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是
雙月已經(jīng)懸在東西側(cè)天頂最高處。
幽暗的魔獸山脈內(nèi)不斷閃過耀眼的火光, 飛濺出的火花像是星點一般點亮了夜的寂靜。
然而它們可不僅僅只是好看,那些火焰帶著危險的氣息,甚至比剛才的天狼毒蛛還要可怕。
可惜那一道道火焰劍刃都斬不到對面那道看似纖瘦的身影上,而且黎離手中那根黑色的老鼠尾巴也不斷刁鉆地刺向塞爾。
兩人都有所收斂, 不似對付魔獸那樣拼命, 卻也打得難分難舍。
如果真是單純的切磋, 黎離還挺樂意的。
但問題就在于對面這倒霉矮子劍士太煩人了, 比起痛快的切磋,他似乎更熱衷于從黎離口中打聽尤利西斯的消息。
“你到底是不是尤利西斯派來……”
在塞爾第二十五次提到“尤利西斯”這個名字后, 黎離煩躁到恨不得把這人當魔獸給砍了。
就在這時,她發(fā)現(xiàn)對方的單手劍似乎頓了一下,而他的視線也落在了她的胸前, 眼中似乎流露出一霎那的錯愕。
黎離低頭一看, 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白銀勛章上數(shù)字從70變成75了。
看樣子那只天狼毒蛛被西壬成功補刀了!而且這大家伙的分數(shù)不少,四人平攤下來都給黎離加了整整5分!
意識到那只惡心的天狼毒蛛不會再殺回來后,黎離的眼神變了。
她手中原本還較為收斂的鐵尾驀地揮得飛快,且每一下都直指塞爾的嘴巴。
當一根老鼠尾巴在飛快戳向自己嘴巴時,是個人都知道不能再嗶嗶了。
塞爾皺眉,正準備吟唱魔法, 又是一尾巴刺了過來。
他的魔法被打斷了!
塞爾招架住黎離的劍后繼續(xù)準備吟唱,然而黎離與他距離太近了。
她如同鬼魅一般, 再次出手。
這一次,又是剛好卡在塞爾要釋放出魔法的那一瞬間打斷!
塞爾猛地后退,他想要拉開距離再使用魔法,但是卻發(fā)現(xiàn)黎離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
方才兩人之間尚有一定距離, 塞爾能夠快速將魔法附著在劍上斬出火刃,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黎離要玩貼身戰(zhàn)!
黎離的劍術(shù)太快了, 快到塞爾原本就堪比瞬發(fā)的火系魔法居然被連續(xù)打斷了足足七次!
意識到這次無法使用魔法后,塞爾決定和黎離硬拼劍術(shù)。
他對自己的劍術(shù)充滿了信心,只要對手不是尤利西斯,哪怕不使用魔法他也有自信打敗任何人!
然而。
這恰好就是黎離想要的結(jié)果。
“嚓!”
鐵尾鼠尾巴和那把超高階附魔單手劍碰撞在了一起。
毫無意外,老鼠尾巴在超高階武器面前什么都不是,脆弱地斷成了兩截。
但與此同時,塞爾的手也被那可怕的碰撞力震得虎口發(fā)麻,他還沒來得及揮劍,黎離的拳頭已經(jīng)狠狠地朝著他的手腕某處砸了下來。
“砰!”
塞爾第一次被人打落劍!
不能使用魔法的塞爾在黎離面前玩劍就是個弟弟。
黎離毫不留情地連續(xù)在塞爾手上連續(xù)捶了好幾下,她練了一百年的劍,自然最清楚攻擊哪幾個穴位能讓人瞬間失力握不穩(wěn)劍。
在塞爾的單手劍落地瞬間,他下意識想飛撲過去撿,然而黎離的動作比他更快。
她猛地撲住塞爾,單膝將他壓在了
塞爾的臉直直砸落在地,當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黎離強行背過去扣住的時候,他懵了。
黎離單膝跪壓在塞爾的背上,倒不是她想耍流氓,而是她嫌地上這些蛛網(wǎng)又毒又黏,很不想讓它們粘自己身上,單純拿矮子劍士當腳墊。
在塞爾開口之前,黎離搶先警告。
“你再提那個名字,我就用老鼠尾巴裹一團蜘蛛網(wǎng)塞你嘴里。”
她的聲音過于冷靜又無情,下方的劍士毫不懷疑她會來真的,所以果斷把臨到口的話咽了回去。
看到塞爾選擇閉嘴后,黎離滿意了。
她單手鎖著對方的命門,眼底甚至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唯獨聲音中帶著激戰(zhàn)后的微微喑啞和不耐煩。
“還想打嗎?”
