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邪一聲嗤笑，神情卻不顯壓迫，道：“生意不是這么做的。”

        黑影怪笑道：“主動權(quán)在我手上，你也可以選擇不隨之起舞啊！”

        讓他們主動把籌碼亮上桌，無非是想以此試探他們到底能為這個訊息付出多少代價，借此謀取最大的利益，杜絕討價還價的可能。

        而對慕容曇來說，明知曉眼前這是個無底洞，但局勢至此，竟是不得不就范，否則他們又要到哪里去獲取這至關(guān)重要的情報呢？

        揣度片刻，慕容曇正在考量要以梵海的名義許出何等利益時，君若邪卻開了口：“鬼市枉死街上的離魂酒，閣下以為如何？”

        黑影沒想到他突然間有此一問，斟酌道：“鬼市中難得的珍品，怎么……？”

        君若邪淡淡一笑，道：“以鬼荼羅和惡蒺藜制成的佳釀，確實不凡。然而鬼荼羅者，生長于幽洲極南之地的藥藤，其色美，其味甘，可麻痹痛苦，催人睡眠。惡蒺藜者，荒山野嶺間隨處可見，若數(shù)量累積至一定程度，可令人致幻。”

        他似笑非笑，目光柔和地道：“若我說我有一物，不但可令人神魂顛倒，更能控制人的心神，使其俯首聽命，功效遠遠超過離魂酒呢？”

        “嗯……？”黑影大驚，但轉(zhuǎn)瞬便壓下了心中的翻騰，語聲猶疑，“竟有如此神奇？是何物呢？”

        這個生就一顆玲瓏心之人，身上仿佛籠罩著層層迷霧，慕容曇對他越了解，便越好奇。

        她亦在等待他的答案。

        君若邪含笑道：“在下略通醫(yī)蠱之術(shù)，曾經(jīng)培育出一種名為‘含沙射影’的毒蟲，將子蟲種到人的身上，再輔以母蟲的怨氣，便可令此人俯首聽命，若運用得宜，再厲害的強者也不過是施術(shù)者掌中的傀儡，再無自主意識。”

        慕容曇聞言皺眉，黑影卻嘿然笑道：“我有興趣了。”

        買賣居不缺財寶，缺的是在鬼市之外的影響力，若能將此法運用到江湖上，廣攬武林名人，那便是一躍而起的時機！

        但若如此……便需要源源不絕的毒蟲，絕非一兩只可達成。

        “不夠。”黑影斟酌一瞬，深沉道，“僅僅如此，你們的籌碼還……”

        君若邪截口道：“若我說，用于交換的不只含沙射影，還有它的煉化之法呢？”

        “成交！”再無任何猶豫，黑影直接道。

        慕容曇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打量兩人，淡淡道：“既是如此，尊駕請說吧。”

        黑影眼見君若邪將一只錦囊并一沓書冊放至長桌上，怪笑一聲，說道：“其實，那根受損的天柱并未移動，自十年前開始，它就一直固定在一個地方。”

        慕容曇來不及思索這其中蘊藏的深意，便道：“它在何處？”

        黑影道：“幽都以南，沿溟河而下，至死亡之林的盡頭。”

        “死亡之林……”慕容曇口中默念著這幾個字，“為何它會一直固定在此呢？”

        黑影笑道：“無需我解釋，你見到它，便自然明白了。”

        倏忽一瞬，錦囊與書冊被人橫空吸走，飛向長桌的另一頭，消失于無盡的黑暗中。

        黑影滿意一笑，道：“多謝兩位照顧生意了。”

        “欸……”君若邪道，“這樣便要送客，未免太薄情了吧？”

        “貴客還有要事嗎？”

        君若邪道：“我還想與閣下做一筆生意。”

        摸不準(zhǔn)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反正東西到手，料想他也不至于反悔，若真反悔……正好要他有來無回。

        黑影道：“貴客說吧，我洗耳恭聽。”

        “玉京樓半年前遭仇家屠殺一事，想必閣下有所耳聞？”

        黑影心中一跳，以為君若邪想問屠滅玉京樓的兇手是誰，哪知他話鋒一轉(zhuǎn)，說道：“而現(xiàn)任玉京樓之主，是個名喚煙羅的弱女子，真正的長袖善舞，各方周旋，可謂女人中的女人，我想知道，她藏于幕后的真實身份。”

        黑影古怪一笑，調(diào)侃道：“貴客身邊有如此佳人，還對那舞坊中的尤物念念不忘么？”

        慕容曇皺眉道：“我與他并非你所想的關(guān)系，不用牽涉不必要的話題。”

        黑影道：“看在貴客出手如此大方的份上，我就講一個故事給兩位聽，不過事先提醒，這個故事很無趣。”

        君若邪頷首施禮，做出傾聽的姿勢。

        “很久以前，幽洲邊境上住著一群流離失所的貧苦百姓，其中有一對彼此相依為命的姐妹，這對姐妹并非親生，妹妹中人之姿，姐姐卻有傾國之貌，機緣巧合下，兩人被販賣進幽都之內(nèi)的玉京樓，以跳舞和出賣色相為生。后來姐姐無意中搭上權(quán)貴，帶著妹妹逃離了魔窟，妹妹卻為了成為寵妃，與姐姐反目。至此，兩人從互相依靠，轉(zhuǎn)為互為寇仇，最后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兩人一死一傷，活下來的是姐姐，死的是妹妹。”黑影道，“但死不見尸，誰又能知道，這個世上是否還飄蕩著一縷復(fù)仇的亡魂呢？”

