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1章西川風雨恩仇,東海翻丘
千年前的修真界乃三教鼎足而立,三教之外是不計其數的小國和江湖幫派。其時為對抗魔域入侵,梵海的圣尊者摩訶迦葉被推為天下共主,握五洲權柄,佛門因此煊赫,一躍成為三教之首。
“摩訶迦葉尊者有一摯友,姓師,名上青下蘅,號‘凌波仙子’,論輩分是我的師伯。”云中月道,“她乃當時的道門掌教,與圣尊者常有武學切磋。圣尊者創立了般若無相圣功與十二路破魔指并諸多霸道剛猛的掌法,而她則開創了道峰延續至今的逍遙游步、控鶴神功與女蘿劍法。不過,控鶴神功已失傳了。”
“女蘿劍法?”明懷瑾道,“為什么叫這個名字,難道只有女子能練么?”
云中月頷首道:“不錯,道峰有北斗劍法,有七星罡步,但女子受體質所限,初學時往往連劍招都舞不全。這位掌教便自創了一套飄渺靈動,適合女子入門的劍法,名之‘女蘿’,碧璇以劍入道時,學的便是這套劍招。”
明懷瑾道:“可是……我從未聽說過她的名字,她既有這般本事,又與圣尊者是摯交好友,怎會在修真界籍籍無名呢?”
在她以往看過的話本之中,也從未提到過此人。
云中月嘆道:“這世間之事,本就不能盡如人意。”
太一卻琢磨出了一點兒意思,道:“因她與圣尊者不同,是一名女子吧。”
慕容曇道:“只因為是女子,所做的功績便都不作數,不配被后人銘記么?”
“當然不是。”云中月道,“師伯并非真正籍籍無名,我記得她,師兄記得她,道峰也記得她,每一個修習逍遙游步,習練女蘿劍法的弟子,都在她的余蔭庇護之下。”
他將視線一轉,望向青女,目中隱有激勵之意,道:“凌波仙子乃我道門最出類拔萃、卓爾不群之英杰,縱因女子之身不被當今世俗承認,但她曾經的功績,凡道峰弟子都不該忘記。師兄說她是‘以龍虎之姿,遭風云之時’,哪怕在千年前那個人才輩出的年代,她也當是最才華橫溢、最耀眼的那顆紫微星。”
青女此時侍立在門邊,聞言抬頭,局促道:“主人……”
她或許懂得云中月話中的暗示,或許不懂,但長久以來習慣性的退讓,與內心深處的自卑,讓她在面對云中月以師長姿態作出教誨時,感受到的不是興奮,而是迷茫與害怕,害怕作出改變現狀的決定。
青女與慕容曇境遇相似,幼時遭父母遺棄,孤零零躺在一只木盆里,順青江而下,在道峰山腳下被云中月抱了回去。
但她資質平平,又自卑于女子之身,不敢以云中月弟子的身份自居,只敢以女婢身份侍奉左右,尊其為“主人”。
慕容曇知道,老師故作此語,實是有心令青女打破桎梏。
然多年來的習慣非一朝一夕能改,而自己身份特殊,當下也不便插口,只得起身告辭。
其他人也紛紛告退,自房中走出。
“姑娘留步。”
慕容曇回頭,見那名著淺青學子服的青年朝自己而來,便道:“閣下是……”
太一做了自我介紹。
“鬼谷縱橫的弟子?”慕容曇沉吟。
太一道:“不才,正是在下。”
縱橫家,云夢鬼谷,說得好聽些是翻云覆雨、捭闔天下,說得不好聽,便是玩弄口舌心機,四處點火。
慕容曇打量他神色,道:“你因何事找上我呢?”
太一這時充分發揮他長袖善舞的特質,笑如春風,道:“在下只想與姑娘交個朋友罷了。”
慕容曇輕輕笑了,道:“如你這一類人,不會無緣無故主動與人論交。更何況,我此時未戴面紗,你不怕冒犯了我嗎?”
太一笑道:“姑娘何時戴過面紗呢?即便風帽遮面,也非困于世俗,而是不愿將額間血印顯露于人前吧?世俗的枷鎖困不住魔心佛骨,太一徒自拘束,反倒顯得迂腐了。”
這番話說得很漂亮。
慕容曇卻不買他的賬,道:“直說來意吧。”
太一從善如流,提步上前,與她并行于廊中。
“我想知道……三個月前,魔心佛骨獨身覆滅西川八魔,是如何做到的?”
慕容曇道:“我可以選擇不回答嗎?”
“可以。”太一道,“但我這個人很執著,你要做好一直被我糾纏的準備。”
慕容曇睨他一眼,沒吭聲。
太一微笑道:“有勞了。”
慕容曇道:“西川八魔盤踞雷洲多年,所憑峙者,無非八荒青龍大陣。我方至雷洲,便想方設法將他們當時的巢穴位置打探清楚,而后,以江湖無名宵小的名義寫了一封信,將他們引出,先殺其中一魔,待青龍大陣一破,再來的七魔,不過我掌下亡魂罷了,不值一提。”
“一封信?”太一思維敏銳,“是怎樣的一封信,能讓你確信必能引出八魔?你又如何肯定,八魔一定會分頭行動,不會察覺有詐或者危機降臨,一定要一起行動呢?”
確實是鬼谷縱橫的弟子,問到了關鍵。
慕容曇頓了一下,不答反問:“你想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嗎?”
太一打量她,不動聲色道:“愿聞其詳。”
秦羽步出云中月的房間,見前方兩人并肩而行的身影,眸光閃動,咬住了下唇。
眼前這副畫面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若非知道太一去找慕容曇是有正事,他真想沖上去將兩人拉開!