尚未使出全力就被按住的塞爾面上表情終于有了波動,他咬牙:“你趁我不備……”
“趁你不備把你打趴下了是吧。”
黎離眼皮微斂,漠然接過塞爾的話:“所以呢?你想怎樣?”
“再打一次!而且要堂堂正正打!”
黎離聽到這個回答后,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贊同道:“我一直都喜歡堂堂正正打架的。”
塞爾面無表情地被按在滿地的蛛網(wǎng)上,為了防止說話時吞進這些蛛絲,他這會兒不敢張大嘴,所以聲音都顯得格外含糊。
“那你先松手,我們再打一次。”
黎離沒理他,而是腦子非常清晰地開口:“想打可以,我的陪練費用是一千魔法石一局,你準備打幾場?”
她還是在角斗場里知道陪練這個職業(yè)的,通常是等級高的強者為一些想要學習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人喂招,現(xiàn)在看來很適合有錢又想打架的塞爾。
見塞爾半天沒反應,黎離態(tài)度良好地專門給他搞了個專屬的開業(yè)活動:“打兩場送一場,你到底打不打?”
塞爾:“……”
他是聽錯了嗎?!
怎么有人好意思和人打架還要收錢的!一開口還是一千魔法石?!這是明搶吧!
他咬牙切齒:“你們光明教會的劍士已經(jīng)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黎離微怔,揚了揚眉毛,語氣古怪地問他:“你是不是沒背過光明傳說?”
從塞爾不正面回答的樣子來看,他好像真沒有背過。也是,除了戈斯和尤利西斯這種忠實的光明信徒,誰樂意去背那無聊玩意兒。
黎離手上用力一扯塞爾的手,強迫他轉(zhuǎn)過頭來看:“沒看到我是黑發(fā)黑眼嗎?傳說中被光明神拋棄的種族懂嗎?我怎么可能是光明教會的人。”
“……”顯然正常人不知道這個冷知識。
塞爾跳過這個問題,聲音含糊地再次開口:“你和尤利西斯的弟弟在一個隊伍,難道你也是華萊士魔法學院的人嗎?”
黎離覺得這人有毛病:“……你怎么連他弟弟在哪個學院都這么清楚?”
塞爾繼續(xù)無視黎離,自言自語道:“不,你絕對不可能是華萊士魔法學院的學生。”
黎離以為對方下半句會說什么因為你一看就不是魔法師,結(jié)果……
“你的裝扮和氣質(zhì)一看就不是貴族。”
可真是太會說話了,就是拐著彎說她一臉寒酸樣唄?
黎離面無表情,再用膝蓋狠狠地一壓地上的人,讓他徹底和地上的那些蛛網(wǎng)粘成一團,甚至報復心非常強的開始考慮要不要真的往對方嘴里塞那半截老鼠尾巴。
懵懵然的伊莉絲緊緊攥著出了故障的黃金勛章,飛快地從兩座山外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可怕場景。
“隊……隊長??欸?!你怎么又被人按在地上捶了啊!”
這個“又”字用得過于靈性,方才的塞爾哪怕臉上沾滿了蜘蛛絲卻也保持著高手的氣度和倔強表情,而伊莉絲這句話出來以后,他眼中的光都好像消失了,似乎是想到了很多不堪回首的畫面。
落后半步的西壬拿著弓箭,在看清眼前的局面后,毫不猶豫地對準了地上的塞爾。
他微偏過頭問黎離:“他偷襲你?”
今晚受了一肚子委屈的伊莉絲揚了揚手中的鷹吻以作警告,憤怒地維護自家隊長:“你睜大眼睛看清楚狀況!被打趴下的是我們隊長好嗎?這一看就是他被偷襲了啊!”