        慕容曇道：“這個煙羅……就是你口中的妹妹？”

        黑影道：“她不叫煙羅。”

        “她叫戚道雪。”

        黑影的聲音透露著明顯的詭異。

        “你們想知道姐姐是誰嗎？”

        不及慕容曇反應(yīng)，他便哈哈大笑，用一種刻意拉長的語調(diào)道：“就是幽都現(xiàn)在的至尊，我們的鬼后娘娘……”

        這對因為男人分崩離析，最后反目成仇的異性姐妹，便是幽都當(dāng)年赫赫有名的嬴后戚妃！

        確實很無趣，很乏味。

        明懷瑾蹲在一方鐵籠子前，凝視著被關(guān)在籠內(nèi)的那頭灰毛兔子，走不動道。

        那兔子抱著發(fā)黃的爛菜葉，三瓣嘴不停蠕動，看起來吃得很香。因為受了傷，渾身臟兮兮的，皮毛毫無光澤。

        發(fā)現(xiàn)它右腿上的血跡后，明懷瑾面露不忍，沖著明懷璧可憐巴巴地道：“我們救救它吧。”

        明懷璧只猶豫了一下，便道：“好！”

        太一懸心于正事，正在盤算慕容曇及君若邪的去向，無暇給這兩人潑冷水。

        明懷璧自去問價，但得到的結(jié)果幾乎令他不敢置信。

        就那么一頭灰撲撲不起眼的兔子，價值百金，且不接受賒賬，必須全額付清之后，才能將其帶走。

        正在太一等得幾乎心焦之時，終于遠遠瞧見，慕容曇與君若邪二人回來了。

        待她走近，太一便道：“如何？”

        慕容曇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這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

        剛才他因君若邪一句話生了疑心，回想往日種種，越想越覺得秦羽的性別不對，便失去了對周圍環(huán)境的警覺，以至于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慕容曇被刻意引領(lǐng)著離開了人群。

        如今目的既成，太一便將注意力轉(zhuǎn)向明氏兄妹，道：“這兔子雖然其貌不揚，卻能通靈，乃擁有自主意識的妖族，若非有傷在身，是能化形成人的。”

        明懷瑾驚道：“這樣啊？”

        明懷璧自小便跟隨長輩在外游歷，風(fēng)餐露宿慣了，沒有攜帶大額錢財?shù)牧?xí)慣，是以只能尷尬地望著兔子興嘆了。

        明懷瑾視線掃過眾人，將目光定格在君若邪臉上，用求救的語氣道：“先生……”

        君若邪目含秋水，笑道：“你的慕容姐姐方才欠我一個大人情，我把這人情讓你，你去找她討吧。”

        明懷瑾便將目光移向慕容曇，眼中隱有淚意。

        這兔子雖然價值百金，但與君若邪方才給出去的代價相比，實為云泥。

        慕容曇明白，他此舉是故意想讓雙方兩清，以免她一直介懷那場交易。

        但也就造成了眼下這種局面，不論這百金她拿不拿得出來，都必須得拿出來。

        那鷹面人身的老板見幾人聚集在鐵籠子前，大聲催促道：“到底買不買？不買我賣別人了！”

        一直默默注視太一動向的秦羽，終于還是沒忍住脾氣，回嗆道：“我不信你賣得出去，就這玩意兒，倒貼我都不買！”

        她本意是想砍價，但向來心直口快，話一出口就變了味兒，像在挑釁。

        老板當(dāng)時就要變臉，卻被慕容曇出聲打斷：“要。”

        她說：“這兔子我們要了。”

        老板一伸爪，道：“給錢！”

        慕容曇無法，只得將手里的檀木佛珠遞了出去，說道：“此物材質(zhì)并無特殊，不過普通的法器罷了，但救苦佛子曾親自為它開光，習(xí)武之人走火入魔時，將其握在手中，默念法咒，可平心靜氣，避免入魔。世間寶物千千萬，有此功效的卻是不多，關(guān)鍵時可救人性命。”

        老板冷笑道：“習(xí)武之人身上最值錢的就是兵器，拿你的劍來換還差不多！”

        “不可能！”明懷璧憤然道，“你到底識不識貨？就算是普通法器，經(jīng)梵海佛子加持之后，怎么可能賣不出百金？”

        在五洲的權(quán)貴之家，這樣的寶物往往是被購之以千金，只為沾染梵海禪宗那一點兒佛氣。

        老板被他這一戳破，面上頓時有點掛不住，原本想占點兒便宜，但見慕容曇維持著將佛珠遞來的動作，目光隨意瞥來一眼，大概明白了這是個硬茬，便道：“行了行了，拿走吧。”

        他接過那串佛珠，找鑰匙打開籠子，將那頭灰毛兔子拎了出來。

        明懷瑾小心翼翼地接過，幫它在傷口處呼呼，道：“不痛不痛，你安全啦。”

        “走吧。”太一道，“咱們回去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慕容曇摩挲著手指，離開時忍不住回望一眼，恰好將老板把她多年慣用的佛珠塞進懷里的動作納入眼底，微嘆了口氣。

        君若邪行在眾人最后，見狀，銀繡鐵骨扇拍了拍老板的肩，一只手在他面前攤開來。


　　(https://www.dzxsw.cc/book/53333254/3312733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