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民國元年。

        “叩叩叩——”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蘇悅睜開眼，她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自從她擁有神力之后，把自己在北京的所有家當都帶上來了上海，在上海盤下了一家很大的店鋪，開了一家叫做尤令小筑的香水首飾店。店里面就她一個人，所有的珠寶都是她自己設計的，所有的香水也都是她自己調制的。

        尤令小筑這家店，倒是引起了上海灘一眾太太小姐的喜愛。

        她不愛與人深交，擔心自己的秘密被別有用心之人發現。此刻天已經黑透了，不曉得又是什么人來訪。

        蘇悅打開門，瞧見門口站著一個還不及她腰身那么高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得破破爛爛，臟兮兮的小臉，只有那雙大眼睛干干凈凈，眨巴眨巴的。她輕聲開口，帶著一絲哀求的語氣，道：“姐姐，我看到這條街上就你的屋子燈還亮著。你能給我一點吃的嗎？我真的好餓。”

        晚秋的寒風吹得人打顫，街上空無一人，黑得不見底的長街總歸讓人看得發怵。

        小女孩的小臉兒被凍的通紅，她軟糯的聲音響起，蘇悅一時心生憐憫。她看著小女孩，終于說道：“進來吧，外面冷。”

        蘇悅把門落鎖，給這個小女孩倒了杯熱茶，“我給你去拿點吃的，你在這兒等會兒。”

        小女孩乖巧地點了點頭。

        蘇悅走進廚房，翻了半天，發現根本沒有什么吃的。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不吃東西了。

        她用法術變出了一只燒雞，又變出了一杯熱牛奶。

        小女孩看到蘇悅端出來的時候，驚得合不攏嘴。

        “吃吧。”蘇悅放在桌上，見小女孩吞了吞口水，猶猶豫豫的樣子，又補上一句，“吃吧，沒關系的，我有的是燒雞。”

        小女孩這才狼吞虎咽起來，喝了口牛奶說道：“姐姐，這個是什么？好好喝呀。”

        蘇悅微頓，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小丫頭從小到大沒吃過這種東西，她柔聲道：“這是牛奶。”

        小女孩后知后覺地點點頭。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蘇悅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多大了？”

        “我今年八歲。”

        “你父母呢？”

        “我娘剛生下我就死了，我爹前兩年吸上了大煙，后來煙癮犯了，在屋子里燒炭，死了。”

        蘇悅抿了抿唇。

        小女孩很快就吃完了燒雞和牛奶，蘇悅見她這個樣子，實在是于心不忍，接了盆清水給她洗了把臉又洗了個手。

        小女孩忽地跪了下來，祈求道：“姐姐，您是個好人。您能不能收留我？我可以當牛做馬，您讓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快起來。”蘇悅一驚，連忙去扶這個小女孩，“我這里不養人，我今天收留你一晚，明天你便走吧。”

        小女孩聽到這話一直跪著不肯起來：“姐姐，求您了。您讓我留下來，我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的，您只要給我點吃的就好。”

        蘇悅咬了咬唇，猶豫了一會兒。她想到自己以后終歸是要隱于人世，要找個人兒來替她料理明面上的事；又看到小女孩這個樣子，終于還是心軟了。

        “你起來。”蘇悅拉起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淺。”

        蘇悅點了點頭，“以后跟著我，你替我打理這家店的生意。”

        阿淺愣了愣：“可……可是我只會干粗活。”

        “那便跟著我學。如果你連這個都學不會，那我養著你有什么用？”蘇悅冷聲道。

        “阿淺知道了。”

        ——

        現代。

        “您好，請問您是孟徊先生嗎？”蘇悅在落地窗前打著電話。

        電話那頭的孟徊本來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聽到來者的聲音，才懶洋洋地答道：“我是孟徊，你是誰？”

        蘇悅笑了笑，說道：“孟徊先生，我是之前撞了您車的那個人，您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見一面聊一下賠償的事吧。”