塞爾:“……”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毒啞伊莉絲。
更要命的是,叢林深處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其他三個人拿著沉重的武器趕來了,另一個方向,藥檀和科林斯也循著黎離留下的靈力抵達戰(zhàn)斗現(xiàn)場。
兩隊人馬齊集,目瞪口呆地看著混亂的劍修vs劍士決斗現(xiàn)場。
更恐慌的毫無疑問是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人。
“隊長!”
“隊長你怎么了!難道尤利西斯剛才又來過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那個名字后憤怒值翻倍,塞爾居然猛地一用力掙開了黎離的束縛,強勢地從滿地的蛛網(wǎng)中束縛中爬起,站直了身體。
索性黎離也沒有要繼續(xù)和他切磋的意思,她靈敏地往后一躍跳到了后方的樹上,身上連一根蜘蛛絲都沒有沾上。
相對之下,塞爾的狀況就有些凄慘了。
天狼毒蛛的那些泛著熒光的綠色蛛網(wǎng)一看就有毒,盡管他是身體健碩的魔法戰(zhàn)士,這會兒身上和蛛網(wǎng)接觸的地方也開始跟著泛起綠色,在夜色中顯得臉色格外健康。
不過塞爾的臉上并沒有任何驚慌,身為高級魔法戰(zhàn)士,區(qū)區(qū)高級魔獸還不至于弄死他。
他起來的時候順便拾起了火焰單手劍,這會兒無聲地吟唱了一道魔法,一揮劍,一道火焰在他身體表面燃起,瞬間將那些粘膩的蛛網(wǎng)燒成了灰燼。
塞爾拍了拍身上的灰,除了臉上還在泛著熒光綠外,他又恢復成了那個冷傲的高手劍士,完全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
兩方人馬謹慎又默契地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黎離倒是挺欣賞這個年輕人,低聲贊許道:“技術(shù)不咋地,心態(tài)很不錯。”
科林斯聽后,在黎離耳朵邊上嘀咕:“矮子劍士人燒成灰了嘴巴都還是硬的,他被我哥連續(xù)按在地上打了二十多次才承認自己是老二。你才打他一次,他肯定覺得不算輸,我建議啊,你以后有空就去打他一頓,這樣他才知道自己是老三了。”
黎離:“……”
藥檀也從疲憊中緩過來了,先關(guān)切地看向西壬。
“你剛才沒舔箭吧?”
西壬斜斜地瞥一眼,覺得這問題有點莫名其妙:“你覺得我是變態(tài)嗎?”
哪家弓箭手沒事要舔箭!難不成還要先嘗嘗咸淡?
聽到回答的科林斯和藥檀頓時安心下來,為了以防萬一哪天西壬突然變態(tài),科林斯還是謹慎地往西壬的箭囊上丟了好幾個水球術(shù)沖刷。
“隨時保持干凈和衛(wèi)生!別忘了之后還要拿你的箭串熏雞呢!”科林斯有點心虛地解釋。
西壬皺眉打量了他幾眼,勉強信了。
知道西壬沒事,藥檀頓時關(guān)心起對面一看就中毒不淺的塞爾。
他朝著塞爾走去,親切開口:“那位臉很綠的朋友,需要解毒的藥劑嗎?我們這兒有現(xiàn)成的,一劑只需要一百塊魔法石,先用后付,藥到毒除,不管用包退錢!”
憨厚的盾戰(zhàn)士狂獅撓了撓頭,看著自家隊長那詭異的綠臉正準備說需要的時候,塞爾已經(jīng)果斷地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張高級治療卷軸。
他非常冷酷:“不用。”
伴隨著高級治療卷軸的撕碎,無數(shù)溫和的魔法元素涌入塞爾的身體之中,他身上的綠意開始逐漸退散。
熱情的藥檀也只好失落地退回去:“好吧。”
伊莉絲看得一臉疑惑,拽著巨斧手埃西亞的胳膊低聲嘀咕:“一百塊魔法石能治好的毒非要用一千塊的治療卷軸來解,我怎么感覺隊長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吶?”
