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潦草
大年初五,韓默就被抓進去集訓,臨沒收手機前,還給林染打了一通情真意切的電話,把畢生學到的安慰話全都用上了,生怕遺漏了哪句,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林染回他,讓他安心訓練,告誡他不要想的太多,并沒有太至關重要的話他非說不可的,順便提醒了他,陶瑩瑩要報考師范的事情。
韓默聽到這嘲諷的語氣,頓時放心不少,忽略了林染哪里來的陶瑩瑩的消息,一腔熱血的奔赴在訓練的第一線。
可能是在家呆著上火了,胡萬的闌尾炎疼到不得不手術的地步,進手術室之前,安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小手術,出來以后也是個帶疤的男人了。
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小手術,胡萬卻滿滿的儀式感,大有留下個一言半句的意思。
他給林染發微信懺悔,說放假前不該和季北說那些玄里玄氣的話,引得現在撲朔迷離的局面。
林染回他,讓他安心手術,他那些玄里玄氣的東西本來就不足為信,不然怎么沒算到自己要挨一刀的現狀?
胡萬忿忿的消除了這些天以來的愧疚感,發誓要在手術之后迅速恢復元氣,好與林染再唇槍舌戰三百回合。
雖是一副刀槍不入的模樣,秦至卻深知林染這些天都是如何熬過來的。
自從那晚和秦至回家,一直以免疫力強悍自詡的人,卻開始高燒不退。
又是退燒貼,又是退燒藥,湯湯水水的往下灌,還好兩天下來有所見強,不然真的是要把人綁進醫院打針了。
因為林染突然回國,林建鄴只得打電話給秦至,讓他幫忙照料,在得知已在他家安頓后,其一行人于初六晚上回到國內。
初七是開學的日子,林染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好準備回校,準確來說,頭一天晚上他幾乎也沒怎么睡著,迷迷糊糊的等待著天亮。
秦至不放心他,要求送他回學校,陪他打聽季北的情況,林染便也不再推辭。
路上非常擁堵,抵達學校時,已經8點。
林染直奔教室,班里的人基本已經都到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這個并不怎么長的假期。
有人在評論今年的春晚,有人在抱怨自己胖了幾斤,有人在感慨電視劇的劇情,吵吵嚷嚷,熱熱鬧鬧。
大家還沒分散出注意力到教室的角落。
如果注意一下就會發現,平時洋溢著歡聲笑語的那個四人角落,今天竟然一個人都沒來。
沒看到季北,林染又回到了寢室,些許的灰塵宣告著無人來過的事實。
萬志華正在給窗臺上的幾盆花澆水,在林染毫無征兆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嚇得手一抖,一壺水差點澆在皮鞋上。
“季北?轉走了。”在聽清林染的話后,他淡淡的回道。
“轉走?”林染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我也是今早才得到的通知,”萬志華略帶遺憾,“是挺突然的,多好的學習苗子,說轉就……”
林染打斷了他的話,“轉哪去了?”
“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是上面直接下的通知,他的信息資料什么的也是一大早就被取走了,”萬志華看了看林染,補充了一句,“好像不是本市的學校。”
林染的心里五味雜陳,這些天他一直安慰自己,可能只是短暫的聯系不上,總不至于臨近高考,季北毫無音訊的轉到別的地方去吧。
結果真的是沖著他的假設來的,不僅是轉走,還轉到了別的地方,可能是他找不到的地方。
到底是為什么啊?
他這些天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季北突然失去音信的原因。
林染緊握著拳頭,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發白。
“你現在是什么情況?”萬志華看著緊抿著嘴角,臉色蒼白的林染,頓時有些擔心。
秦至一直跟在林染的后面,看著他從滿懷希望,到期待如沙漏一般所剩無幾。
他除了陪在他的身邊,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畢竟這種程度上“失蹤”,不是他動動業界內的關系就能解決的。
他陪著,看著,也無可奈何著,自己的弟弟在這段感情中陷的太深了,他不知道林染繃著的那根弦什么時候會斷掉。
“發燒了,還沒好利索呢。”秦至開口替林染解釋道。
萬志華點點頭,“多注意身體,要是實在不適,跟你們班主任請個假,養好了病再來學校,畢竟馬上要高考了,身體還是要多加小心的。”
林染已經記不得是怎樣跟著秦至離開學校的,也記不得是如何開口說要回家的,他腦子里一直回憶著和季北的點點滴滴,想從某個細微的話語或動作中找出一絲痕跡,或許季北給過他暗示,或許季北已經顯露過征兆……
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林建鄴正在書房為下午的報告會做準備,在看到林染一臉倦容的打開門時,原本一肚子責罵和說教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或者說,他沒見過他的兒子失魂落魄成這個樣子。
林染先開了口,聲音嘶啞,“我能麻煩你一件事么?”