        孟徊猛地清醒，從床上直起身子。他先是愣了一下，又連忙說道：“好，請問怎么稱呼你？”

        “蘇悅，愉悅的悅。”蘇悅放下手上的咖啡，坐在了落地窗旁的沙發上，又說道，“一會兒十點有空嗎？您看哪里方便，我們見一面。”

        “市中心有家叫小貓快跑的書吧，不知道你到市中心這一塊方便嗎？”孟徊問道。

        蘇悅“嗯”了一聲，“我知道這家店，一會兒十點見。”

        黎璨璨喝著牛奶坐在了蘇悅對面，開玩笑道：“你還真要去見這個人啊，你直接用那天花亂墜的法術糊弄一下他么好了，省時省力。”

        “拉倒吧你，小屁孩。”蘇悅懶散道，“該遵守的規則還是得遵守，況且亂用法術在普通人身上，我就是屬于仗勢欺人，萬一我遭報應了怎么辦？你就沒有我這么好的監護人了。”

        “說得好像你遭過報應一樣。”黎璨璨翻了個白眼。

        從小到大，她可是看著蘇悅用法術把她養大的，她都習慣了。

        蘇悅聽到這話，怔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輕輕拍了一下黎璨璨的腦袋：“小屁孩，你今天不用補課嗎？”

        “唉呀我這就去了，再見！”說著，黎璨璨背起書包出了門。

        蘇悅聽到猛地一聲關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十點半，小貓快跑書吧。

        十二月的天冷得不行，寒風吹得刺骨。蘇悅裹緊了自己的大衣，推門進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戶旁的孟徊，孟徊戴著眼鏡，面前放著筆記本電腦，看樣子是在處理什么事情。

        “現在的年輕人真帥。”蘇悅暗暗感慨道，一時看入了迷。

        柜臺里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站在門口看什么，走過來問道：“小姐，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蘇悅這才反應過來，她輕聲說道：“抱歉抱歉，我約了人。”說著，她指了指孟徊那個方向。

        “孟徊先生，您好。”蘇悅坐了下來。

        孟徊反應過來，合上筆記本電腦，摘下了眼鏡。

        “蘇小姐，這張是我修車的單據，你按照這個來賠償就好了。”孟徊從口袋拿出一張單據，從桌上挪到了蘇悅面前。

        蘇悅挑眉，“我微信轉你吧。”

        孟徊低頭拿起手機，嘴角微微一勾。再抬頭時，將手機上的二維碼顯示出來，臉上又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蘇悅剛想掃碼，就發現不對勁，道：“我要收款碼，你給我一個加好友的碼干什么。”

        孟徊不緊不慢道：“加個好友，要是后續有事情不是更好處理嗎？”

        最好別和你再有事。

        蘇悅無語地牽了牽嘴角，心里暗暗吐槽道，手上卻還是老老實實加了好友。

        “好了，錢轉過去了。”蘇悅對著孟徊晃了晃手機，“既然沒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孟徊叫住了蘇悅，“中午到了，蘇小姐不如和我一起吃個午飯再走吧。”

        蘇悅都已經背過身要走了，聽到這話側過身認真掃了一眼孟徊，隨即雙手環胸，輕笑一聲：“走吧，看在你的車被我搞壞的份上，我請客。”

        孟徊微微一笑，將電腦收進了電腦包，寄存在了書吧的柜臺那。

        蘇悅打趣道：“看來你和這家店的人還挺熟的。”

        孟徊點了點頭，“我是這家店的老主顧。”

        兩人出了店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其實蘇悅也不知道該吃什么東西。平常要是和黎璨璨在一起的話，她會陪著黎璨璨吃飯，要是一個人的時候會搞點喝的。如果黎璨璨不在的話，她基本上不吃東西。

        她也不需要吃東西。

        “咳咳，”蘇悅停了下來，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抿了抿唇，繼續說道：“你……你想吃什么？你選店吧，我不怎么來這，對這不熟悉。”