塞爾偏頭,警告地瞪了伊莉絲一眼:不會說話可以不要說話!
或許是擁有豐富的被按在地上捶的經(jīng)驗,塞爾的心理素質(zhì)超乎尋常,竟然沒有對黎離說半句諸如“你竟然比我劍還快”“你的實力超過了我的想象”的震驚臺詞。
他只是謹慎地盯著黎離,而后突然開口:“如果你的目的是想幫尤利西斯阻止我們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沖擊積分第一的位置,那么很遺憾,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去那里爭奪更多積分的。”
黎離有點沒聽懂,從塞爾的話里,他們似乎要去某個地方掙大分?
咦?魔獸山脈原來還有這樣的好地方?
黎離的好奇心被引出來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依然保持著鎮(zhèn)定,裝著一副她也知道這地方的了然模樣。
她冷冷問:“難道那地方只許你去,不許我們?nèi)ィ俊?
語氣略微有些陰陽怪氣,但其實黎離還真是真誠發(fā)問的,萬一那地兒真是人家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大佬們專為學生圈出來的訓練地,那她的確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去蹭。
好在塞爾的回答讓她很滿意。
他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各憑本事去掙積分吧,無論是你們背后究竟是前十的哪個學院,都不可能阻止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今年的登頂。”
說完這句話后,塞爾便果斷轉(zhuǎn)身,抬手示意后面的隊員跟上。
伊莉絲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隊長,今晚我們不用駐扎休息一下嗎?我今晚為了追魔獸可是跑了至少有……”
“……”
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但是從他們飛快離開的樣子看來,塞爾并沒有如伊莉絲的愿就地休整的意思,而是想要連夜離開這片讓人傷心的蛛網(wǎng)地。
科林斯撓了撓頭,他剛才也聽出塞爾話中隱藏的巨大信息量了,努力回想了一會兒,他不確定道:“我記得不小心翻到我哥日記本的時候,的確有看到他提及魔獸山脈存在高級魔獸的聚集點,但是他沒有畫地圖的習慣,所以我也不知道確切位置。”
尤利西斯所在的光明教會之所以一年就斬獲這么高的積分,除了實力過于出眾外,也是因為他們知曉魔獸會在何處群聚出現(xiàn)。
從塞爾的話語中不難推斷,他說的‘那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個魔獸聚集點,而塞爾認為黎離他們是尤利西斯的幫手,所以默認他們的目的地也是那兒,才會毫不避諱地說出那句話。
殊不知,這四人小隊壓根就是純純的愣頭青,根本就是漫無目的地在魔獸山脈亂逛!要不是塞爾這樣一提,黎離幾人絕對還要繼續(xù)在這漫無邊際的密林中瞎貓抓死耗子。
一想到這里,黎離立馬不覺得矮子劍士惹人煩了。
她由衷地贊美:“那個叫塞爾的真是個好人。”
“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要趕緊追上去嗎?”科林斯拿魔杖敲了敲酸痛的腿,不安地問。
“不用,我剛剛過去推銷解毒藥劑的時候,順手在他身上留了靈力烙印,他跑不掉了。”藥檀露出一個單純無害的笑容。
“對了,西壬……”黎離突然轉(zhuǎn)身看向身側(cè)的精靈,眼神中透露著關(guān)切。
被朋友們盯住的西壬施施然地將銀色的劉海往后一撥,靠著出色的自制力好歹把瘋狂上揚的嘴角往下壓了壓,讓俊美的臉上露出淡然且瀟灑的笑容,
他裝著云淡風輕的模樣,好似渾不在意地開口:“啊沒錯,正如你們看到的這樣。”
沒錯,天才如他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了那個叫做“靈力”的秘術(shù),完成了司空老師交給自己的“引靈入體”任務。
西壬這邊還在琢磨怎么樣回應隊友接下來的夸獎,那邊沒良心的三人已經(jīng)鬧翻天了。
科林斯:“我的積分變成黃金1了,所以你們剛剛殺了那只高級魔獸嗎?但是魔獸的尸體呢?”
藥檀:“我看這里全是毒蛛網(wǎng),那只魔獸肯定有很多部位可以用來制成毒藥劑,所以尸體呢?”
