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權勢
她在大殿上說慕清洺的聲音好聽倒也不是胡說,慕清洺的聲音不似尋常男子那般低沉,是罕見的清亮音色,如泠泠泉水,一開口便知是鉆研學問的學子。
最適合……催眠。
午時的日頭正盛,竹葉上的雨珠早在烈日的炙烤下消失了,而慕清洺的嗓子也干了,一本書讀完,慕清洺除了中間停下來喝了幾口茶水之外,連片刻都沒有休息,一本書念完,嗓音也有些啞了。
池渲則側臥在軟塌上,薄軟的布錦貼在身上,勾出了玲瓏的身形,原本梳好的發簪此刻也有些松散了,兩縷發絲從鬢角垂下,粘連在了唇角上。
一直到慕清洺的聲音不再傳來,她這才睜開眼睛,原本清冷的眸子因為睡意還未完全褪去,被那點惺忪勾出了幾絲媚態,抬眼朝著慕清洺看過去。
慕清洺依舊端坐在位子上,除了那本書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后一頁之外,其余的和她入睡前沒什么區別。
她從軟塌上直起身子來,伸手將唇角粘連的青絲給撥開,此時慕清洺看著她突然開口:“皇孫呢?”
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
昨日池渲在殿下說的是讓慕清洺教導皇孫,但現在一本書都讀完了,卻遲遲不見皇孫。
她朝著慕清洺看過去,正好撞入對方清冷的眸子中,單單從眼神中看不出慕清洺的喜怒,因為他常年都是一種溫度。
對著慕清洺宛然一笑:“小殿下生病了,今日太傅大人只得先指導本宮,晚上本宮再將太傅所教,轉述給小殿下。”
幾乎在池渲話音落下的瞬間,窗外傳來孩童的嬉笑聲,和宮人的勸阻聲:“小殿下,小心些!”
慕清洺轉眸朝著窗外看去,便看見一六七歲左右的男孩正在院中踢蹴鞠,一旁圍滿了宮女太監。
只單單一句小殿下,就已經坐實了那個孩童的身份。
他收回視線,凝眸朝著池渲看過去,池渲沒有半點謊言被拆穿的心虛,反而又對他彎了彎眸子,看起來心情不錯,如果眼里冰度能降一些那就裝得更像了。
他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幅度,眼底冷諷乍現:“小殿下看起來病得不輕,還是要多多休息為好。”
池渲點點頭,笑著應承道:“太傅大人有心了,本宮待會就轉告給小殿下。”
·
瀚書閣是太/祖皇帝為教導子孫設立的,每朝儲君七歲便會進瀚書閣,學習為人之根,為君之本,治國之法。
但現在最應該在瀚書閣的人,卻在外面踢蹴鞠。
昨天剛剛下過雨,這地面潮濕,池燼從自己寢宮一路踢著蹴鞠跑來瀚書閣,鞋底和蹴鞠上都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他卻不知臟地抱起蹴鞠來,像是抱著什么寶貝一樣,錦袍都被弄臟了,精致可愛的眉眼朝著瀚書閣的宮人看過去,開口還有些口齒不清。
“大殿下呢?”
現如今這宮中只有兩位殿下,大殿下是池渲,小殿下是池燼。
還不等宮人回話,池燼便透過大開的窗戶看見了瀚書閣中的池渲,當下甩開腿朝著瀚書閣跑去。
“我有些累了,進去休息休息!”
“小殿下小殿下!殿下和太傅大人在瀚書閣中議事,不可進去!”等那宮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池燼已經跑到了殿門前,伸手就要推門進去了。
宮人的心一懸,忙伸手去抓池燼的錦袍,然池燼的身子卻像是突然被定在了殿門處一般,許久都沒有動作。
那宮人也頓住腳步,微喘著氣說:“殿下不是累了嗎?奴才帶殿下去偏殿休息吧。”
卻見,池燼伸手將打開一條縫隙的殿門給關好,再次轉過身來,白皙的小臉微紅,卻不是跑得急促導致的。
他伸手抱著那個沾滿泥巴的蹴鞠,搖搖頭道:“不不累,我還能再踢一會!”
見剛剛還吵吵著要去瀚書閣休息的池燼突然改變了主意,那宮人下意識朝著瀚書閣內好奇地看了一眼,但是殿門已經關上,他什么也看不到。
加上池燼已經抱著蹴鞠跑開了,那宮人只得抬步去追池燼。
·
此刻的瀚書閣內,香爐摔落在地上,落了一地的冷香丸,那股幽幽的冷香此刻濃郁了不少,軟塌上的淺青色和深青色交織在一起。
慕清洺后背抵在桌案上,抬眼看著身上的池渲,冰冷的眸子已經染了一層的薄怒,語氣也像是含了冷箭一樣。
“殿下,這是做什么?”
