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下午五點，安青兒所在的勞改農(nóng)場，一批又一批的人感冒發(fā)燒咳嗽起來。

        農(nóng)場的管教干部和公安同志們向上級申請調(diào)過來大量的棉花布匹給勞改農(nóng)場。

        此時的安青兒穿著破洞的棉衣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咳嗽了一天一夜的她忍不住去向管教干部請假并討要感冒藥。

        “我給你批個條子，你去農(nóng)場的衛(wèi)生院看病去，”那人想了一會兒又問，“前幾天農(nóng)場的幾個民兵和我說你受欺負了，說是有人搶你的糧食吃，真的有這么回事？”

        “嗯，情況屬實，是勞改二中隊的女犯人，她們還給我的被子潑水。”安青兒一肚子委屈。

        “行，我知道了，過幾天要調(diào)一批犯人去隔壁公社造橋修路，到時候我把那幾個惹事的弄過去。”

        聽管教干部這么一說，安青兒覺得看到了曙光。再過一段時間她就能離開勞改的身份去做個普通人，所以這段時間她一定要忍住，不能惹事。

        ————此時的公社小路上，虎子開著摩托車送寒叔和小豆回了家，

        “寒叔，明天咱們?nèi)タh城那一家看看，那是我對象幫忙找的，雖然是個單親身份，但是人家條件不錯，會對孩子好的。”

        老寒感激對方，摸摸孫女兒的頭，“和叔叔說再見。”

        “虎子叔叔再見。”小豆揮了揮手便迫不及待地跑去隔壁賀家玩去了。

        虎子一走，端著碗在屋門前吃飯的賀隊長走了過來，“寒叔，給孩子找領(lǐng)養(yǎng)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老寒搖了搖頭。

        下午去的幾家有一個是四十多歲還沒結(jié)婚的老光棍，嚇得老寒趕緊把孫女兒帶了出來。雖說人家沒結(jié)婚不是錯，可是老寒不放心把孫女兒交到一個光棍手里。另一個家里破破爛爛的有4個男娃就想要個女娃，老寒也不樂意。總之，挑來挑去，老寒沒有一個滿意的。

        “下午看的第一家不錯，那對夫妻生不出孩子，兩口子面相好，很是慈善，我特別滿意，”老寒嘆了口氣，“可是人家不滿意我們，他們就想要個男娃。”

        “我也替你打聽了幾戶生不出孩子的，他們也是想領(lǐng)養(yǎng)男孩，女孩不考慮。”賀隊長也覺得可惜，要想找一個兩方都滿意的著實不容易。

        賀隊長安慰了老寒幾句回到自己家夾菜吃，“小豆，吃晚飯了沒，要不要在叔叔這吃飯？”

        “我吃過啦，”小豆正和賀棗姐姐玩糖紙，“梅奶奶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還有紅燒肉。”

        “紅燒肉是什么？”賀棗咽著口水問她。

        “就是放了糖的肉，可香了。”小豆手舞足蹈地解釋，把賀家?guī)讉�孩子和兩個大人都給說饞了。

        吃糖就是件奢侈事，吃肉也是奢侈的，現(xiàn)在這肉里放了糖，簡直是不敢想象。

        “主任一家真不錯，對小豆這孩子好。”蓮花羨慕地對丈夫笑道。

        賀隊長點點頭，“人家主任和寒叔曾經(jīng)一起扛過槍的，多少年的好兄弟了，和一家人沒什么兩樣。”

        “既然感情這么好，怎么不把孩子給收養(yǎng)了？”

        “養(yǎng)一個孩子又豈是那么簡單的？”賀隊長讓媳婦兒別亂說，“人家虎子馬上要結(jié)婚了，無緣無故家里多出一個孩子，該怎么和別人解釋？這對虎子不好。”

        賀隊長說著夾起飯桌上的兩塊大臘肉給小豆，“來，拿在手上當零食吃。”