黎離:“你還真的忘記把尸體拖回來了??”
三人句句不離尸體。
“……”西壬咬牙切齒:“你們就沒發(fā)現(xiàn)我學會司空老師教的秘術(shù)了嗎?”
壓根感應不到靈力的科林斯茫然地撓了撓頭,老實巴交:“沒有發(fā)現(xiàn)。”
藥檀倒是很配合地露出驚訝表情,但是說出來的話狠狠刺傷西壬的心:“是嗎?那可能是你靈力太低微我沒發(fā)現(xiàn)。”
黎離根本不會說人話,她只會狗叫:“你一出現(xiàn)我就發(fā)現(xiàn)了,學了半個月總算入門了,也不算差,不要太自卑。”
“……”
他忘了,面前這人吃著靈豬就悟了的變態(tài)。
在一片和諧的歡聲笑語之中,四人快樂地翻越兩座大山,發(fā)揚著粒粒歸倉的良好品德,將整只天狼毒蛛裝進了科林斯的空間戒指中。
當然,為了確保天狼毒蛛不會污染旁邊的幾十只熏雞,藥檀特意把魔獸的毒囊取了出來。
因為有了靈力烙印可以追蹤,所以四人這次也不似無頭蒼蠅那般亂逛,而是精準地跟在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后面跑。
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人好像沒什么理財觀念,殺了魔獸也不知道收尸帶回塔城賣,這倒是便宜了黎離幾人。他們跟在后面又撿到了一頭肉質(zhì)肥美的野牛獸,只是忙著趕路所以沒空煙熏了,只能簡單地用鹽抹勻了先腌著。
第四日傍晚。
黎離幾人追尋著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隊伍,終于抵達了一處大峽谷。
看似茂密的山林到此處戛然斷裂,好似神明在魔獸山脈中橫斬了一劍,生生地在黑暗的土地中長出一條看不到底的深淵,而深淵的那一頭是更深更幽暗的山林,哪怕此時天光尚未徹底湮滅,對面的密林卻依然黑暗到?jīng)]有半點光。
這樣一看就很危險的地方按說應當沒人敢來,然而這附近竟然已經(jīng)聚集了好多個隊伍,其中還夾雜了不少獨行的勇士,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都分散著等候在峽谷的這一側(cè)。
“看樣子這兒的確是魔獸聚集點。”
藥檀左顧右盼地觀望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小聲問黎離:“這些人都很厲害嗎?”
黎離感知了一下這些人身上的氣息,回答道:“嗯,這兒的差不多都是高級魔法師或是高級戰(zhàn)士,不過里面也混了一些中級戰(zhàn)士,應該是想過來碰運氣混積分的。”
科林斯拿魔杖指了指己方四人,表情古怪問:“要是中級戰(zhàn)士都是來碰運氣的,那我們這個隊伍怎么說?”
他們這個隊伍,就表面實力來看純屬四個送死仔,看上去最強的也就一個勉強算是中級魔法師的科林斯。
剛才他們出現(xiàn)在這附近的時候,那些掃過來的視線中明顯帶上了諸如“快看弱雞”“這也敢來”“太勇了”的驚嘆和不屑。
藥檀用修真界的老話搪塞科林斯:“來都來了,我們也來混混看吧。”
不過這附近的好地方似乎都被其他先到的隊伍占據(jù)完了,每當黎離他們靠近一點,這些人就帶著生人勿近的危險眼神冷酷一瞥。
這些人毫不客氣——
“滾!”
當然也有客氣點的——
“請滾。”
“……”
最后還是西壬眼尖,發(fā)現(xiàn)了獨自占據(jù)了好大一大片空地的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隊伍。
似乎是因為知道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在東塔城的特殊地位,又或許是其他人覺得那個冷酷的矮子劍士很有威懾力,其他隊伍居然都對他們占了這么大塊地盤沒有任何意見。
黎離幾人對視了幾眼,瞬間達成默契。
他們坦然地頂著無數(shù)道或震驚或看笑話的目光,直奔著塞爾幾人而去。
和那些氣息危險的陌生人比起來,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那五個老熟人看起來可太親切了!