她垂眸看著被自己逼得無路可退,最后倒在桌案上的慕清洺,兩人此刻近在咫尺,那股幽幽的冷香更濃了,好像不是從地上的冷香丸中傳來的,而是池渲身上傳來的。
慕清洺此人清俊,長眉長睫,丹鳳冷眸,湊近了看更是沒有一處是有瑕疵的,她低頭湊到慕清洺的耳邊,聲音壓低了幾分。
“太傅大人想要什么?權勢?金錢……還是美人?”
“本宮皆可滿足大人。”
池渲的發髻早就松垮了,此刻隨著池渲的動作,有發絲垂下來掃在慕清洺的臉上,那股冷香更濃了。
慕清洺是宰執之后,本人又受學子們追捧,若是能為她所用的話,她在朝堂上的路會好走很多。
卻聽見,慕清洺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響起。
“臣無欲無求。”
聞言,她略抬起身子,朝著慕清洺的眼睛看過去,那一刻她好像真的看見四大皆空的僧人了。
她直起身子,看著慕清洺,眼尾依舊帶著笑意:“是本宮把太傅大人給看俗了。”
慕清洺并未說話,而是徑自站起身來,將衣衫上被池渲弄皺的部分一點點撫平了,她本以為慕清洺接下來就該怒氣沖沖地抬步離開了。
卻見低頭整理衣服的慕清洺突然出聲:“殿下和誰說話都靠得這么近嗎?”
“什么?”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但是慕清洺沒有重復一遍的意思,對著她彎腰作揖道。
“臣告退。”
她沒出聲,慕清洺也沒等她出聲,伸手便將瀚書閣的殿門推開走了出去。
·
此刻的池燼正踢累了,坐在走廊上休息,垂下兩條腿隨意地晃蕩著,在看見瀚書閣的殿門打開的時候,池燼下意識站起來朝著殿門走了兩步。
但在看見自瀚書閣走出來的是一青衣男子并非池渲的時候,他的腳步又停下來。
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朝著慕清洺看過去,他聽池渲跟他說過,給他找了一個老師,想必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但是此刻這對師生,擦肩而過,卻誰都沒有開口,慕清洺甚至都沒有看池燼一眼,步履匆匆地便離開了。
待到慕清洺離開之后,池燼抱住手上的蹴鞠,朝著瀚書閣的方向跑了過去,這次沒人攔著他。
殿門還大開著,剛剛一進瀚書閣便看見了矗立在一旁的青影,他快步朝著池渲跑過去,嘴里還喊著:“大殿下!”
她循聲轉身看去,就見池燼小跑著朝自己撲了過來。
池燼今年才不過六歲,肉嘟嘟的小臉鑲著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唇紅齒白,今日穿著一身銀色的精致錦袍,頭上帶著銀絲冠,其上鑲著一顆寶珠。
怎么看都是貴氣的小公子,但是現在這個小公子手上沾滿了泥巴,身上也蹭了不少的泥點子,懷里抱著宛如泥巴做的蹴鞠朝著她跑了過來。
在池燼身上找了半天都沒有完全找到一處干凈的地方,她只能伸出食指點在池燼的額心,止住池燼朝自己跑來的趨勢。
清媚的臉上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嫌棄,嘴上說道:“你剛剛叫我什么?”
說話間,她的手指往下掐住池燼此刻唯一還白凈的臉頰,直接掐出了兩個紅印子,池渲沒有用力,池燼也就沒有躲。
本來口齒不清的小兒,此刻被掐住一旁的臉頰,說出來的話更加囫圇不清了。
“姑…姑奶奶。”
池渲并非先帝的子女,而是太/祖皇帝遺留在民間的幼女,所以池燼這一句姑奶奶她擔得起。
見此,她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曼聲詢問:“你來找我做什么?”
池燼懷抱著那個蹴鞠,有些局促,低聲道:“姑…姑奶奶有空嗎?我想和姑奶奶一起玩蹴鞠!”
他揚起小臉來,對著池渲綻放了一個自己最明媚的笑容,看起來格外可愛討喜。
然而池渲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今日沒空,讓宮人陪你去玩。”
小孩子最是藏不好自己的情緒,期待落了空,池燼耷拉下眉眼,就連一聲‘哦’都顯得格外有氣無力。
池渲沒空看他垂眉喪眼的小狗模樣,對著門外喚了一句:“左辭。”
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身黑衣的禁衛統領走了進來,左辭對著池渲恭敬地行禮道:“殿下有何事要吩咐?”
“送小殿下回宮。”
·
馬車自宮中而出,穿過清水長巷,最后停在了慕府,他撩起衣袍自馬車上走下來,剛剛站定,便有府中小廝迎了上來。
“大人,您總算回來了,慕二爺和聶侍郎都在正堂中等著您!”
朝中眾人皆沒有和池渲打過交道,更不知道池渲是個什么性子,他剛剛從宮中回來,便有人來找他打探消息倒也沒什么好讓人意外的。
他輕輕點頭,隨后伸手將衣擺撫平,便抬步朝著府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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