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診所，夏初雪憤憤地看著我，嘟著嘴對我說道：

“你分明說我們是去鬧事的，不會挨打，現在呢？”

咳咳，我以為我不提這茬她會忘掉，實際上是我想的簡單了。想不到事實竟然跟我想的不一樣，我本以為我們會在大門口靜靜地看一會戲然后在加入口誅筆伐王玉山的隊伍中去，然后在有人沖動鬧事的時候攔一下。

但是萬萬沒想到我還沒準備看就被按住，被人破口大罵，然后夏初雪沖了出來還被打在了地上。

說實話這個夜晚她收獲的比較多，大概是人生中的第一頓挨打。

我被問的啞口無言，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又不是我讓你沖出來的。”

夏初雪眼神奇怪的看著我，掙脫開我扶著她的手，走到我的面前，胸口起起伏伏，

“韓一鳴！天地良心啊，本仙女為了誰啊，你竟然還能說出這種昧著良心的話。我真想祝福你晚上別做噩夢！”

“言重了，女俠。”

···

王玉山家。

此時警察已經趕來，了解了事情原委后便帶著陳程飛和她的妻子去了派出所。

此時任老三走到我的面前，低著頭，

“一鳴兄弟，今天是哥哥沖動了，我這個當哥的對不住你了。”

“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把我朋友打傷了，你去和她說。”

“沒事啦，又不嚴重。”夏初雪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對著他說道。

任老三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不管怎么說，今天是哥不對，我請你們吃飯吧。”

“下次吧，我還有事，最近不會去工地了，所以今天得把行李搬走。”我拒絕了他，現在天氣也不早了，我們得盡快收拾好行李。

任老三點了點頭又和我說了幾句抱歉便回去了。

我和夏初雪緊隨其后。

到達宿舍，我仔細地收拾著行李，行李很少，一個鋪蓋卷，三四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一個灰太狼掛件，便是我在這個縣城里面所有的東西。仔細地看著這個我住了好長時間的地方，很破很臟也很臭，但是我還是有點黯然傷神，唯一的工作也沒有了，從今以后我該何去何從，我又該干些什么讓自己在這個并不美好的世界生存下去。

我逃離了一個人間，又邁向另一個人間。

我將目前要去面對的是爺爺的病情和那并不親近的爸媽。這讓我會比在烈日下扛水泥更加痛苦，滿是惡臭和噪音的宿舍可以讓我安心熟睡，有著所謂的親人的屋子我還能安心的生活嗎？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我，我也沒體會過。

現在的那件佇立在小山村的老屋子，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讓我深陷其中不得自救。

但是我又不得不去面對。

曾經我很想帶著行李，用著僅有的存款出去走走，又很想用這僅有的錢給爺爺蓋一間寬敞的屋子，然后繼續努力賺錢，給自己在這個小縣城買上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冬天將爺爺帶到縣城的樓房里，那樣就不用再抱著柴火燒炕，也不用費力地往水缸里挑水。

夏天的時候我再去小山村住著，哪里有蟬鳴有鳥叫還有花草的芬芳，等到秋天還會有香甜的桃子，星空也很璀璨。

然后再買一輛帶著車頂的小汽車，不用太好，幾千塊錢的二手車就好，帶著爺爺去海邊看看，爺爺一輩子生活子小山村，沒見過海長什么樣，當然我也沒見過，我只在手機上的短視頻平臺看見過。

聽說再海邊看日出很浪漫，我不需要浪漫，也不需要日出，我只是想讓爺爺，這個我在世界上唯一一個撫養我長大成人的親人再多陪我生活一段時間，一年也好五年也好，開開心心的。

現在這些好像要離我越來越遠了。

原本讓我感到幸福安逸的老屋子現在竟然成了我不得不去面對的噩夢，這個噩夢就在那沖著我招手。

將行李放到夏初雪的車子上，讓她開著車子回去，我自己打算隨便找個旅店對付一夜。

她起初有點不太放心，讓我去她哪里住一夜或者再給我開一間房。我拒絕了她的好意。

“那你找個住的地方我把你送過去吧。”

我站在路邊，看著遠處還沒建完的毛坯房，從兜里把煙掏了出來，點上一支，深吸一口后還是拒絕了他。

“不用了，我想自己散散步。”

“那你得有個住的地方呀。”

“我找到了告訴你好了吧。”