藥檀很自來熟地和他們打招呼:“真巧啊,又見面了,我們想在你們隔壁扎營,你們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招呼科林斯趕緊把之前的桌椅板凳全掏出來,飛快地在隔壁空地上開始占位置。
最前方,看似兇悍的盾戰(zhàn)士狂獅茫然地轉(zhuǎn)過頭去征詢隊長的意見。
“隊長……”
然而塞爾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背過身去,果斷拒絕和黎離幾人對話。
昨晚他佯裝無意地找上了隊伍中最忠實的光明信徒長矛手桑吉德,詢問了有關(guān)于“黑發(fā)黑眼是光明神棄族”的這個說法,結(jié)果在桑吉德那兒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平素跟啞巴一樣不愿意開口說話的桑吉德甚至難得多說了幾句,陰惻惻地警告了塞爾和其他三人:不要靠近那幾個怪人,會變得不幸。
事實證明桑吉德所言不假,從遇到黎離開始,塞爾就覺得自己很不幸。
既然塞爾都不說話,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其他四個人也只好學著他的樣子保持沉默,不搭理對面的四個怪人。
不過黎離幾人也不介意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高冷,他們非常熟練地在對面扎好了營帳,升起了篝火,開始準備今晚的晚餐:涮牛肉!
其實黎離一開始想吃烤牛肉串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剛提出這個想法,科林斯和藥檀就堅決地反對了。
他們甚至還不打算繼續(xù)熏雞了。
藥檀儼然成為了小隊中的大廚,他迅速地壘了灶臺,在成功生起火堆后,把從瓦斯科山村里帶出來的那個煉藥坩堝架在了火堆上,在指揮著科林斯往里面丟兩道水球術(shù)后,他撒了點清新的香草進去開始熬清湯底。
而黎離早在路上就把那只野牛獸最精華的部位給片成薄片了——因為沒有劍,又不能埋汰到直接用老鼠尾巴當菜刀,所以全程都是用尾氣切的,非常高級。
科林斯看著坩堝中咕嚕咕嚕冒泡的清湯,正準備開始燙牛肉片時,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
“藥檀,你這坩堝是不是熬過毒蛛藥劑的?”
在趕路期間,藥檀閑的沒事順手把那只天狼毒蛛的毒液混著其他藥材配制出了一大份毒蛛藥劑,并信誓旦旦地向隊友們承諾這種新藥劑絕對能毒死高級魔獸,強烈推薦黎離和西壬蘸取使用。
科林斯的靈魂質(zhì)問讓黎離和西壬同時停下燙肉的動作,他倆也都謹慎地看向了藥檀。
雖然兩人對自己的實力都很有信心,但是并沒有囂張到覺得自己比高級魔獸更抗毒。
“沒關(guān)系,我之前洗過坩堝的。”藥檀篤定道:“保證干凈又衛(wèi)生!”
“你不是說那玩意兒很毒的嗎?萬一沒洗干凈還有殘留怎么辦?”科林斯開始后背發(fā)涼。
藥檀思索了一下,最后恍然:“沒事,我想起來了,這個坩堝還煉過毒蛛藥劑的解藥,所以你們放心吃,實在不行等會兒一人喝一口解藥就當漱口了。”
這么一想的確沒什么問題,先吃毒藥再喝解藥,很穩(wěn)妥。
藥檀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要不今晚還是喝辟谷藥水吧?”
辟谷藥水?
黎離看了一眼已經(jīng)被燙卷的雪花牛肉薄片,果斷地將其送入了口中。
西壬和科林斯對視一眼,也開始飛快地爭搶坩堝里面的牛肉了。
三人吃得很香,藥檀卻只是草草吃了幾口以后便站起了身。
黎離馬上抬頭:“你要去哪兒?”
藥檀揮了揮手:“放心,我去打探點消息,等會兒就回來。”
黎離有點不放心,飛快地夾走坩堝中最大的幾片肉后,端著碗跟在了藥檀后面警覺地保護著柔弱的醫(yī)修。
在她的注視下,藥檀跑去了附近的一個戰(zhàn)士隊伍的篝火附近,也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么,居然跟那群人和諧地聊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藥檀才從篝火前站起身來。
臨走的時候,他非常友好地沖那隊人揮了揮手道別,沒想到對方居然也跟著揮手了!
