,道:“那你現在聽著,經我在晉縣縣寺查后,懷疑你齊氏傾吞國產、盜竊地稅、糧稅,聯合縣君李朗欺上瞞下。
我現以廷尉府身份,稽查你嫌犯之族,可還有疑問嗎?”
廷尉查罪犯,那是職權所在。
齊岳驚了一下,見馬逾韓已往里闖來,趕緊喊道:“那也不行!”
“廷尉府辦案,也是有章程的,不是靠大人你一張嘴便能擅查我家私賬的。”
“我齊氏也算太原大戶,大人這般強行,豈不是以官欺民嗎?”
“你要章程?好,我這就寫給你。”
馬逾韓讓隨從攤開紙,親自持筆寫了條子,拿印一蓋,直接甩給齊岳:“你要理由,我給你了;你要章程,我也如你愿。”
“我為官已敬民,不曾有違本份,傳出去也不懼天下人言,讓開!”
齊岳看著手上對方批的條子,一下直接麻了。
這是什么玩法?
這他嗎拿什么和他斗?
對方已闖了進去!
族內護衛手足無措,焦急望著齊岳,等候命令。
面對上馬逾韓,齊岳實在想不到任何理由來阻止他了,只能一聲咆哮:“止步!”
“攔住他們!”
——嘩!
家丁護衛們將棍棒一壓。
馬逾韓始終平靜:“齊氏要抗法?”
“不是要抗法,而是我等良善之族,何受此無妄之災?!”齊岳聲音激動:“大人這是官逼民反!我齊氏雖不是什么大世家,但在上面也是說的上話的。
我并州雖然貧瘠,但也是有大人物的!這些,我想大人你比我更清楚。”
“司空王宸是嗎?”馬逾韓膽大又直接,對方一開口他便抓住了機會:“你是說,司空王宸會庇護你們抗法?”
齊岳連忙道:“我沒說過!”
“那就退開!”
馬逾韓喝了一聲,徑直邁步往里闖去。
齊氏護衛半點不帶猶豫的,棍棒即刻砸上。
“你們找死!”
許破奴一聲虎吼,吞吳出鞘,向前猛地一揮。
啪!
木棍成片斷開。
他步一拔,撞入人群。
“管不了了!”齊岳發狠:“先拿下他們!”
許破奴披甲持刀時,縱萬馬千軍中也能往來沖殺,何況于此?
他隨手擊飛數人,頃刻間便到齊岳面前,探手來抓。
“你當我好欺嗎!?”
齊岳大怒,拔出佩劍,與之相格。
左右隨從,也是一同壓上,合戰許破奴。
馬逾韓目現冷光:“以武抗法,敢動刀兵,許兄不必留手,盡管殺了就是!”
“好!”
聽到馬逾韓這么說,許破奴改刀背往刀鋒,于人群中掄動開來。
刀劍碎裂聲中,鮮血噴涌,碎肉如泥。
許破奴連殺十數人,一刀震斷齊岳佩劍,五指一張,將他擒在手中。
他左手提著齊岳,右手持刀轉身,環視眾人,周身浴血,而眼中殺意愈濃:“還有誰要來送死?!”
齊氏眾怒懼交加,卻不敢相逼。
齊岳被他拎在手上,不住發抖。
“替我守住大門。”馬逾韓踏血而入。
“你放心查!”
許破奴點頭,將刀往地上一插。
見此,齊氏眾一擁而上,試圖趁機奪回齊岳,并加害于他。
誰知此人非但不退,甚至連刀也不拔,而是提著齊岳上前,空出右手來奪一根探來的長棍。
長棍被他抓住,順勢一拔,連人都抽了來!
許破奴手在那人胸口上一攥一舉,便將人拿過頭頂。
“啊!”
他大叫一聲,又將人猛然摔下。
砰!
那人落地,骨斷筋摧,七竅流血。
一聲未吭,已是身死。
齊氏眾皆駭,又連忙退回。
等馬逾韓從齊氏私庫走出時,他身邊人捧著厚厚的賬冊。
馬逾韓又書了封條,照常讓晉縣的縣吏衙役負責封鎖。
齊氏是私庫,用不著李鶴出馬,如今已屬嫌犯,連帶倉庫在內,也被馬逾韓一并封了。
“此人呢?”許破奴將齊岳如雞鴨一般提起。
“唆使眾人拔刀抗法,重罪!”馬逾韓獨臂一揮:“帶走!”
“放下我們宗主!”
齊氏人已盡數集結于此。
“你們是當真要造反么!”馬逾韓喝道:“是一點活路都不想給自己留嗎?!”
“我們不懂得那些道理。”有個年輕男子站了出來,刀怒指馬逾韓:“我只要回我父親!”
許破奴一腳將齊岳踩在腳下,冷笑道:“那你來搶吧!”
齊岳子大怒,引刀便砍許破奴。
齊氏少主,自幼習武,弓馬嫻熟,他是得到消息后剛趕回來的。
許破奴全程腳踩著齊岳不動,與他相格。
不三合,一刀縱落,將他從頭劈開,幾乎斷成了兩半。
“我兒!”齊岳悲呼,落淚怒吼:“你們太過分了,并州人絕不會容你們的!”
“是嗎?”馬逾韓冷笑,道:“我與你們講法理,你們不依。”
“見我們人少,便集結族中武人,試圖以民殺官,相害我等。”
“如今不是對手,又來責我等殘暴!”
“許兄,那就再殘暴一些!你殺出去給太原駐營中郎將傳信,就說齊岳聚眾謀反,讓他帶兵來平叛!”
齊氏人大驚:“我們沒有!”
“那還不滾!?”許破奴喝道。
眾人懾服,只能含恨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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