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我是在心慌什么？

        第二天下午自習的時候，我看到的就已經是一支基本完整的舞蹈了。

        再聯想一下一整天金鐘仁那個困得睜不開眼的樣子，不難想象他昨天晚上編舞編到了什么時候。

        第一遍試著合練結束，他一手叉著腰喘了幾口氣，一手拉下外套的拉鎖把衣服往下扒。

        楊桃“啪啪”鼓了兩下掌：“不錯啊，我看咱們班這個節目肯定能被選上了。”

        我嘿嘿笑著搭上桃兒的肩膀：“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得了吧你，主要功勞還不都是人家金鐘仁的。”楊桃一邊笑一邊躲開我的手往門口走，“哎，那你倆練著啊我先回去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在這兒給你排節目你倒是回去歇著了啊。”我笑罵，等她走了之后便回過身來看金鐘仁，“再來一遍？”

        他點點頭，又扯起衣服來擦汗：“不用，你先坐著歇會兒吧，我有幾個動作想改，你幫我看看就行。”

        我眼睛不由自主的向他的肚子看過去，在看到起伏的線條時趕緊別開了眼，緊接著手忙腳亂的從書包里翻出一包紙巾朝他丟過去。

        “擦汗就拿紙好好擦！別禍害衣服。”

        他一把接住，嘿嘿笑了兩聲就順從的抽了一張紙出來繼續擦臉。

        我感覺臉上已經隱隱的開始發燙，趕緊叫他：“快點兒開始，早干活早結束早回家啊！”

        他一一應著，乖得簡直反常。

        之后他叫我單獨唱了幾個片段，來回反復的琢磨著動作。我看他那么投入的樣子，也不由得收起了自己心里那些細微的小想法，跟著認真起來。

        最終舞蹈動作的基本確定，已經是在放學后半個小時了。甚至在回家路上，他也沒閑著，耳朵里一直塞著耳機，兩手來來回回比劃著幾個動作。

        我坐在對面，趁著他想動作想的出神，細細的觀察起對面的少年來。

        也不知是不是被我提醒小心感冒的原因，今天他雖然還是短袖外面罩了件校服外套，但終于記得穿上羽絨服來學校了，而且還是初中時穿過的那件黑洞衣。

        這幾年我是沒怎么長個子，可是他卻從初三開始瘋長個不停，這會兒才十六歲的少年，身高已經直逼一八零。當年顯得有些過大的一件大羽絨服，此時穿在他身上不僅沒有冬衣的臃腫，反而更突顯了少年修長勻稱的身條。

        若是夏天的話，這時應該會有金燦燦的陽光隔著車窗玻璃投進來。但是冬天天黑的早，陽光變成了路燈的燈光，暖黃色的，一束一束的從少年剛修剪過的深褐色發絲上掠過。

        也許是青春期的男孩終于懂得打理自己了，他沒有再讓自己的短發像以前那樣亂七八糟的野蠻生長，而是打理的整整齊齊。柔順的劉海兒遮住額頭，遮住眉尾上挑而氣場十足的眉，使他這樣低垂著眼的樣子看起來像個孩子般格外的乖順純真。

        他突然抬起頭來，我嚇得一激靈，趕緊把視線轉向窗外，可卻一邊做一邊在心里暗罵自己的動作簡直是欲蓋彌彰。

        希望他不要多想啊。

        “小夏子。”他叫我，我轉回頭來，看到他已經摘下了一邊的耳機。

        最近感到臉微微發燙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這可不是好事，我心想。

        他好似全然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我算是松了口氣。

        “你今天回去有時間嗎？能不能錄一遍歌給我？”他說。

        “可以倒是可以，”我覺得有些奇怪，“但你聽著原唱練不就行了，反正伴奏也有，到時候表演的時候直接合就好了啊。”

        他搖搖頭：“原唱和你唱的味道不一樣，聽你唱的更容易找到感覺，這樣到時候效果更好。”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你看，昨天晚上我聽著原唱編的動作，今天來了跟你一合就還要改。要是我直接聽你唱的來編舞練舞的話，應該比這樣改來改去要方便很多。”

        還是那雙顯得格外真摯的黑眼睛，這叫我怎么拒絕？

        就算再嫌麻煩，再不情愿，我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少年真摯的眉眼一瞬間笑得舒展開來，厚嘴唇彎出一條柔軟的弧線。

        “辛苦你了。”他說。

        我憋著一口氣不知該答些什么，還好車到了站，于是避開他的眼神，匆匆點了下頭便急急忙忙的下了車。

        雙腳終于踏實的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我強作正常的往前走了幾步，余光看到那輛17路公交車緩緩開出了我的視線，才終于停下腳步，兩眼直盯著遠處那個快要消失的小點，心跳的飛快，心里卻暗自納悶。

        我剛才到底，是在心慌什么？

        回家之后，一反拖拖拉拉的常態，吃完飯飛速的趕完了作業之后就拿上mp3和上高中剛換的手機進屋關門，留下老爸老媽在客廳面面相覷。

        “這孩子怎么了？”我隔著門聽見老媽在外面問老爸。

        “不知道，”老爸說，“魔怔了吧。”

        我自己在房間里苦笑。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第二天到學校，我就抓著金鐘仁把錄音從手機里傳給他。

        他坐在座位上拿著手機，抬頭看著我一臉腐笑幾乎稱得上攝人心魄：“還挺快的啊你？”

        我故作得意的一揚下巴：“那是當然。”成功的掩飾住了心跳的異常。

        英語課的時候，我向右邊側了側頭，隔著一個座位偷偷的看他。

        我看到他把左手縮到袖子里，袖口放在耳旁，隔著袖子用手托著臉，肯定是又在聽歌了。

        校服外套的下擺下面露出一小截耳機線來，連到他左邊的褲兜里。

        我知道他是把mp3放在褲兜里，耳機線從外套里面穿到袖子里，一路彎彎繞繞把一邊耳機捏在手里放到耳邊聽，幾乎整條耳機線都藏在衣服里面，老師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這一招他從初中用到現在，果然還是沒有改變以前的習慣。

        我突然想到，現在他在聽歌的話，聽的會不會是我錄的那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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