怎么才這么一會兒時間就混這般熟了?
藥檀走回來后,沒有等黎離開口詢問,他便主動低聲道:“我剛剛假裝是藥劑師,低價賣給了他們一些特效止血藥水,順便和他們聊了會兒天,套到了這個地方的消息。”
這話讓三個隊友頓時拜服,不愧是社交恐怖分子!和誰都能快速混熟,要換成西壬或是黎離過去搭話,說不定剛開口就得挨打。
藥檀對此卻好似習以為常,拉著他們圍坐在一起,低聲說起了這條峽谷的事兒。
“據(jù)說魔獸似乎都是從峽谷那邊過來的,每當臨近雙月黯淡的前幾天,峽谷附近就會開始規(guī)模龐大的魔獸遷徙,那些魔獸會陸陸續(xù)續(xù)從峽谷的那邊涌向這邊,最后直奔著人類集中的塔城和那些游民村落而去。這些隊伍聚集在這里,一方面是要盡可能地攔截魔獸,另一方面就是集中斬獲積分了。”
“而等到雙月開始黯淡,這些隊伍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搶在夜幕完全降臨前撤離,到時候這附近會徹底淪為魔獸的巢穴,源源不斷的根本不是人類能夠抵擋的。所以這里面有實力的隊伍幾乎都會攜帶傳送卷軸準備跑路,我們隊伍只有一張傳送卷軸,必須要看準時機提前跑路。”
藥檀喝了一口牛肉湯潤了潤嗓子,又補充了一句:“這條峽谷很長,這只是其中一處聚集點,聽說還有更強的的魔獸常來往的通道,那邊都坐鎮(zhèn)著圣階戰(zhàn)士或是大魔導師。”
話是這么說,提及會有大量魔獸遷徙奔過來的時候,藥檀的臉色明顯有點不好,暗暗地往黎離身邊挪了挪。
黎離沒踹開他,醫(yī)修的安全感總算上升了一些。
她思忖片刻,很認真地詢問余下三人的意見:“我們還要待在這兒等嗎?”
本來最怕死的藥檀擰著眉思索了半天,最后下定了決心:“來都來了!就這么走了太可惜了!”
西壬作為愣頭青,擁有著旁人無法匹敵的勇氣:“我想要留這兒繼續(xù)追求刺激。”
來的路上藥檀教會了西壬靈力的運行路線,而黎離則傳授了一些天劍宗的修煉訣竅給他,精靈聽了許久,最后概括成一個詞:作死。
但是西壬也不得不承認,之前成功追風的感覺過于刺激,他現(xiàn)在居然有點沉迷這種在戰(zhàn)斗中突破自我的作死了。
最后科林斯拍板道:“就這樣決定了,我們殺完最后兩只高級魔獸就回家!”