“八王前輩大人鈞鑒:后學途徑貴寶地,發現赤蛇部與亓顏部交界處的集市上有一絕色處女,正值破瓜之年,特獻于諸位前輩享用,以表衷心。”
慕容曇神情不變,仿佛話中的主角并不是自己,淡淡道:“然此女雖美艷,卻不可因交/歡之事傷了八王骨肉情誼,合該事先參詳,屆時動作,井然有序,方不負后學進獻佳人之美意。”
太一啞然。
“信遞出后,我便在集市上露面,隨后寄居于牧民家中,留下足跡,只等魚上鉤了。”
太一質疑:“你怎知魚一定會上鉤呢?”
在他看來,這個計劃存在諸多巧合與破綻,并不算完美。
慕容曇側頭看他一眼,意味深長道:“他們也可以選擇不上鉤啊……”
太一幾乎是在瞬間,就讀懂了這個眼神蘊含的深意。
這個計劃單拎出來確實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是,若目標是西川八魔……好色如命的西川八魔……
眼前人雪膚墨發,額間那道血印,并非如劍痕般豎直而下,而是如蜿蜒的浪、起伏的潮,更如游曳的蛇影與電光,映照著唇角那抹一閃而逝的冷嘲,美得漫不經心,也美得驚心動魄。
……似乎就無需解釋了。
太一拱手,道:“多謝閣下為我解惑,我已明白來龍去脈了。”
“哦?”慕容曇探究道,“無需我為你詳述細節嗎?”
太一搖頭道:“以現今閣下所言,反推當時狀況,并非什么值得一提的難事,無需再浪費唇舌了。”
慕容曇“哈”了一聲,或許是笑他自大,或許是不將他這個人放在心上,見他如此說,不再追問,負手離開了。
明懷璧在船上的貿易區給明懷瑾找了條輕薄耐用的面紗,代替她整日罩在頭上的斗笠,感嘆道:“真沒想到,道門居然曾有這么一位驚才絕艷的女前輩。”
明懷瑾以為慕容曇已經夠厲害的了,今日才知,這世上竟有比她、比宮仙子還要厲害的女子存在,也忍不住道:“道峰聞名于世的幾大絕學,都是由一名女子所創……真令人不敢相信……”
“等等。”她忽然想到,“慕容姑娘如此不凡,連宮仙子都奈何她不得,也許……也許她就是這位前輩托生轉世呢?”
這句話一出口,連明懷瑾自己都驚到了。
“話本里都是這樣寫的,鼎鼎大名的仙人兵解之后,托夢給曾經的晚輩弟子,囑托他們再將自己收入門中,修煉仙道,最終得成正果。”
太一徐徐行來,微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魔心佛骨若真是凌波仙子,沖虛子道長怎會任由師門長輩稱自己為師呢?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明懷璧補充道:“她敢叫,前輩也不敢應啊。”
“好像是……”明懷瑾不敢胡說了。
“宮拂、宮碧璇……”太一琢磨著這兩個名字,“你們發覺了么?道峰出身的女子,起名都有一個共性……”
他似乎能理解云中月為何那么容忍餐霞仙子了。
是真的對她寄予厚望,希望道門再出一個師青蘅吧?
明懷瑾恍然道:“除慕容姑娘之外,宮仙子與青女……”
這段時間一直沉默寡言的秦羽像被戳到了某根神經,忽地尖叫起來:“慕容姑娘!慕容姑娘!為什么你們張口閉口都是慕容姑娘?!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毒婦,跟那個惡魔是一丘之貉,我討厭她!討厭她!你們不知道嗎?!”
明懷瑾給他推得一個趔趄。
幸好明懷璧及時出手,扶住了妹妹。
兩人面面相覷,眼神里都有如出一轍的疑惑:
他怎么了?
太一朝他狼狽逃走的背影望去,幾不可察地皺了眉。
秦羽一口氣跑到船頭,抱著桅桿干嘔。
他想到那晚河畔的樹林,那些暗紅的血色,飛濺錯亂的刀光,以及路人口中被剔得一絲肉渣也無的森森白骨,整個人蹲了下來,發出絕望而無助的嗚咽聲。
為什么?為什么一路上都有慕容曇這個人存在?
他已經很努力地調節心態,很努力地讓自己高興起來了。
可他忘不了,忘不了那個死里逃生的晚上,忘不了因慕容曇而出現的那個惡魔……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這次幽洲之行,沒有慕容曇,沒有那個晚上,該多好?
沒有她就好了!
逐浪舟在海上疾行著,濤急浪涌,秦羽的衣衫緊貼著肌膚,寒意絲絲浸骨。
他察覺周圍風聲有異,哭聲漸止,原本高掛天心的明月被黑云籠罩,連一絲月光也透不出。
正納悶間,他無意中仰頭,卻倒仰著爬了幾步,恐懼充斥在胸腔,擠壓著肺腑,幾乎喘不過氣來。
良久,才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入夜時分,慕容曇誦完心經,正準備洗漱,船身忽然晃動起來。
她趔趄了幾下才站定,心中不由疑惑:“怎么回事?”
喧鬧聲驟起,甲板下層的樓梯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喊道:“魔族!魔族來襲了——”
魔族?
東海上不應該只有妖獸嗎?
慕容曇立即推門出去,在過道上遇見了同樣出門察看的君若邪。
她道:“我去外面看看,你自己當心。”
隨即足尖一點,瞬息之間便來到甲板上。
天空已然變色,鋪天蓋地的烏云中,憤怒的紫電咆哮奔騰。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攝人心魂的異香——
一條近百丈長的蛇形身軀盤旋在云上,堅硬的黑色鱗片泛起古金色的光,駭人的骨刺猙獰而碩長,一雙血紅色的巨大豎瞳,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眾生。
那一瞬,目睹這一切的人仿佛回到了洪荒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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