以這種語氣開口的林染,是林建鄴從來沒見過的。
他坐在沙發上,眼神充滿一探究竟的意味,“你說。”
“幫我查個人,他這兩天辦理的轉學,你在你們的系統里看看,他轉去了哪里?”
“這人是誰?你同學?”
林染點頭,“他叫季北,季節的季,南北的北。”
林建鄴聯系前后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心中已有了推斷,“所以這個人就是你不顧我的反對從國外回來的原因。”
林染不置可否。
林建鄴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一口茶葉,輕輕抿了一口茶水,“他是你什么人?”
這句話問的就很關鍵,很顯然他想得到的信息絕不僅僅是同學那么簡單。
“很重要的人。”林染回答道。
“是有多重要?”林建鄴微微瞇起眼睛,想從林染細微的表情變化里捕捉到他想要的信息,“重要到不管不顧的扔下家人么?重要到你可以放下你的自傲向我開口?”
林染垂目,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和林建鄴爭論,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他好累。
他的傲氣,他的自尊,在這一刻,統統卸掉。
他就像一個被遺棄的物品,在人山人海的喧鬧中茫然失措。
林染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唇瓣,喃喃的重復道,“求你了,爸,求你。”
林建鄴掛斷電話已經是5分鐘后,林染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盯著手機,仿佛只要注意力夠集中,就一定能覓得季北的下落。
“問過管理科的人了,”林建鄴緩緩開口,“沒有找到你說的人。”
“沒找到?”林染的聲音更啞了,仿佛聽不懂一般。
怎么會找不到,轉學的話,他們的系統里怎么可能查不到。
“你說的沒找到,是什么意思?”林染面前扯出一個干笑,“沒有查到他轉學的記錄?還是因為剛剛辦理,所以數據沒更新?”
“就算是沒更新,他在系統里的原始數據還是有的,”林建鄴放下手機,“我說的沒找到,是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
高考倒計時的牌子悄無聲息的掛在黑板的一角,班里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好似所有人都裝上了安靜的開關,在逐漸減少的天數里,盡最大的可能,給十二年的教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對季北的轉走充滿好奇心,時不時的過來詢問一兩句,在接連被韓默和胡萬以眼神和行動的勸退后,慢慢再也無人在他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他在秋天悄然而至,又在冬天不告而別。
林染又回到了一個人獨桌,一個人獨寢的日子。
他可以肆意的霸占著兩張課桌,不用再擔心自己的不小心壓到對方的課本。
他可以隨意的晚出晚歸,沒有人會撓他的癢催促他起床,也不用再擔心回去太晚走陽臺而嚇到對方。
韓默和胡萬兩個人小心翼翼的陪著他,不敢過多去詢問,也不敢過多去關心。
林染的一切看似正常,正常上課,正常吃飯。
他們以為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沒變,時間畢竟是一劑良藥,只要夠久,再難愈合的傷疤終究會變成一道淡粉色的印記。
某天數學臨下課,金明軍提了一句之前數學競賽決賽的結果,順便感嘆季北取得優異的成績,可惜卻轉走了的事情。
這是他帶過的學生中,少有的好苗子,言語中滿是對他的夸獎和不舍。
當天晚上,林染非要拉著韓默和胡萬去找秦至,結果人還沒見到,自己就把自己灌的醉醺醺。
韓默和胡萬安靜的在旁邊陪著,看著他喝多,看著他胡言亂語,看著他把自己喝到吐,看到他宣泄那些悶在心底的情緒。
還記得他們四個當初在制作板報時,選擇的那個主題。
以前一直覺得來日方長,好像在歲月的長河里,總有經歷不完的時間和故事。
可生活總有一些驚慌失措和猝不及防,以你愿意或不愿意的方式,潦草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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