她再一次用清澈的瞳孔看著我，我迎著她的目光，一塵不染。稍后我低下頭靜靜地抽著煙。

她賭氣似的說了句“隨便你！”便打開車門揚長而去。

我再一次行走在泥濘的土地上，低著頭擺弄著手機，看看有沒有便宜點的小旅店，衛生什么的無所謂，只要有一張床能讓我睡一夜就可以了。

奈何沒有找到我中意的，不是太貴就是離得太遠，我又懶得打車，所以我就漫無目的的這么走著，盤算這去哪里過夜。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上次和夏初雪一起尋找灰太狼掛件的那條街，看著網吧門口各型各色的電動車小戰警小鬼火我有點羨慕了。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機車夢，對于當初還在上學的我來說也并不例外。

時常想著我也有一輛鬼火摩托車，騎著它，開著大燈，響亮的發動機滑坡夜的寂靜響徹天際。那是我年少時候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但是現在，幾乎是人手一輛。

時至今日我還沒有一輛屬于我的摩托車，不過我覺得心依舊年輕，依舊能和小青年們去網吧征戰。所以我心一橫，踏步走進網吧。

今天就在這過夜了，十幾塊錢包個夜，困了還能睡覺，還省錢，何樂而不為。

掏出身份證，付了錢上了機。

坐在電腦前我有點恍惚了，不知道該干嘛。

曾經喜歡的游戲現在也沒心情和動力在去打開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我還是接受了一個事實，我已經過了喜歡上網的年紀，曾經翻出學校墻頭跑出去上一夜網回來還神采奕奕的我好像已一去而不復返了。

再也沒有曾經三兩個好友坐在網吧前開黑打游戲的體會了。

打開音樂軟件，隨便放上一首歌曲，至于歌詞是什么旋律是什么我根本沒在仔細聽，我只是想讓我自己在這個孤單的夜里不會顯得那么孤單。

然后盯著電腦屏幕發呆，遠處時不時傳來小青年們的吶喊聲。環境很嘈雜，但是我卻感到一點安逸。不知道是在工地的宿舍住習慣了還是怎么著，我只有在一些臟亂差還嘈雜的環境中才能找到一定歸屬感，這大概是我心里太孤單了。

漸漸地有了一絲絲的困意，靠在椅子上歪著腦袋，準備就這樣睡去。

半睡半醒見聽到一陣吵鬧，我恍惚地睜開眼睛，尋找著聲音的來處。

右邊包廂內，一男一女在爭吵，好像還是姐弟。

男：“姐，這是最后一次，你就讓我玩一夜吧。”

女：“不行！你學校老師的電話都打到我這邊了，說你今天下午最后一堂課沒在學校，我和學校老師找了你半天，就差報警了！感情是跑出來上網了啊。我跟你說，今天你就算不回去也對跟我回去，明天去學校跟老師好好認錯！”

男：“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憑啥讓我回去啊。”

女：“你這小子，我這個當姐的管不了你了是吧？”

男：“你不在家好好管理咱家的酒店，你跑出來找我干什么？好不容易趕上老爸老媽出差，我出來在網吧玩一夜能怎么了？”

女：“我最后再問你一次，走不走？”

男：“我不走!”

女：“你想好了嗎？”

男：“想好了。”

女：“好，到時候咱爸咱媽還有學校那邊你自己解釋去吧！”

我笑著搖了搖頭，感情是偷偷從學校跑出來上網被抓包了，心里也暗自感嘆這小子也夠笨的。

非得趁著老師還要上課的時間點跑出來，能不被發現么。

我曾經都是夜里趁著宿管老師都睡著了，偷摸穿上衣服從宿舍二樓跳到外面的鐵架子上，然后翻出墻頭大搖大擺地走進網吧，然后再在第二天再混成走讀生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進學校。

只是沒有家人來抓我回家。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又轉頭看向她，恰好她也正好看向了我。

兩秒后，

“韓，韓先生？”

我張了張嘴，想不到在這個地方碰到了許文雅，就是今天下午見到的大堂經理。只見她俏臉上余怒未消，原本甜美的臉上此時已經像一個熟透的柿子，顯然是被她那混賬老弟氣的不輕。

然后現在又轉為驚喜，只是胸脯還在起起伏伏，

“啊。”

“啊什么啊？不認識我啦。”

“額，想不到在這個地方見到你了。內個，親弟？”我指了指右邊的包廂。

隨即她臉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色又浮了出來，

“哎，我這替我爸媽感到可惜，生了個這么個逆子，油鹽不進一樣，好人說話根本不聽。”然后她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小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發出沉悶地響聲。

我笑了笑，說了一句讓他弟弟能記一輩子的話，

“你弟可真夠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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