“科林斯,別講這種話。”藥檀幽幽地提醒他:“故事里面說了這類話的,通常最后都要死很慘回不了家的。”
藥檀腦海中已經(jīng)適時地浮現(xiàn)出那個畫面了——
可憐的小胖子滿身是血躺在自己的懷中,伸著手面向塔城方向,雙眼無神地沙啞喊著:“威爾斯……哥哥……父親……”
這一夜,藥檀沒有睡,而是憂心忡忡地蹲在科林斯身邊守著,順便繼續(xù)在小冊子上配比新的藥方。
………
第六個夜晚開始,原本明亮的雙月開始變得黯淡了下來。
夜空中似乎開始凝聚出一團團絲絮似的陰云,將光線籠罩下來。
這是雙月開始黯淡的征兆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十天內(nèi),雙月將會徹底被陰云吞噬。
也是在這十天時間中,魔獸將要陸續(xù)涌現(xiàn)。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守候在大峽谷邊緣的各個隊伍氣氛越來越凝重。
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的幾人自從來到這里后似乎就沒有休息過,一直維持著備戰(zhàn)的陣型。
黎離也保持著沉默,注視著對面的幽暗叢林。
她的視線落在前方的塞爾手上。
那把超高階的單手劍隱隱泛著火光,在暗沉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耀眼。
有點羨慕,看樣子下次回村拼了命也得把擅長用亂披風錘法打鐵的洪師侄撈出來,讓他幫忙打一把像樣的劍才行。
至于現(xiàn)在嘛……
黎離也只能握緊手上這根老鼠尾巴了。
藥檀連續(xù)守了科林斯好幾天,毒蛛藥劑也回鍋了兩次。
此時,坩堝中漆黑的進階版藥水在連續(xù)熬制兩天兩夜后,終于完成了。
藥檀蹲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端著坩堝,將里面的藥水盡數(shù)倒入便攜的水晶瓶中。
只是不知為何,這些水晶瓶明明放置在平地上,瓶中的液體卻隱隱約約在晃動。
遠處,似乎有燥熱的風吹來。
黎離拿著老鼠尾巴在藥檀還沒清洗的坩堝中沾了沾,另一邊的西壬想了想,也小心地拿箭交沾上毒液。
藥檀警覺起來,抬頭朝著對面望去。
風越來越大,卷著漫天的枯黃腐葉飛舞。
同一時間,峽谷對面的幽暗叢林中猛地沖出一大群猙獰嗜血的魔獸!
它們似乎無懼地形,直接從陡峭的懸崖壁上躍下,穿越底下的黑暗迷霧后,以更可怕的速度攀上這一側(cè)的峭壁。
魔獸的體力遠非人類可比,如此恐怖的地形,它們卻好似如履平地。這道大峽谷擋住的似乎不是它們,而是脆弱的人類。
上百只魔獸如同潮水一般,穿越峽谷蜂擁而來,低級魔獸和中級魔獸混雜在一起,它們狂奔時的動靜讓地面都為之微微震動。
所有隊伍中的魔法師們都開始吟唱魔咒,弓箭手搭弓射箭,戰(zhàn)士們也做好了攔截魔獸的準備。
也就是這時,站在最前方的阿瑞斯戰(zhàn)斗學院動了。
塞爾低聲吟唱著晦澀的魔咒,伴隨著那些魔獸的逼近,他手中的那把單手劍上極品魔法石的光輝變得越來越耀眼。
濃烈的火系魔法元素在他身邊匯聚,那些魔獸似乎也感應到了,瘋狂朝著塞爾的位置奔來。
在那群魔獸即將攀上峽谷的這一側(cè)之時,那熾熱的一劍也精準地斬出——
漫天的火焰紅蓮盛開在魔獸群中,這一劍于霎那間,清出了一片焦黑的死地,瞬間化作大筆豐厚的積分。
斬完這一劍后,塞爾并不去看積分的變化,也不去聽其他隊伍傳出的驚呼或是罵罵咧咧。
他只是淡然地收回了劍,順帶微微側(cè)頭,用余光去瞥黎離的反應。
如果那晚他使出全部實力,那個黑發(fā)劍士也會和這些魔獸一樣化作灰燼了。
所以他很期待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嘆或者恐懼。
但是黎離好像只是朝這邊瞥了一眼,隨即把頭一低,滿臉凝重地在和科林斯說什么。
難道是在和科林斯商量如何幫助尤利西斯守住第一的位置,準備用陰謀阻止自己獵殺魔獸了?
塞爾心中非但不怒,反而生出了詭異的興奮和驕傲。
他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幾步,想把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個清楚。
然后,塞爾就聽見黎離在焦急地催促科林斯——
“快,再拿三根老鼠尾巴給我綁腰帶上,等會兒斷了備用!”
“……”
塞爾默默移步回去。
此時對面的下一波魔獸尚未出現(xiàn),塞爾在等待之余終于還是按捺不住,拿出了傳訊卷軸,給某個留下了魔法烙印,卻從來沒聯(lián)系過的人傳去了一道訊息——
“未來的獅鷲軍團團長現(xiàn)在居然這么寒酸了?請個幫手都不知道給她準備一把像樣的劍?”
過了會兒,卷軸上浮現(xiàn)出對方的回復。
是非常禮貌的一句詢問。
“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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