        小豆拿過兩塊大臘肉去咬，這臘肉硬硬的，和晚上在梅奶奶家吃的入口即化的紅燒肉不一樣。小豆咬不太動，便用手去撕，把瘦肉撕成小小的肉絲再放進嘴里。

        看著小豆和那硬邦邦的臘肉作斗爭，家里4個孩子都看直了眼。

        除了過年和大年初一吃了肉，他們這幾天飯桌上很少見到肉，今天正月初四，一整天飯桌上也只看到5片肉，賀隊長吃了兩片，蓮花吃了一片，這剩余的兩片肉全被賀隊長給了小豆。

        蓮花心中有些怨言，但是也不敢直接說出來，畢竟她身體不好不能干重活，如今家里的收入都是來自賀隊長這個丈夫。

        “叔叔，我不吃肥肉。”小豆吃完瘦的又把剩下的肥肉交給賀隊長。

        賀隊長把肥肉放在星兒碗里，星兒立馬把肉給吃了，生怕別人和他搶，蓮花一看老賀這舉動，心中十分開心。只要老賀對自己兒子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是……小豆看著賀叔叔的舉動若有所思，直接把剩下的一整片肉直接給了賀棗，“棗姐姐，你也吃。”

        賀棗把肉分兩半，瘦的給自己，肥肉給哥哥賀柴。

        哼！月兒直接一摔筷子哭了起來，星兒賀柴賀棗都吃到了肉，家里只有她沒肉吃。

        蓮花‘啪啪’幾下打了月兒這個親女兒，“正月里哭什么哭，晦氣。”

        賀隊長不滿地看向賀棗這個親女兒，“都是你不懂事，也不知道讓著點妹妹。”

        賀棗不答話，有些害怕地躲在哥哥賀柴身后。

        月兒哭得更大聲了，蓮花一邊訓斥她一邊抹眼淚。賀隊長看見了，氣得過去‘啪啪’幾下打了賀柴賀棗兩兄妹，“讓你們貪吃！那么大塊肉也不知道給妹妹分一點，讓你們饞！”

        賀柴護著賀棗這個親妹妹，倔強地咬著牙把最后一點肉吞了進去，看得賀隊長心頭火更旺盛。

        賀家亂成了一鍋粥，手足無措的寒小豆哭著跑過去拉賀隊長的手，讓他別打了。

        吵鬧聲和哭聲把老寒引了過來。

        寒叔一過來，嚇得不行的小豆趕緊跑過去拉爺爺?shù)氖郑�“爺爺，賀叔叔壞，他打柴哥哥。”

        賀隊長和媳婦兒蓮花一臉尷尬，“沒有的事，孩子不懂事訓了幾句。”

        老寒也不關(guān)心別人家的事，抱著小豆離開了他們家。

        晚上躺在床上，老寒疼得直哎喲。肺部疼痛得不行，今天白天好幾次他差點忍不住直接叫出聲，如今在家里，他稍微放開了喊，不再那么強忍著。

        另一個房間里的小豆被叫聲給吵醒，她揉了揉眼看著窗外的月亮發(fā)呆。

        懵了一會兒的小豆幾分鐘后徹底清醒，她聽著叫聲覺得害怕，

        “爺爺？”

        “爺爺！”

        “爺爺我怕。”

        ………

        小豆以為是鬼來了，嚇得一把掀開被子，赤著小腳推開自己房間的門。

        穿過堂屋，小豆用力拍著爺爺?shù)姆块T，“爺爺，我怕。”

        小豆帶著哭聲的叫聲把痛得頭腦不清醒的老寒叫了起來，老寒打開房門的門栓，把孫女兒抱了進來。

        “噓~”小豆兩眼淚汪汪地指著窗外，“爺爺你聽。”

        嗯？小豆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叫聲，覺得奇怪，“爺爺，剛剛有好大的聲音，有聲音在那‘哎喲哎喲’，我都聽見了。”

        小豆學著‘哎喲哎喲’的可愛童聲把老寒逗得哭笑不得，也算是痛苦中唯一的一點歡樂。

        “肯定是外面的狗，別管他。”老寒把孫女兒塞進被窩里，自己起身去堂屋忍著痛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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