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來不是啞巴

也不知道哪位英雄、跟省教育廳打了電話，舉報了臨邛一中存在節假日補課的現象。

五一學校放了整整七天假，高三也不例外。

程實昨晚睡得很踏實，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

沒有選擇在家溫習。

騎著輛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單車，去了幾公里外的市立圖書館——前世考研時養成的習慣，在圖書館看書更有效率。

年輕就是好。

單車雖破，程實卻把它當成了別人家的女神，一路上都站起來蹬，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地方。

面不紅，氣不喘，這身體，去工地搬磚指不定都能搬出幾套房。

到了閱讀區，抬眼看去，程實有些傻眼。

黑壓壓一大片啊——基本都是抱著跟他一樣想法、來圖書館看書復習的高三學生。

他這一代人，八零末九零初的，每年出生人口保底都有兩千五百萬，想不卷都不行啊。

“來遲了？”

程實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位置，正準備打道回府，眼角卻瞥見靠窗還有個空位。

按理說圖書館靠窗座位，通常都會被優先搶占。

這個空位，顯得詭異。

程實很快弄明白了原因。

空位對面坐著個長發少女，顏值高到離譜，氣勢清冷空靈。

夏寧已經足夠漂亮了，跟這個少女比，卻也就那么回事吧。

淡了，真的淡了。

穿著件寬松外套，卻也沒能完全遮住曲線。

既不瘦削，也不豐腴，增減一分、都沒有這么恰到好處。

有張禍水級的鵝蛋臉，面部肌膚，在陽光輝映下，泛著羊脂般色澤。

這種級別的美女，自帶氣場。

前世的程實，肯定跟其他學生一樣，不敢坐她對面。

最多就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從她面前走過，然后用余光偷瞄。

若在這個過程被察覺，心跳起碼會飆到一百二，當場紅溫。

現在嘛——

他直奔少女對面，習慣性問了句，同學，這個座位有沒有人。

少女聽到程實跟她說話，明顯有些詫異，瞥了他一眼，卻什么話都沒說。

【怕不是個啞巴——】

程實干脆直接坐下。

有人的話，就抬屁股走人唄，多大個事。

做題的過程很枯燥，程實偶爾會抬頭看看對面高冷少女——確實養眼呀。

古人都知道、用“書中自有顏如玉”來建立正反饋。

程實今天都不需要在書里面找——顏如玉就坐他對面。

十多分鐘后，在程實第三次看自己時，少女舉起了書，遮住了自己好看到極點的眉眼。

這個動作，讓程實看清了少女在讀什么書。

一本兒童讀物，還是插圖版的——《活了一百萬次的貓》。

這書程實有印象，前世曾買來送給十歲的侄女，小姑娘看完后，很鄭重的跟他說，小程叔，以后別給我買這么幼稚的書啦。

程實干脆拿過來自己看了一遍。

一只虎斑貓死了一百萬次，又活了一百萬次，導致它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直到遇見了一只美麗的白貓。

虎斑貓跟白貓度過了快樂的一生，白貓死后，虎斑貓也傷心而去——這一次，它沒能再起死回生。

這樣的故事，對十歲的小姑娘來說，確實過于幼稚了，對那年三十歲的程實，倒是剛剛好。

程實忍俊一笑。

少女顯然是清冷掛，卻還有顆閃耀童心啊。

小姑娘都用書遮臉了，程實當然沒有再看人家。

悶頭做完一套理綜試卷后，程實邊對答案，邊從書包中取餅干吃。

很罕見的牌子，叫做“小熊餅干”，口味有些怪，喜歡的人并不多。

程實很喜歡，吃得很開心，像個一米八三的孩子。

吃著吃著，他去拿餅干的手指，傳來冰涼觸感。

那是另外兩根細長的手指。

對面童心閃耀的清冷少女，居然在偷他的餅干吃！

其實不是偷，而是拿。

程實有些生氣。

美女就能偷他的餅干啦？

翻了個大白眼。

少女完全沒把他這個白眼放在眼中，反而加快了取餅干的速度。

嚼得吭哧吭哧、麥香四溢。

程實也果斷加快速度。

就這一袋餅干，都被少女吃完了，他吃什么？

兩人形成了一種詭異默契。

你取一塊，我取一塊，先后有序。

程實嚼得咔嚓咔嚓，女孩啃得吭哧吭哧。

很快就只剩最后一片。

程實率先取到。

少女從鼻腔中發出了不滿的哼哼。

“喏。”

程實哭笑不得，把餅干分成兩半，示意她可以取走一塊。

少女卻都給取走了，狠狠咀嚼，嘎吱嘎吱，像在耀武揚威。

程實臉頰抽搐。

【什么人啊？】

少女開始劇烈咳嗽。

吃得太快，她嗆住了。

程實搖了搖頭，從書包中拿出一瓶沒開過的農夫山泉，擰開后，做了個遞給少女的動作。

少女伸手去拿，程實卻又給拿了回來，自己開喝。

咕嚕咕嚕咕，喝得超開心。

一口氣喝完大半，發出滿足的嘆息。

“昂——農夫山泉，果然很甜！”

