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那時的蘇洵才八歲，不過個子看著像十三歲的孩子似的，見義勇為那天純粹是因為家里鬧得不可開交，父母一般每隔一個星期大吵，兩天小吵，蘇洵練出一定的功夫可以充耳不聞，他勸也沒用，母親反而會把他鎖進屋子繼續吵架，他選擇離開家里，在外面閑晃蕩。

        那時根本住不起別墅，就住在城中心的一條小弄，兩層平房。父親剛剛開始創業，而母親在一定意義上屬于下嫁，母親所屬的梁氏在當時八十年代改革開飯時最先受益的群體，外婆是當地有名的面師，有三個面粉廠，可最后外婆給梁晨一家幾乎所有的財產，而梁舒只得到一間面館。這次吵架就是因為父親要將面館賣了折現投入生意中，梁舒死活不答應，至少面館開著，天天還有營業額，若是做生意，能不能盈利還不一定。

        既然嫌父親窮，那結婚的時候就該考慮清楚，蘇洵一直很難理解母親的行為，作為男人有男人的尊嚴，男人都想為自己的妻兒打下一片江山。父親也是。

        蘇洵踱步在小弄堂里穿行，錦城的城區就像迷宮，一般不熟悉路的外地人很容易在這一帶迷路。

        從一個倉庫跟前走過。隱約傳來叫聲，還有吆喝聲。蘇洵好奇地從門縫里往里看，洞很小，他只能看到小小的一塊地方，一根皮鞭不停地上下揮動，其他就看不見了。蘇洵好奇心大發，跑到側面，爬上一堆亂七八糟的堆積物后，蘇洵的小頭終于整個在窗前露出，圓鼓鼓的大眼睛不停地閃啊閃。

        可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愣了，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孩子被捆在空蕩的倉庫中間的柱子上，兩個男的輪番用鞭子抽打男孩，男孩一直聲嘶力竭地叫著救命，衣服浸著血漬，一滴接著一滴，地上逐漸被染紅，就連男孩的嘴角，也是血。

        蘇洵那幼小的心靈收到了嚴重的打擊，揮鞭的兩個男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不像電視里那種臉上刀疤滿布的，竟然在這虐待小孩，一顆正義之心在他胸膛燃起。可思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解救方法。他就在那堆雜物上坐著等。那兩人估計是打累了，一人走出倉庫，令一人直接躺地上。蘇洵趕緊往另一邊蹲了點，免得被出倉庫的人看見。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那出去的人不見回來，那個躺地上的人估計睡著了，沒啥動靜。蘇洵再到前門一看，好家伙，門是虛掩著的。倉庫的門很大也很重，蘇洵生怕開門發出響聲。用自己的腳抵著門，一點一點地拉開，所幸發出的聲音不大，那睡著的人沒有反應，打著呼嚕。

        男孩已幾近昏厥，下垂著臉。蘇洵小心翼翼地走到男孩身后，替他解開繩索，整個后背，以及手臂，血紅一片，傷痕累累。男孩意識到有人，即睜開眼睛，看見蕭然，眼睛瞬即點亮，有光閃動。

        蘇洵個子比男孩大許多。背起男孩往門的方向走，一步一步，兩個人的重量導致落地的腳步聲變大，也在倉庫里產生回音，蘇洵特害怕那個睡著的人，再怎么說能實行綁架的人一定不是好人，自己又才八歲，想要逃還真不容易。

        呲，衣服勾到大門，發出一聲尖長的聲音。

        睡著的人警覺地翻了個身，朝向男孩原先綁著的地方，幸虧蘇洵比較聰明，把自己的衣服綁在柱子上。那人迷迷糊糊繼續睡覺。

        順利走出倉庫，還沒高興多久，后面的叫喊把他的魂給嚇了一半。

        之前出去的人從另一端弄堂口看見自己的財神爺要被人就走，拔腿向蘇洵跑來，蘇洵背著個人，跑起來不方便，看見前邊有輛停著的三輪車，他將男孩往車上一倒，自己蹬上車，不管不顧地騎走，腦后勺忽覺一陣麻，天，那壞蛋在車門后面不遠，將皮鞭扔出，正中目標，從后腦勺到脖頸，一條細長的傷痕。

        蘇洵使勁力氣騎著車，直到聽不到后面的聲音，他才緩下速度，下車發現男孩蜷縮在車里，背上的傷流血不止，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問男孩家在哪，可男孩張著嘴就是一個音節都聽不到，蘇洵明明記得之前他還喊著救命。之后在男孩殘破的衣領上看見一個手機號碼。在當時，使用手機的人非官即富，難怪會被綁架。蘇洵在想，有錢人家也不好過，還得擔心受怕的。

        摸摸衣服口袋，身上帶有一塊零錢，原本打算攢著買連環畫的，既然見義勇為了，那必須做到底，按著那幾個數字把電話給打出去了。

        “您好，請問您家是不是有孩子丟了？”蘇洵稚嫩的聲音說出這種話，惹得小店里說完阿姨直盯著蘇洵瞧。

        電話那邊是焦急的應答，還有女人的哭聲：“是，是，你有消息？”

        “恩，我把他救出來了，到蘭生公園接他吧。”

        半個小時后，蘇洵瞪著小三輪車載著男孩到達蘭生公園西門口，一堆警察，還有一對像是夫妻的人在警察中間站著，向四處尋找，而對蘇洵的小車視而不見，估計他們根本想不到救自己寶貝孩子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

        “阿姨，他在這。”蘇洵跟他們打招呼，打扮入時的女人聽到這一聲招呼，急忙跑向小車，口中一直念著：然然，然然&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那男人也隨即走過來，同樣是欣喜，抱起男孩，可男孩背部全是傷口，男孩在他父親懷中顫抖。

        警方要拉蘇洵錄口供，蘇洵不想惹麻煩，救人又不是為了出名，找個機會溜走。再說了，還得去把三輪車還給人家，一定意義上，這算得上是偷了。他竟不覺，脖子上的掛件已然不見。在他翻身尋找線索的時候，那掛件卡在男孩衣服拉鏈上，掉了。

        這個男孩正是蕭然，在機場拿著掛件的他，蘇洵握著機票的手也松開，機票也掉了。眼前的蕭然竟然是自己當初救的男孩，總覺得眼熟，可總不知是誰。謎底解開后，是一地荒蕪還是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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