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史上最短的男人
“是你?”
“貧僧惠濟(jì)拜見施主。”
和尚搶過話頭趕緊說道,嗓音略顯急促顯然失了出家人的平和。
這和尚身形瘦小縮在一襲橙黃袈裟仿佛不太合身,頭上法冠倒是頗為法相莊嚴(yán),單持掌間的一串碧玉佛珠手串翠綠欲滴異常顯眼,單看衣著確實有幾分有德高僧的意味,只是他面窄眼細(xì),顴骨突出,眉宇間露出幾分猥瑣,著實有些對不起這身行頭。
“哈,是你這小子!什么時候成了和尚!
趙宗嗣挑了挑眉毛,似乎真的認(rèn)識這位。
和尚擠出一絲苦笑,“這就說來話長了!
看著趙宗嗣臉上譏諷的神情,下意識縮了縮腦袋,對著一旁的章塵急道:
“這位就是你一直尋的公子嗎?恭喜恭喜,果然皇天不負(fù)有心人,趙施主不妨入閣長談!
“你回吧,這他娘的還真是咱老趙的‘老朋友’。”
趙宗嗣盯著和尚也不回頭,對著身后的虎三掌柜擺擺手。早看出不對勁的虎三趕忙打個哈哈告罪離開,腳步輕快仿佛身后有只吊睛猛虎在追。
“看你玩兒什么花花,霖兒咱們走著!”
趙宗嗣邁著大步上前,方才走近和尚身邊,也不管他正在低頭行禮,虎臂一抻掄過和尚腦袋,就這么夾著和尚腦袋將他拖進(jìn)屋內(nèi)。章塵奇怪地看著這一幕頓了頓,伴隨身體‘嗒嗒’的聲響趕忙跟了上去。
“施主,施主,這是做什么?”
方才進(jìn)屋,便看到和尚腦袋被趙宗嗣夾在腋下,也顧不上早已蕩然無存的高僧形象,一邊胡亂揮舞著雙手,一邊嘴里連忙討?zhàn)垺?br />
“沒聽說六合寺有什么寶貝呀,怎么把你招來了?”
趙宗嗣笑著,邊說邊像是玩樂般拽著和尚在廳里轉(zhuǎn)圈。
“施主,趙兄,趙老哥,求,求你快些松開!
“哈哈哈,走你!
趙宗嗣咧開一口大嘴露出兩排黃牙,伸手將和尚掄出,踉蹌間恰好摔進(jìn)廳內(nèi)客椅中。和尚才坐定,趕忙整理起身上的袈裟,還不忘苦著臉對剛進(jìn)屋的章塵笑笑。
“趙老哥,趙施主,事發(fā)了!”
和尚整理好袈裟轉(zhuǎn)頭對趙宗嗣喊道:
“我才得了消息,這不趕緊出來尋你。”
趙宗嗣倒是一臉無所謂,闊步走上廳內(nèi)正座,不慌不忙地坐下,對著章塵招招手示意過去,一手撐在桌上,側(cè)頭扣著耳屎問:
“什么事發(fā)了,哪件事兒啊?”
“當(dāng)然是你盜了宣德宗玉符的事兒啊,晨陽老道這回真讓你惹毛了,人家發(fā)了‘造化令’,說是打死不論、生擒厚賞,此刻三山五海的弟兄們正滿天下地找你呢!
和尚看著他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樣子急雨帶風(fēng)地說著。
“喲,這么利索,賞的什么呀?”趙宗嗣頭都沒抬一下,咧了咧嘴。
“擒下你宣德齋所有靈藥終身七折,拿回玉符賞造化丹……額。”
和尚上嘴里跟蹦豆子一樣,突然瞥見趙宗嗣正歪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突然斷了言語,心都漏跳幾拍。伸手一抖袈裟,唱了一聲佛號才接著說:
“你別這么看著我呀,我這方才得了消息好不容易哄過住持就來給你報信兒,我可沒什么壞心思!我現(xiàn)在是和尚,是好人!”
“和尚不說‘我’,要說貧僧!
一旁的章塵突然插了一句,趙宗嗣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猛地一拍大腿,有些尷尬地說:
“害,你爹我,我,這不是為你找你嘛,就借了他們家玉符使使。哎?你別不信,你爹可是大丈夫,等用完了,保證原模原樣還給晨陽那老小子!