        孟徊環視了一會兒四周，忽地瞥見一家西餐廳：“就吃這家吧，別挑了。”

        蘇悅順著孟徊的目光看過去，這家西餐店看上去生意很好，門面也很大。

        蘇悅點了兩份牛排和一些小菜，又點了一瓶紅酒。

        兩人正吃著牛排，孟徊忽然問道：“方便問一下蘇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嗎？”

        蘇悅切牛排的動作稍微一頓，她放下刀叉，十指交叉托著下巴，抬眸看向孟徊，禮貌性微笑道：“孟先生，您以為你是來相親的嗎？”

        孟徊怔了一順，“看到蘇小姐這樣的美人，總歸想要多問幾句的。”

        呵，男人。

        蘇悅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重新拿起刀叉吃起牛排。

        果然這一百多年來，什么都在改變，唯一不變的就是男人這種視覺動物！

        “呵。”孟徊忽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蘇悅問道。

        孟徊一邊切著牛排，一邊漫不經心說道：“蘇小姐是不是現在在想，我是膚淺的視覺動物？”

        “……”

        蘇悅噎了一下，連忙喝了一口紅酒。

        “不是吧，我就是亂開了個玩笑，該不會真的被我猜中——蘇小姐在想什么了吧？”孟徊打趣道。

        瞧見孟徊這個語氣像是真的亂開玩笑的，蘇悅的神色這才松弛下來。

        “我是做設計的。”蘇悅答道。

        “啊？”孟徊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蘇悅。

        蘇悅也抬起頭看向孟徊，皺著眉說道：“設計師，珠寶設計師。不是你在問我是做什么職業的嗎？”

        “哦對。”

        孟徊也是實在沒想到蘇悅真的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畢竟他也只是想找個話題，胡亂問了個問題。

        他本來以為蘇悅也會反問他關于他的職業，沒想到蘇悅很顯然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蘇悅吃完最后一塊牛排，看了眼孟徊。

        孟徊吃得也差不多了，慢條斯理地用叉子叉起最后一塊牛排，送入嘴中。

        蘇悅在心里感慨一聲，現在的人長得真不錯，做什么事都賞心悅目的。她又聯想到了程彥。

        她家小程彥也很可愛啦！

        想到這，她滿意地笑了笑。

        孟徊奇怪地看了一眼蘇悅：“笑什么？”

        “沒什么。”蘇悅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剛想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紅酒，眼角余光瞥見孟徊杯中的紅酒。她一時興起，自己的高腳杯碰了一下孟徊的高腳杯，“孟先生，祝我們沒有下次見面。”

        孟徊點了點頭，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嘴角的笑意一時收不回去。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倒是很期待和蘇小姐再見面呢。”

        蘇悅伸出手，手掌對著孟徊，她道：“可千萬別，我一看到你我就會想起我失敗的行車史，丟人。”

        看著吃得也差不多了，蘇悅叫來服務員結了賬。

        孟徊也真沒跟蘇悅客氣，蘇悅要結賬他也沒有裝作意思一下要請客什么的。

        蘇悅拿起紅酒，站起身說道：“孟先生，錢我也賠了，飯我們也吃了，那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再見！”

        孟徊笑了笑：“好，蘇小姐。”

        蘇悅被孟徊這莫名其妙的笑搞得摸不著頭腦。

        孟徊站起身，在與蘇悅擦肩而過時還不忘停下來說了句：“蘇小姐，希望有機會，讓我來請你吃飯。”

        “……”

        蘇悅無語。

        我謝謝你的好意。

        沒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孟徊已經推開餐廳的門出去了。

        蘇悅也出了門，看著孟徊走遠去。

        十二月的天雖然冷，可是今天難得出了太陽。冬日里的陽光灑在孟徊身上，孟徊看上去非常意氣風發。

        “哎。”蘇悅長嘆一口氣。

        她好像有太久太久，沒有單獨和一個異性吃過飯了。

        上一次和一個異性單獨吃飯……

        她回想到了過去，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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