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改場，楊五谷正在臨時建造的廠子里踩著縫紉機給農場的同志們做被套。

        勞改的生活比在監獄里強多了，楊五谷在這里混得如魚得水。

        “你怎么成了勞改犯？”中午休息時，楊五谷找到了安青兒。

        “回城后沒工作，后來賣那些唱歌的碟片被抓了。”安青兒提起往事還很后悔，早知道回城的日子這么不好過，當初還不如待在鄉下繼續做她的知青。

        “你呢？”安青兒又問楊五谷，“我走前把孩子托付給你，你怎么能把孩子給拋棄回城？要不是寒叔給我寫信，我還不知道你做了這種混賬事。”

        “你怎么有臉問我？”楊五谷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就許你返城過好日子，不許我回城？”

        安青兒無話可說，在拋棄孩子這件事上，他們兩個都是混蛋。

        “也不知道她長得像誰，都三年了，她應該長大了吧。”楊五谷比劃著自己的小腿，覺得女兒應該有自己小腿高了。

        談論起女兒，倆人頗有些不自在，畢竟當初都是想著拋棄孩子回城過好日子，如今倆人在這種情況下重逢，都沒臉再說起小豆的事。

        “你怎么進監獄了？”安青兒轉移話題道。

        “被陷害了，”楊五谷說起這事就生氣，“我們廠里一個會計給我下絆子，讓我簽一個什么名，我也不懂賬務上的事，看著和他是好兄弟就幫忙簽了字，誰想到那孫子竟然卷款逃了，我只不過幫忙簽了字就抓我坐牢。”

        安青兒冷笑，覺得這個混蛋活該，“你也真是蠢，人家會計讓你簽字你就簽？”

        “我和他都是從鄉下返城回去的好兄弟，誰知道他會坑我。”楊五谷也只能自認倒霉。

        “我當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安青兒看著蠢兮兮的楊五谷只覺得后悔。幸好和這個人分開了，要不然有自己后悔的。

        哼，楊五谷嘲笑她，“你都把你老媽氣死了就別說這話了，啊。咱們倆，半斤八兩，誰也別想嫌棄誰。”

        “你別胡說，”安青兒皺眉不快，“醫生說我媽是職業病病死的，和我被勞改沒關系。”

        “誰知道呢。”

        “楊五谷！你找打是不是？”

        “喲，對你們勞改隊的那可是唯唯諾諾，對我就這么兇，”楊五谷笑，“怎么，是吃定我不會欺負你？”

        “你！”安青兒惱火得不行，撿起地上一根竹竿去砸他。

        ————自從各個村都知道老寒這里賣東西以后，老寒也不用出去推著小柜子推銷了，而是在家坐著等人上門來買就好。

        小豆在家待不住，跑去找賀柴他們玩。

        賀隊長干完活回來，洗了洗身上的泥土，隨即帶著一些沒了水分的橘子去接蓮花他們了。

        去了隔壁村蓮花娘家，那些人一見賀隊長過來接人，立馬把蓮花的行李給打包好。

        蓮花知道自己爹娘重男輕女，這些天她帶著孩子回來可謂是受盡了委屈。爹娘對自己不好她可以忍，可是他們竟然還使喚著星兒和月兒兩個孩子干活，耽誤了星兒的學習，蓮花氣得不行。

        她早就想回去了，可是老賀一直沒來接她一直沒服軟，蓮花也不好意思主動回去。

        如今賀隊長來接人，可謂是讓各方都滿意的結局了。

        賀隊長剛到，月兒馬上哭著跑過去抱住他的腿。這里一點都不好，月兒不喜歡待在外公外婆這里，舅舅家常常欺負她。

        賀隊長沒提小豆的事，蓮花也不敢說‘不能領養小豆’的話了。賀隊長在前頭幫他們提著行李，蓮花抱著月兒跟在賀隊長后頭走著。

        以前老是埋怨賀隊長不是親爹的月兒此時老老實實地被媽媽抱在懷里，也不抱怨了，她現在只想回到賀爸爸家。

        “去哪兒？”蓮花見賀隊長走的路線不對，不安地問道。

        “去學校和星兒說一聲，免得他放學了回錯了家。”賀隊長跑去學校和星兒說了這事。

        星兒自然是高興的，去了外婆外公家每天被逼著干活不說，還吃不飽常常被打罵。

        一家人終于回到了家，只見院子里賀柴賀小棗正帶著小豆扔沙包玩。

        他們一回來，賀柴臉上的笑容就沒了。

        “賀叔叔，星兒哥哥怎么沒回來呀~”小豆也喜歡和星兒哥哥玩，因為星兒是年紀最大的，小孩子都喜歡跟在大孩子屁股后頭玩。

        “星兒哥哥在上學呢。”賀隊長放下行李，隨即拿著農具又出去干活了。

        蓮花開始整理著家里的衣柜，把自己箱子里袋子里的衣服都一一疊整齊了放在衣柜里。

        “柴哥哥，我爺爺說你下半年就能上學啦，到時候我們和星兒哥哥一起玩。”小豆也想去學校，學校里都是孩子們，肯定很好玩。

        “要玩你去玩，我不和他玩！”賀柴生氣地扔下沙包，自己跑了出去。

        賀小棗和小豆不安地撓撓頭，不懂柴哥哥為什么這么生氣。

        晚上星兒回來，蓮花把星兒帶到一邊小聲警告道：“我知道你經常和你妹妹說老賀的壞話，星兒，你是大孩子了，要懂事點。”