“可你不光是偷玉符吧,我怎么聽說你把人家祖師祠都給砸了,還廢了人家晨陽掌教的寶貝徒弟。”
和尚嘴里陰陽著,還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起趙宗嗣。
趙宗嗣瞪了他一眼,嘴里哼道:“我還是他們的客卿呢,都是同門,同門之間怎么能說是‘偷’?那,就是‘借’!”
“關(guān)于你這個說法,我聽著真是似曾相識的親切啊,啊,沒事,想起個段子,您繼續(xù)!闭聣m果斷補了一刀,笑意盈盈地對著和尚說。
“您都這樣了,還客卿呢,沒了,人家第一時間就把您的‘客卿’給摘了!
和尚也不知道都這時辰了,這位哪來自信?只是和趙宗嗣也真說得上是“老相識”了,對這位的脾氣也算是熟悉,只是心里嘀咕幾句,接著開口:
“反正據(jù)說‘道門’里有位是撂下話的,搜山檢海也得把你找出來,你的大本營‘南岳盟’也點了頭,‘九門’自不必說,就你和他們這些年的恩恩怨怨早恨不得把你碎尸萬段,‘塵光會’那群得了癔癥的死老鼠不知發(fā)什么瘋居然也來湊熱鬧,據(jù)說還混進(jìn)幾個‘神使’要拿你的人頭交任務(wù)。”
和尚仔細(xì)看著趙宗嗣,似乎想從他那張擠滿皺紋的大臉上找到什么,只是看著他一臉關(guān)我屁事的表情,語氣中多了些幸災(zāi)樂禍:
“嘖嘖,硬!還得是你老趙哥夠硬,一下子捅這么大個簍子,只一次,您的大名我這輩子拍馬都追不上嘍!
“費什么話,誰稀罕你那破名頭,還‘天下第一神偷’?你敢去墨門試試,那些個機關(guān)人、機關(guān)獸的還不把彈指間就送你回去見你家老祖宗盜跖!
趙宗嗣實在看不慣和尚那副德性忍不住譏諷,轉(zhuǎn)頭看著一臉驚訝的章塵,指著和尚說:
“嘿,霖兒啊,你別看咱們眼前這位‘高僧’現(xiàn)在這樣,那當(dāng)年也算是‘赫赫聲名’,連皇帝老兒最愛的毛筆都給順走了一根兒。”
也不等章塵說什么,和尚搖搖腦袋頗有些無奈有有些得意地說:
“嘿嘿,什么‘盜跖’?咱,額,貧僧,現(xiàn)在換祖宗了,現(xiàn)在的祖宗叫‘釋迦摩尼’。還有,別拿皇帝老兒那窮摳搜的事兒噎我,辛辛苦苦跑趟內(nèi)廷就順了根兒木頭,是誰?跟我說咱們陛下的筆連筆尖都是金線織的?”
經(jīng)他們二人你一嘴我一句,章塵總算聽了個大概。似乎是老趙為了找他偷了那個‘造化玉符’,然后就沒有讓然后了,按目前眼下這光景,估計自己還沒還陽就可以直接去世了,真是個陽光燦爛的結(jié)局啊。
“我說老趙啊,你是不是沒意識到,現(xiàn)在全天下都要追殺咱倆了。你說咱們是不是收拾收拾細(xì)軟,趕緊選個福地,再擇個良辰吉日把自己埋了,省得讓人家辛苦一趟!
章塵聽著他們的話越發(fā)沒邊,用胳膊撞了下趙宗嗣撐在桌上的手,語氣揶揄。
“哈哈!大侄子,你這性子我喜歡,放心,等你們?nèi)チ耍医o二位的‘墳頭’加點料,保證這世間沒人敢去二位墓里摸冥器。”
“滾滾滾,三天不挨我的雷,皮又癢了?”
趙宗嗣一臉嫌棄,動作嫻熟地脫下一只鞋,腳尖一抬就沖著和尚丟了過去?粗蜕惺炀毝`巧地躲過,沒好氣地問:
“朝廷那邊怎么說?”