少女瞪著程實。

程實笑了笑，接著把東西都裝進書包，哼著歡笑的調子，起身離開。

少女咳得更加厲害。

程實走后，好不容易不咳嗽的虞白薇，小拳頭捏得緊緊。

要不是她實在不知道怎么罵人，剛才絕對狠狠罵那個家伙了。

偷吃她的餅干就算了，最后居然還故意戲弄她！

沒了繼續看書的心情，收拾東西，準備裝進小書包。

打開背包拉鏈后，虞白薇愣住。

里面竟然完好的、躺著一袋沒有拆封的“小熊餅干”。

“原來……是我在偷吃他的餅干？”

少女瞬間紅了臉。

……

第二天一大早，虞白薇早早來到圖書館，發現程實已經坐在昨天位置后，暗暗舒了口氣，默默坐到對面。

沒有說話。

不知道怎么組織語言，她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

等程實做完一套英語試卷，準備從書包中掏零食補充能量時，虞白薇眼瞳亮了亮，從小書包中拿出一盒法式小圓餅，往程實面前推了推。

還是沒有說什么。

【額……她真是個啞巴啊？】

程實帶著疑惑問：

“所以……因為你昨天拿我的餅干吃，你是在補償我？”

虞白薇臉頰一紅，紅潤嘴唇動了動，依舊沒有發出任何音節。

這讓程實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

“看出來你不會說話了——是呢，你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虞白薇果斷點頭。

【被當成啞巴了嗎？行吧，反正不用說話最好了。】

程實拿過那盒法式小圓餅，大口大口開炫。

虞白薇顯然沒見過吃相這么難看的，秋水般的眸子，寫滿了詫異。

程實很快就把這盒小圓餅消滅干凈，尋思來而不往非禮也，從書包中掏出一袋辣條，撕開后問啞巴少女吃不吃。

虞白薇水靈靈的大眼睛中寫滿疑惑。

“你不會辣條都沒吃過吧，相信我，好吃的鴨批。”

程實自己取了根，扔進嘴里開嚼。

或許是程實吃得太香，虞白薇終于鼓起了勇氣。

小心翼翼取了一根，輕輕柔柔咬了一小塊，繡眉先是一皺，然后很快舒展。

吞下去后，她吐了吐小舌，發出嘶嘶的氣聲——給辣的。

程實滿臉鄙夷：“你怕不是個假四川人，這點辣都受不了的……”

這句話成功激發了虞白薇的好勝心，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后狠狠咬了一大口，吞下去后，嘶嘶聲變得更大。

原本清冷的眼瞳中，卻浮出明顯的愉悅，丹鳳眸變得彎彎的，像極了兩瓣月牙。

……

五一七天長假，很快就只剩最后一天。

程實每天都泡在圖書館中做題，虞白薇也每天都來。

兩人唯一交流方式，就是互相給對面帶零食。

有來有往，關系就這么建立了。

程實把虞白薇當成小啞巴，相處的過程，都是他在說話，虞白薇只需要點頭或搖頭。

虞白薇沒有跟程實解釋，她其實不是啞巴，對她來說，不用說話就是最好的。

程實天生健談，剛重生回來這幾天，又特別有傾訴欲。

這幾天他跟虞白薇說了不少話，大多是他小時糗事，少部分是他上輩子的經歷，當然都是用“我有個朋友開頭”的。

虞白薇絕對是個完美的傾聽者。

無論程實跟她說什么，都能從她眼中，看到明顯的崇拜——或許在她看來，能說這么多話，就是超級厲害的。

一個顏值、身材和氣質，都近乎完美的少女，枕著小腦袋，滿眼小星星的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擱誰能不飄？

程實也飄。

好在兩世為人，他飄得不明顯。

長假最后一天，等程實做完題，又互相分享完零食后，虞白薇枕著小腦袋，滿臉期待的看著程實。

又到了她最喜歡的、程叔叔講故事環節。

程實挑了挑眉：“今天咱們不講故事，我考你個問題吧。”

虞白薇輕輕點頭。

“你不挺喜歡兒童讀物的么，那我問你啊，小紅帽的胸大不大？”

虞白薇一臉懵。

程實正色道：“她都不是大不大的問題，她壓根就沒有。”

虞白薇臉上寫著《十萬個為什么》，成功被喚起了求知欲。

程實壞笑：“你再想想……”

虞白薇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一直蔓延到了晶瑩如玉的耳垂。

沉默幾秒后，她嗔了程實一眼，檀口輕吐，珠玉落盤般迸出兩個字。

“流氓。”

換程實懵了。

“原來……你不是啞巴？”

虞白薇笑了笑，明麗眼瞳中，帶著三分促狹和七分羞怯，說了她這個月詞組最多的一句話。

“高三六班的程實同學，我是高三一班的虞白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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