        “我沒有。”星兒不承認。

        “我現在不管你有沒有，總之以后你不準和月兒說賀爸爸的壞話，不準帶壞妹妹，”蓮花半威脅半懇求道，“兒子，你要是寒了賀爸爸的心，他以后不讓你讀書了怎么辦？媽媽身上沒幾個錢，錢都讓你那個殺千刀的親爹給弄走了。你讀書的錢都是賀爸爸給的，所以你要聽話，明白了嗎？”

        “哦。”星兒不服氣，但是想想這些天在外公外婆家做的苦日子，咬咬牙把那些話吞回了肚子里。

        小豆在賀叔叔家玩到爺爺喊她回去吃晚飯才離開。

        在桌子上看著爺爺做的清湯寡水，小豆不太高興，“爺爺，你說賺了錢就給我買好吃的，可是這些東西不好吃。”

        “你看這薺菜，綠油油的，多好吃啊，”老寒又指指桌上的咸菜，“還有這辣子藠頭，你不是最愛吃這個的嗎？”

        “爺爺，我看賀叔叔家還做了豆腐湯，我想吃炸豆腐和豆腐湯。”

        “好，爺爺明天就給你買豆腐，”老寒嘆氣，“這孩子，現在越來越挑食了，你看你小時候多聽話，給你什么東西都吃，那賀柴給你喂蚯蚓你還差點吃了呢。”

        “嗯？”小豆吃驚地睜大圓溜溜的雙眼，連連擺手，“爺爺！蚯蚓不能吃的，不能吃。”

        老寒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沒讓你吃。”

        因著身上時不時地疼，老寒最近脾氣越來越不好，身體的疼痛讓他對著小孫女兒也沒了以往的耐心。如今難得有這么開心的時候，這小孫女還真是開心果。

        老寒把小豆的椅子挪過來靠近了自己一些，要她認真地聽自己說，“小豆，爺爺一直沒和你說你爸媽的事，你想聽嗎？”

        “爸爸媽媽的事？想！”小豆點點頭，她想知道爸爸媽媽的事。

        “你爸爸媽媽是城里人，有事回城去了。”

        小豆睜大眼睛認真地聽著，都不吃飯了，趴在椅背上認真發問，“爺爺，他們回城去了怎么還不回啊，要多久才能回來啊。”

        “爺爺也不知道，”老寒想說的不是這些，“小豆你記住，如果以后你爸爸媽媽來找你，你可以選擇繼續和賀叔叔住，也可以選擇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但是具體跟在誰身邊，你只要記住一句話，誰能讓你開開心心的你就跟誰走，這句話一定要記住。”

        老寒是不相信小豆的親爸親媽的，在他看來，能拋棄孩子一次的父母就能拋棄第二次，不值得信任。

        不過，那終究是小豆的親爸親媽，難保那倆人不會改邪歸正。

        賀隊長是老寒信得過的，那倆人又是小豆的親爸媽，老寒分不出跟著誰才是對小豆好。

        “誰能讓我開心就跟誰走？”小豆不懂，“那爸爸媽媽惹我生氣了怎么辦？”

        “惹你生氣了你就趕走他們，小豆你這么懂事乖巧，惹你生氣的就不是好爸媽。”

        好吧，小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自己是有爸爸媽媽的，爸爸媽媽沒有死啊，小豆開心地吃了兩碗飯，撐得肚子圓鼓鼓的。

        第二天，小豆立馬跑去告訴賀柴和賀小棗這個好消息，“我知道我爸媽在哪里了，他們在城里。”

        “那你要去城里了嗎？”賀小棗有些難過，不想小豆妹妹離開。

        “我才不走呢，”小豆冷哼，“爺爺說了他們要是想念我就會來找我，我要在這等著他們來找我。”

        小豆說著這話開始眼睛往院子外瞟。

        這時一輛單車騎著經過賀家院子大門，小豆馬上跑了出去叫爸爸。

        “那不是你爸爸，”賀柴看見那人騎車經過了這里，都不帶停留的，立馬笑著給小豆解釋，“那是小胖墩的爸爸。”

        好吧，小豆有些難受地趴在門檻上看著外面路過的人，從早趴到晚，只要有人進她家，小豆就要跑過去問對方是誰。

        “她今天都魔怔了。”賀隊長笑道。

        “這孩子，昨天晚上我和她說起她爸媽的事她還沒什么反應，沒想到都記在心里頭了。”老寒搖搖頭。

        “孩子嘛，不管父母是好還是壞，孩子們都是依賴父母的，小豆也不例外，才3歲呢。”

        晚上，小豆拿著根蠟燭去廚房點燃，隨即小手小心護著蠟燭的火苗走回房間。

        “小豆，蠟燭多貴啊，別浪費。”要給她關上房門時，老寒準備吹滅蠟燭。

        “爺爺，不要吹，”小豆趕緊爬起來，“爸爸媽媽回來了怎么辦，吹滅了我就看不到他們了。”

        老寒想了想，幫她把蠟燭固定住放在墻角一個角落，免得小豆夜晚翻身打翻蠟燭引起火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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