章塵有些驚訝地瞅了眼他,總覺得比起所謂的‘三山五!,似乎朝廷的態(tài)度更讓趙宗嗣在意。這可跟以往看過的仙俠穿越指南里,那些縮在大派夾縫里唯唯諾諾的所謂‘朝廷’不太一樣。
“大理寺和學(xué)宮都還沒說話,總不是還念著你師父當(dāng)年的那點情分吧?不過這些個大老爺最會的就是順?biāo)浦邸⒙渚率,你可得?dāng)心嘍!
和尚盤著碧玉佛珠,歪著腦袋似乎也有些不解。
“那沒事了,趁著這段空,我還想著去找咱們李大龍頭敘敘舊,想必他看在咱老趙都這么慘的份兒上,能爽快點兒,直接把他手上那尊‘五源金剛’送給咱家霖兒!
“欸?你這人,不趕緊跑就算了,還去招惹‘九門’作甚,人家‘李龍頭’被你欺負(fù)得還不夠嗎?古往今來在尊位上呆得最短的男人。哈哈,這事兒在江州府都編成童謠了傳開了。”
章塵兩眼放光,似乎聞到大瓜的味道:
“和尚叔,說說,怎么個意思?”
“還不是你這位爹,因為芝麻綠豆點事兒堵了人家漕幫的大門,巧了,那位‘九門’新任龍頭李書桐剛好在附近,這能忍?不得碰碰?”
“必須不能!碰,必須碰!”章塵趕緊捧了一句,感覺就差一盤瓜子了。
“這通亂打喲,誤打誤撞間李龍頭居然悟了天機,登上尊位:神女捧日,仙鶴燎云。嘖嘖,那場面。結(jié)果,還沒等天地異象結(jié)束,咱們這位新尊上反應(yīng)過來!
“十八顆!整整十八顆三陽天雷!生生把人家從尊位上轟了下去,簡直殘忍,令人發(fā)指!據(jù)說后來李龍頭去‘南岳盟’告狀時,那叫一個聞著傷心聽者落淚,他本人更是哭得幾度暈厥,幾乎是讓人攙走的!
“啪!”和尚突然把碧玉佛珠往桌上一拍,臨時充當(dāng)了醒堂木,神色肅然道:
“這就叫‘春去江城夢,一夜老龍吟。晴天驚雷處,星落李書桐!
章塵聽得神采奕奕,捅了旁邊老神在在的趙宗嗣一肘:
“沒看出來啊老趙,你還挺有本事的!”
“欸,那算啥,是那個蠢蛋高興傻了,被咱老趙揍時還敢分神,這不得讓他明白明白世間險惡!
被“兒子”這么一夸,趙宗嗣臉上的笑容簡直要溢出來,試問這世間哪個父親不想被兒子當(dāng)成偶像?指了指一旁剛敲了驚堂木、念了定場詩、此刻才反應(yīng)過來心疼佛珠的和尚:
“那塊料,跟這貨一樣,都是不揍幾頓就皮癢的貨色。不過他手里那尊‘五源金剛’倒真是件好東西,給咱們霖兒用正合適。”
和尚哈了口氣,又在身上擦了擦,看著佛珠總算沒什么事兒,這才長舒口氣。抬頭看向章塵:“小公子這肉身?”
趙宗嗣繞到和尚椅子背后,按著他兩肩,眼睛瞟過章塵,低頭趴在和尚耳邊說:
“老左,咱老趙這些年對你也算不錯吧,你給看看?我琢磨了個法子,只是還有幾樣物件有些吃不準(zhǔn)!
還沒等和尚答應(yīng),趙宗嗣起身猛得一掌拍在和尚左肩,嚇得他眉毛都是一跳:
“咱就知道你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
又看向章塵:
“你這個和尚叔雖然打架不怎么行,但跑路和鑒寶這兩樣,在這天下還算是個人物,咱們在這兒住幾天,你有啥不懂的直接問他就行。”
章塵看著被趙宗嗣“握”在手心的和尚嘴里笑著:
“那左叔叔,這就有勞了!
和尚左瞅右瞄看著這對兒根本不打算征求他意見的父子惡人,臉色灰暗:
“唉,我佛本佛,和尚命苦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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